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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希冀


  说实话,她对这次逃跑原本只有三成把握。
  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上软筋散也未全部清除,又面对玦鹰那样的高手,但凡一个节点卡不好,她随时都能被捉回来。
  但事实又一次证明人在应激状态,真的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她一口气差不多跑了有两千米,才因为体力不支扑倒在地上。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要是上大学时有这耐力,何愁体育挂科?
  为保险起见,她没敢走大路,就一直在林子里迂回着往前走,因此速度上慢了许多,最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黑透,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既担心被玦鹰追上来,又担心林子里会有野兽,她控制着自己别四处张望,略作休息,便又朝有亮光的那片天空死命的跑。
  耳边有风声呼啸,时不时还有什么动物的叫声回荡,听的人心惊肉跳,她暗自祈祷,哪怕被玦鹰重新抓住,她也不想就地喂了野兽啊!
  如此一想瞬间动力十足,她再次卯起劲往前冲。
  等一下~
  她忽然止住脚步,将身子掩在一棵大树后面,想了想,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将衣摆一撩,开始往上爬。
  她不相信绍崇显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抓她,现在却任由她跑掉。
  而以玦鹰的功夫,这么久没追上来,也有些不合理。
  附近荒无人烟,绍崇显一定也能想到她会逃往驿站,说不定玦鹰早就已经到了,正准备守株待兔,她不能冒险!
  但身处郊外,周围随时可能出现野兽,树林里同样不安全。
  进退两难,只能先找棵高一些的树爬上去,还能避免一部分野兽的攻击,同时暗自祈祷,希望这里挨着驿站,野兽们不敢过于靠近了。
  今晚没月亮,远处还有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将紧张的气氛又添几分惊险。
  她倚在高高的树杈上瑟瑟发抖,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饥饿感也来添乱了。
  真后悔昨晚没多吃根鸡腿,哪怕多啃几口馒头也行啊!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忍不住又在心里狠狠咒骂绍崇显,个瘪犊子玩意儿,浑身上下冒坏水,本该是自己吃饱喝足在被窝里躺尸的时间,却被逼等到在树杈子上喝西北风!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们寻不到自己会不会放弃?
  难道只能在上面等到天亮吗?
  苏小酒是被一阵马蹄声吵醒的。
  先是感到震动,随后似有策马的呼声,夜深人静的时刻,顺着北风吹进了耳中。
  她瞬间打起精神,这个时候,能来驿站的会是谁呢?
  还带着这么多人马,莫非是摄政王派来找自己的?
  如此想着,她便有些坐不住,小心的从树杈上起身,向着驿站的方向眺望。
  不多时,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虽隔得远,看不清面容,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是陆澄!
  她激动的捂着嘴,怕玦鹰就在附近,不敢高声呼喊,只能先顺着树下来,然后朝着驿站的方向拼命跑。
  眼看着就要跑出树林,旁边忽的出现一道黑影,正是等在附近的玦鹰,见她忽然从树林出来,目光一暗,接着足下轻点,朝着苏小酒掠去!
  即使没有回头,可好被猛兽盯住的感觉,让苏小酒的寒毛立时炸了起来,她用尽力气朝着驿站喊道:“陆澄!救~~唔唔~~”
  玦鹰听到这个名字心神一凛,他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知道陆澄是何人,听到她大喊,迅速从后面将她嘴捂住。
  他自然也知道驿站来了人马,可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陆澄,又想这女人惯来狡猾,说不定是故意这么喊,想把自己吓退。
  当下不再犹豫,拖着她便要走。
  苏小酒挣脱不得,右手忽然往后猛的一扎,玦鹰未料她手中竟握了树枝,不妨差点被扎到眼睛上。
  趁他躲闪的功夫,苏小酒已经一个躬身从他胳膊底下逃走,继续对着驿站高声呼救。
  两次被她得逞,玦鹰心中窝囊到极点,又是一个箭步上前,苏小酒再次颈间一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醒来,毫无意外的在马车上。
  绍崇显还是之前的姿势没变,看着她悠悠转醒,鼓掌道:“还真是小看了怀瑾郡主,中了软筋散竟也能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若非你沉不住气从树林里跑出来,只怕玦鹰一时半会儿还抓不到你。”
  刚才玦鹰已经将事情经过简要禀报过,这女人够聪明,胆子也够大,竟能一直躲在不见五指的树林中静候时机,若非他提前嘱咐过玦鹰去驿站的必经之路守着,只怕真就被她跑了。
  苏小酒脖子酸痛,不想跟这个狗说话。
  “怎么?逃跑不成,对人生失去希望了吗?”
