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挨打（含番外一）
一个时辰！应枭说了整整一个时辰，嘴都麻了！偏生甘殊也不开口，就在一旁装作认真听的样子，云祁和穆沉却仍旧兴致勃勃，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比如应离做菜很难吃却不让说，说了就会被关禁闭，这导致他俩小小年纪便不得不学会了自食其力。
比如他经常不好好修炼，而是拉着甘殊到处野，被应离抓到以后接着关禁闭。
再比如他俩憋得厉害了想出岛，却在海上迷了路，最后还是被应离救回去，继续关禁闭。
唯一有趣一些的，便是应离有事外出的那三个月，把他俩扔到了一座满是妖兽和灵兽的岛屿上，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次，他俩虽是收获满满，却也差点没能活着走出来。
诸如此类……
云祁和穆沉听得津津有味，但应枭的肚子里已经再搜刮不出任何值得一讲的了。
“行了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聊，这半堤花雨再不喝可就没了！”
顽真把酒坛往四人面前一放，救应枭脱离了苦海。
穆沉不喜喝酒，只坐在一旁看着。
此时坛子里的酒几乎见了底，只能勉强够甘殊和应枭喝上几口的。
甘殊喜酒，但不贪杯，酒量、酒品都不错。
而应枭的酒量嘛，甘殊有一句话总结：一杯上脸，两杯上头，三杯神识出走。
刚巧，应枭和甘殊二人各能分到三小杯。
画楼孤主顾步遥和云祁有些渊源，因而旁人极其稀罕的半堤花雨他时常能喝到，此次也就没打算同小辈们争，而是取了坛桃花酿来。
桃花酿是量产，有钱便能买到，好喝不上头，价格也算不得太贵，在此类场合中饮用是再适合不过的。
四人端着酒杯，轻轻一碰，抬手将酒送入口中。
半堤花雨入口顺滑温和，入喉微辣，竹香混着祁安花花香慢慢在口中绽开，回味微甘。
而这桃花酿显然有些年头了，入口清凉香甜，入喉辛辣，苦味从舌苔处一直蔓延到喉间，须得多咂摸几下儿，才能咂摸出些许回甘来。
三杯半堤花雨下肚，甘殊神清气爽，又接着满上了桃花酿，同顽真和云祁两个资深酒鬼交流起了酒文化，而一旁的应枭已然开始神游天外了。
穆沉看着一旁两眼放空的应枭，眼里带了些许笑意。他上前请示大长老，说要带应枭回去休息。
甘殊不好意思麻烦穆沉，但又苦于被顽真缠着无法脱身，只好朝穆沉道了一声：“劳烦。”
云祁也叮嘱了一句：“看着他把解酒药吃了。”
“是。”穆沉微微颔首，将应枭的左臂搭在自己肩上，右手揽着他的腰，扶着人向殿外走去。
尽管还是夏季，昭启山的夜晚还是凉了些，一出大殿，应枭那昏昏沉沉的脑子就给凉风吹得清醒了不少。
“师弟，去哪儿啊这是？”应枭迷茫地看着前方有些许陌生的景色，随口问道。
身侧之人扶着他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一个低沉好听的清冷男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应枭耳朵里，这声音好听到——让人这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痒。
那个声音说：“暂时没有多的院子，你先住着我那儿。”
“欸？”应枭听着声音不对，转头借着月光看清了身侧之人的脸。
嗬，是个美人！
面白如玉，疏眉朗目，眼里似有星辰一般，鼻梁也生得挺直，只有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显示出了美人此刻并不高昂的情绪。
应枭和那男子对视着，脑子里只剩下一句：
怎的有人生气也能气得这般好看？
应枭愣了愣神，细细回想之下，发现记忆里并没有一个这般好看的人，便突然起了“歹心”。
这位公子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是脸部线条还算得上柔和，况且生气了也没出口伤人，想来是个修养极高之人，那——即便是他放肆些，美人应当也是不会怪罪的吧？
于是应枭勾起一边唇角，白净且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挑起穆沉的下巴，口吻略带轻浮地道：“我还未曾见过公子这般好看的人呢。”
