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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轻薄


次日清晨,陆珂溟尚未睁眼便察觉有人靠近,他几乎是瞬间将桑烟往危险的地方招呼,而中途,却是撞到了一堵硬邦邦的墙,陆珂溟渐渐清醒,睁开了眼——

        顾衍正面无表情地立身在他床前,抬手拦着他不请自来的刺杀。

        他们所处的屋子很宽敞,设有两张床榻,顾衍显然也是刚醒,他走至陆珂凕床前时,双眸尚有些发昏便被陆珂溟杀气所激,本能地抬手,否则此刻他已是自己造出的兵器的剑下亡魂。

        陆珂凕目光顺着顾衍凌乱的发,尚不清明的神色,再到皱巴巴的衣衫,只觉颇为新奇,人前的顾衍向来一丝不苟得可怕,何时有过这般模样,对顾衍此人而言,委实称得上非常狼狈了。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双眸又倏然瞪大,便见他衣衫领口大开,露出了一片肌肤。

        顾衍尝试着从宿醉中唤回理智,视线不由停驻在了陆珂凕外露的那抹白上,在日光的笼罩下,仿佛覆了层清浅温和的薄纱。

        察觉到顾衍视线的去向,陆珂溟俨然一副冰块模样,杀意更重了。

        顾衍瞧情况不对,眼疾手快点了他的穴,他认真起来,陆珂溟自是躲不开,更何况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又往何处躲去。

        顾衍得逞之后不由一笑,昨日的惆怅的模样早已影都不剩,他抽出被陆珂溟手中的桑烟,慢条斯理地将衣衫整理好,便低下身,打量起近在咫尺的陆珂溟。

        两人昨夜虽饮了酒,终究不可能任由自己醉,是以皆依稀记得后半夜发生了什么,且从陆珂溟这衣衫的敞开程度看,多多少少是有些酒意上头,打了几架。

        顾衍不由甚奇:“小道长,昨夜我请你喝酒,你却寻衅滋事?”

        昨夜,确实是陆珂溟先动的手,但他嘴硬:“凭什么说是我?”

        顾衍打算与他好好说理,便坐在床榻上,“我酒品一向很好,为人又和善,怎会主动讨架打。”

        顾衍说着,轻佻的目光又不自禁扫过那段雪白的脖颈和半遮半掩的衣衫,而后不怕死地上手捏了捏陆珂溟的脸,像是早已忘了自己的洁癖。

        入手是带着些凉意的滑腻,与陆珂溟冰冷的性子不同,他的脸十分柔软,顾衍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恶意的调侃,他佯装无辜道:“我做了什么你这么欺负我?”

        陆珂溟已被他这不紧不慢的调戏模样气红了眼,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涨得通红,还把耳垂也染了色,“把手拿开。”

        顾衍似未听见一般,饶有兴致道:“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便把你穴道解了,不然——”

        “就换我欺负你。”

        自然,顾衍什么都没等到。

        “那我开始了。”

        顾衍显得有些兴奋,他对旁人的触碰厌恶至极,这厢却是上赶着吃人豆腐。

        他伸出手,指尖摩挲着陆珂溟的尖细下巴,又一路滑至纤细的脖颈,颈上的脉在手心下跳动,顾衍看着他一脸隐忍任他轻薄的样子,眸色渐渐黑沉了下来,莫名觉着有些热。

        他突然很想将这碍事的衣衫扒了去。

        陆珂溟虽极力忽视他的动作,身子却无法抑制地微颤,顾衍的掌心很烫,带着他的身子也滚烫起来。

        片刻,顾衍似乎不满足于此,又慢慢往下探去,陆珂溟紧紧闭起眼,那是再也忍不得了。

        下探的动作倏然一顿,顾衍轻叹了声,点了点陆珂溟眉心,“又下毒,真不乖。”他轻怨着,神情却是云淡风轻,像是早在等着这一刻。

        陆珂溟目露凶光,“这毒半刻钟不解,你就可化为尸水了。”

        顾衍颔首表示知道了,而后细心地替陆珂溟穿好衣衫,目光似有若无的经过壹暮藏着的袖口,“相识这么久,倒还是这般狠心。”

        陆珂溟忍着怒意,“还不解穴?”

        顾衍起了身,脸色有些白,已是中毒之色,“解开了等你杀我么,傻不傻。”

        接着,便见顾衍在一旁的软塌上盘腿而坐,竟是在运功逼毒,看着不过片刻便有黑水从他指尖渗出,陆珂溟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早该知道的,此人,打,打不死,毒,也毒不死,又何必白费心力。

        顾衍瞧着他冰冷面具破碎,那破罐破摔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小道长,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

        “小道长,打个商量。”顾衍出屋换了身衣衫,便又进屋道。

        “说。”陆珂溟正竭力解着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若我未猜错,你在寻柒墟教的下落。”顾衍道。

        陆珂溟毫无意外道:“所以?”