  绍崇显优雅起身,往香炉里又添了块料,疑惑道:“不过本王很好奇,你一直吸着软筋散的气味,是怎么短时间内恢复体力的呢?”
  呵,还不是因为姐有文化。
  苏小酒直接闭上眼睛,摆出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的姿态。
  绍崇显也不恼,反而对她兴趣渐深,见她不理不睬,直接伸手将她拽起来摇了摇:“装死没用,你若不说,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苏小酒将誓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倡行到底,坚决不说话。
  “真不说?”
  绍崇显忽然朝她逼近,目光在她的唇上流连片刻:“那就别怪本王不择手段了。”
  经过刚才的逃亡,原本嫣红莹润的嘴唇暗淡了些,就着桌上的烛火,能清晰的看到上面暴起了一层半透明的干皮。
  可惜了。
  他无意识的舔舔自己嘴唇,声音也跟着黯哑下来:“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说,还是不说?”
  眼看就要见到陆澄,却还是被逮住,苏小酒心里正呕着气呢,见他靠的越来越近,恶从胆边生,膝盖用力一顶,正好顶在绍崇显的胸口。
  他闷哼一声,眼中涟漪褪去,目光如利剑般射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瞪谁呢?!
  苏小酒正在气头上,还管他三七四十八,紧接着又一脚踹出去。
  这次绍崇显有了防备,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却在看到她的袜子时霍然转头道:“你的鞋呢?”
  “哼!”
  苏小酒别过头,依旧不吭声。
  绍崇显将她的脚扔下,又抬起另一只,也不见鞋子,瞬间明白过来,扬声对外面的玦鹰道:“加快速度!小心有追兵!”
  玦鹰不解,大渊的人再聪明,也定然想不到绑走怀瑾郡主的人会是他们,主子忽然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过他相信绍崇显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当下扬起马鞭,朝着四匹骏马狠狠抽了过去。
  苏小酒看似镇定,其实心里紧张的一匹。
  不知陆澄到驿站来做什么,若是其他公干,很快返程,便看不到她故意遗落在路上的鞋子了。
  转念一想,最近也没听说朝中有什么需要他亲自去办的大事,那他大概率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她刚才故意将鞋子踢到路上,只要陆澄经过,就必定能看到。
  如此,心里便安定了些,逃亡小半天,又喝了那么多西北风,她现在又累又饿。
  旁边还有一脸焦黑的绍崇显,刚平静些许的心情再次焦躁起来。
  马儿方才休息一阵,又加上玦鹰的挥鞭如练,速度明显比之前更快,终于有点逃命意味。
  绍崇显也不复之前的淡定,不时问到玦鹰:“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城镇?”
  “回主上,大概还要半个时辰。”
  “那么久?”
  绍崇显透过窗缝向外看去,外面是彻黑的夜,完全不可视物,不禁烦躁的将窗户砰的关上,忽然又起身道:“可过了黑风岭?”
  “回主上,还没有,不过马上就要到了。”
  马车上的灯笼只能照到丈许的距离,玦鹰完全是凭着敏锐的直觉在走。
  “绕路,走黑风岭!”
  “是!”