穆沉身子陡然一僵，迅速撤开了扶着应枭的手，站在一旁冷冷地盯着他，眸子里的星辰尽数化为一潭黑水。
应枭失了着力点差点摔倒，因而未曾注意，否则定会被那双深黑的眸子摄了神魂。
踉跄了几下才好不容易站稳，应枭抬眼看着那位俊美的公子，只见那公子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不过应枭知道，人家生气了，并且气得不轻。
那位公子释放出来的威压寒气一般扑面而来，寒意让应枭这酒又醒了几分。
“这位公子，我——”应枭正欲道歉，哪曾想那公子的手上竟突然多了把戒尺，下一秒，那戒尺就落到了他的屁股上。
那一下，穆沉用足了内力，是真正下了狠手的。
应枭“嗷”地嚎了一嗓子，这下彻底清醒了。
他认出穆沉，也反应过来自己调戏错了人，但屁股上传来的痛意让他面上有些挂不住，“穆沉，我非你南渡弟子，你作甚用这训诫抽我？”
那把训诫，应枭见过，是南渡弟子犯错时，长辈惩处他们用的。
训诫有两种形态，一为戒尺，二为节鞭。
戒尺形态为日常惩处时使用，节鞭形态只在惩罚犯了重大错误的弟子时使用。
今日，穆沉帮着处理了些门内弟子的惩处事宜，这训诫便正好在他手上。
不过平日里南渡惩处弟子时都是打的手心，从未听说有打屁股的。
应枭的屁股连他爹都没打过，他又羞又气地盯着穆沉，穆沉却是低着头不说话。
应枭正要再度开口时，穆沉忽地抬起了头。
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泛红，眼里除了怒意竟还有些许委屈。
这样的眼神让应枭瞬间失了神，而穆沉却迅速收回训诫，转身离开了。
可能是那抹柔软触动了应枭，让他暂时忘了屁股上的伤和他那微微挂不住的面子。
他赶忙向前飞奔，想要赶上穆沉，却还是被拦在了穆沉的房门前。
应枭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摸摸鼻子，朝着屋内道：“那个，我刚喝醉了，对不起啊。”
里面不仅没有回音，灯还灭了。
“你也打过了，扯平了呗？”
里面依然没有回音。
应枭有些气馁，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服软：“穆沉，我这屁股还疼着呢，你就原谅我算了，大不了我以后都离你远一点，你看这样成吗？”
门终于开了，屋里飞出来一瓶药，应枭伸手接了，门又再次合上，同时还传来了穆沉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不用。你住左侧厢房。“
应枭拿着药杵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个“不用“是指的什么。
不用离他远远的。
应枭缓缓一笑，不生气了就好。
“谢了，明天见。“
然后，应枭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往左侧厢房走去。
应枭暂住的左侧厢房原是穆沉的三个书房之一，这是最新的一个，因而里面东西不多，除了两柜子书，也就剩一张床了。
应枭对书籍不感兴趣，于是进门后直接脱鞋上了床，他趴在床上，打开了穆沉给的那瓶药。
药瓶里有两枚药丸，一枚是醒酒药，另一枚则是上品的寒云回转丹，治疗皮肉伤最是有效。
当然了，这里的皮肉伤，指的是那种皮开肉绽、可见森森白骨的皮肉伤。
应枭暗叹了一句“名门大派的弟子出手就是大方“之后，将那丹药收进了空间戒指，又拿出一大罐下品的寒云回转丹，取出一粒服下，就着这个趴着的姿势睡了。
待应枭走后，穆沉低头看着自己刚打过应枭的右手，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神君酒品不好，他是清楚的。
他的神君喜欢一切漂亮好看的事物，他也是清楚的。
因而小时候被喝醉的应枭调戏时，他是开心的，因为这能让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应枭的确就是他的神君。
所以小时候，穆沉总把人都遣走，然后灌他酒，如此应枭便只能亲近他一人。
事实证明，他得逞了，因为后来应枭哪怕是在别处喝醉了，也只会寻他。
可如今，喝醉的应枭并未认出他来，却还是
穆沉走到窗边，借着月色看向左侧厢房，将神识探了过去。