        顾衍一笑,好整以暇地落座,“在清越我们相处得如此愉快,若是此番联手,定会事半功倍。”

        “……若我不愿呢。”陆珂溟只觉此人是不要脸得紧。

        顾衍凑近,挑弄陆珂溟的发丝,姿态虽漫不经心,动作间透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强势之意,“我们之间,不存在这个选择。”觉着这句话威胁不足,又补了句,“不应我便把你绑了仍船上,终日漂浮在海归不得岸。”

        “你!”陆珂溟悔恨昨夜是脑子坏了么,为什么要主动上门找他喝酒,落得如此这般境地。

        “嘘,”顾衍将指尖落在陆珂溟唇上,循循善诱道:“我有取之不尽的钱,会锻造兵器,功夫好得不得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以前怎么没看出顾先生是这样的人呢。”陆珂溟咬牙道。

        顾衍笑眯眯道:“应是不应?”

        陆珂溟缓了许久,皮笑肉不笑道:“首先,帮我把穴解了。”

        昨日的衣衫染了酒,已是穿不得了,然陆珂溟却不必担心此事,只因顾衍很快已命人将洗浴木桶和干净的衣物送了进来。

        陆珂溟看了看木桶,又看了看在旁站着无比自然的顾衍,“?”

        顾衍拉过屏风,“洗就是,我不看。”

        陆珂溟迟疑片刻,还是绕到屏风后沐浴,他弯下腰试了试水温,是最适宜的温度,他便褪去长衫,将身子浸入水中,温水漫过的那一刻,因醉酒而尚有些疲累的身子瞬间放松了下来。

        皂角香味清雅,但独属于令一人的冷松香存在感却那般强烈。

        顾衍便在屏风的另一边等他。

        这个认知让陆珂溟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他虽自知二人皆为男子,无甚所谓,却又道不明这种感觉是为哪般。

        顾衍自然也没所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他正静伫在窗栏旁,望着楼外一个接一个支棱起来的早膳铺子,然耳边水声淅沥不断,他的目光便渐渐有些放空,显得心不在焉。

        终于,他还是转头朝屏风望了过去——

        屏风是淡黄色,能透过它依稀瞧见沐浴之人的轮廓,陆珂溟正微微侧着头,梳洗着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一下又一下捋着。

        顾衍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他又想起了不久前他所触碰到的,那种让他不受控制想去接近的冲动,带着无辜又极致的蛊惑之意。

        而后,他便瞧见陆珂溟整个人没入了水中,许久都没动静。

        顾衍蹙了蹙眉,正要上前,便听“哗啦”一声,陆珂溟已从木桶中站起了身。

        顾衍瞳孔瞬间紧缩,手不自觉用劲,窗栏也在他手间应声而断。

        陆珂溟听到动静,“怎么了?”

        顾衍沉默了好一会,方有些冷硬道:“没什么。”

        陆珂溟不明就里,也不多问,从屏风后走出来时,他已穿戴齐整,那是一件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浅浅金丝,在光下流溢着些许清浅的色泽,衬得陆珂溟面容愈发清隽秀丽。

        顾衍道:“白色很衬你。”

        陆珂溟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理了理衣袖,“是么?”

        顾衍笑了,“走吧,下楼用早膳。”

        陆珂溟随顾衍出了屋,便瞧见蓝觅早已恭敬候在茶肆大堂。蓝觅目光在陆珂溟未易容的脸上停驻了一瞬,便又低垂下眼眸。

        两人在桌前用着早膳,陆珂溟喝下粥,便吃不下其他,一时无事可做,他便打量起顾衍来。

        顾衍依旧慢条斯理的,陆珂溟觉着依此人此番模样,若非确实是在用膳,也许下一刻就能吟出一首诗来。陆珂溟的目光又落在了顾衍挑不出半分错的五官上,瞧了片刻,“顾先生,其实我很好奇,你……”

        顾衍侧首以目光询问。

        “你好歹武功已入了江湖顶尖之流,练武不易,这风吹日晒下,皮肤怎还嫩得跟小姑娘似的?”

        “咳咳……”

        顾衍一时没忍住被粥呛到,失了仪态,他咳红了脸,不由面露愠色。

        蓝觅在身后默默将头垂得更低了。

        顾衍冷着脸威胁道:“这一大早的,小道长是想活动活动筋骨?”

        陆珂溟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顾衍也没心情吃了,冷哼一声起身道:“吃好了便走吧。”

        “上哪?”陆珂溟看着顾衍,随即了然,但他瞧着这过于明亮的太阳,“你确定?”

        顾衍勾唇,“昨日那网撒得如此卖力,不得赶紧捧场去。”

        陆珂溟是个一点即通的主,“明知是渔网还往里跳,顾先生之英勇值得敬佩。”

        顾衍双眸黑而深,他略带轻蔑道:“怕什么。”

        陆珂溟挑了挑眉,颔首道:“也是,”出于习惯,他还是覆了个□□在脸上才起身,“走。”

        两人并未走大道,而是绕了山道,这一路上顾衍难得的少话,倒是有些刻意地往日光直射的地方跑。

        陆珂溟一开始还觉着甚是奇怪,这人怎么总绕些没必要的路,而后似乎是想到什么,简直忍不住笑出声,但多年的杀手素养,到底是让他忍了下来。

        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便到了雄风派的后林,只因莫丛与东清那场看似毫无破绽的对决,在他们看来却是处处漏洞。

        昨日观察下来,其实柒墟教昨日动作许多,不论是让柬月杀柳慕青,或是擒住又在大会上放出魔门左护法,亦或是找人推莫丛夺位,都是经过精心策划,而柒墟教看似在夺位的背后,似乎却藏着更深的目的,像是为了引出谁来,而这个人——

        陆珂溟双眸暗了暗,顾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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