  黑风岭有条通往南夏的小路,虽不如官道好走,但知道的人不多,刚才苏小酒在官道上留下线索,此时改道,说不定能甩开追兵。
  绍崇显回过头,看着苏小酒阴测测的笑:“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但不喜欢被人算计,原本若你乖一点,蠢一点,说不定本王还真就嫌麻烦,将你扔下了,可现在~”
  他凑近苏小酒的耳边,轻声道:“本王是要定了你!”
  被关在车厢里吸了一会儿软筋散,苏小酒现在头昏脑涨,四肢也渐渐乏力起来,见他靠近,张口朝他耳朵狠狠咬去,却被一把扼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随着他加重力道,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脑中也蒙白一片,恍惚间,苏小酒好像看到了爷爷奶奶,正披着破旧的雨衣,在路边卑微的向行人兜售着野菜。
  天很暗,风很冷,路人皆行色匆匆,冷漠而快速的饶过那两双干瘪苍老的手。
  奶奶叹口气,看向爷爷道:“今天只卖了五块钱,囡囡的学费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呦~~”
  爷爷眉间的褶子更深了些,他吸了口旱烟,将烟枪在鞋底上敲了敲,良久才道:“我前几天听人说,血能卖钱呢!实在不行我也去试试。”
  见奶奶眼里蓄了泪花,爷爷有些羞赧的笑:“就怕人家嫌咱老,不肯要。”
  画面流转,爷爷失望的坐在县医院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默默吸完一袋烟,起身回到家里。
  奶奶的目光又心疼,却也带着希冀,爷爷则像做错了事一样讪笑着站在一旁:“人家说年纪太大~~”
  “爷爷~~”
  都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会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她慢慢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着看到爷爷奶奶的时刻,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落在绍崇显的手上,打湿了衣袖。
  他的手忽然被烫一样缩了回去。
  苏小酒失去支撑,瘫倒在榻上,重重喘着粗气,绍崇显虽不再靠近,目光却变得更加阴沉,盯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也并不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留恋看到爷爷奶奶的感觉,又开始想,会不会他们也已经去了另一个平行时空,还好好的活着呢?
  又想,刚才为什么没有看到萧景,是因为她们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吗?
  她缓缓伸出手,抚向自己的颈间,那枚铜哨还好好的挂在脖子上。
  但是萧景上次说,他们驯养的玄鸦早就被徐莽悉数射杀了,因此从被捉到现在,她一次也没吹过。
  可现在,她忽然就很想吹一吹。
  绍崇显自然第一时间制止,他看到红绳的时候,只以为是寻常女子的吊坠之类,万没想到会是通信用的。
  苏小酒笑了:“你放心吧,这哨子根本发不出声音,我只是,想到了送我哨子的那个人。”
  见他不信,又道:“若是有用,我早就吹了,还用等到现在?”
  绍崇显的目光松了松,苏小酒拿起哨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果然没有任何声响。
  饶是如此,绍崇显还是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问道:“谁送的?”
  “无可奉告。”
  她把玩一会儿,还是收了起来,这人狗一阵猫一阵的,万一给她抢走怎么办?
  见她把哨子贴身收着,绍崇显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相好的?”
  懒得搭理他,苏小酒把脸转向一边。
  这就是默认了?
  他的脸色沉下来,命令道:“扔了。”
  神经病。
  苏小酒下意识将衣襟扯了扯,把哨子捂得更严了。
  这个动作却激怒了绍崇显,猛地伸手探向她的颈间,试图将那哨子取出来。
  哨子就贴在胸口,苏小酒当然不能让他随便动,立刻用两手死死挡住,奈何力气不济,很快便被他扯住了红绳,将铜哨一把拽了去。
  因怕不小心遗失,苏小酒专门用络子拧了根粗壮的红绳,被他大力一扯,细嫩的皮肤霎时出现一道红色淤痕,她却顾不得疼,硬撑着身子要去抢回来,却被绍崇显挥到一边。
  “还给我!”
  绍崇显冷哼一声,拿起哨子端详一会儿,讥讽道:“材料虽好,却终究是个废物,也值得你如此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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