应枭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均匀且绵长。
有了那枚寒云回转丹，应该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吧。
穆沉叹了口气，右手微微握紧，转身回到了床前。
寒云回转丹是由一位名叫向寒云的丹师创造出来的，他在炼丹上的造诣很高，却又从不吝啬藏私，但凡他研究出来的丹方，都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传遍天下。
当然，若是技术不到家，有了丹方也是无用。
当今世上，上品丹师甚少，极品丹师更是凤毛麟角。
而向寒云就是极为罕见的极品丹师，他一出手便是极品丹，甚至还曾经炼出过几枚天丹，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丹师。
向寒云这人，性子有些怪异。
他不收徒，但是会四处云游开课。
于是便有不少丹痴会跟着他满世界跑，愣是一节课都不想落下，反正丹师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从不缺少钱财和追随者，怎么跑都是安全的。
但是前几年，向寒云曾经消失过。
那时，丹师们以为他遭遇了不测，便都表示只要一刻没有向天师的下落，他们便一刻不练丹，于是修士们只好发了疯似地找。
毕竟若是连向寒云都难逃他人毒手，那普通丹师们往后又将如何生存？
就在全天下都忙得鸡飞狗跳之时，向寒云亲自现身临渊阁，留下了神识投影，亲自辟谣，表示自己只是去朋友处歇息两年，两年后自会回来。
天下这才平静了下来。
其实那两年，向寒云是受人之托收了两个徒弟。
他曾在游历讲学时发现了一个极有炼丹天赋的孩子——应枭，于是当时就想收其为徒，只是应枭不愿离开父母，那时他又有欠下的讲学任务在身，只好作下约定，等他完成那些任务再回来收徒。
只是等他回来时，只看见了三座冷冰冰的石碑。
那是那应枭和他父母的墓碑。
那一次，他沉寂了整整半年……
所以当应离找到他时，得知应枭还在人世的他立马丢下了手头的所有事务，跟着应离去到了一座满是海棠花的岛上，那岛名唤——盛棠岛。
在那里，他悉心教导了应枭和甘殊整整两年。
虽说一开始，教甘殊只是顺带，但时间一长，向寒云发现这孩子居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愈发地不想走了。
且那小岛上各类灵草众多，周围一些岛屿上甚至还有不少稀有灵草、妖兽、灵兽。对于向寒云这种丹痴来说，那里无异于人间天堂。
于是那两年，除了临渊阁辟谣之时，他便没再出过岛，偶尔缺几味药材也都是应离代为采买。
两年期满时，应枭已经能够做到炉炉上品满丹，甘殊也已经能够炉炉中品满丹，但也仅限于此，两人都遇到了瓶颈。
然而两年之期已到，向寒云不得不离开，应枭嗬甘殊的丹术也便一直停滞不前。
下、中品丹药，应枭和甘殊都有很多，多到可以堆满几间屋子，都是这些年来他二人自己练习时炼制的。
上次在南屿，也只用了冰山一角罢了。
当然，应枭也有不少上品丹药，只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用，毕竟上品丹药所需灵草都比较稀有，应枭舍不得。
像这种小儿科似的皮肉伤，一粒下品寒云回转丹服下，至多两日便能痊愈。
这也是为何他作为一名天才丹师，居然还感叹穆沉的用药大方——不，是阔绰的原因！
【番外一】
临渊创世的第七万年，神族终于迎来了首位从下界飞升的神族——棠遇。
棠遇虽实力强悍，却因遭遇过多次不公而满身戾气，临渊不需要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帮他打理神界，于是便要求棠遇化去戾气，否则不得入神殿。
奇怪的是，不过三四日时间，棠遇眼里的狠厉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汪一眼见底的清泉。
临渊惊讶于他的改变，面上却未曾显露半分，只给他指了一块儿地，告诉他，以后那里便是他的战神殿。
棠遇看着眼前空地，抿了抿唇，“君上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臣住神殿偏殿即可，正好也方便臣照顾您。”
临渊闻言，瞥了他一眼，“神殿是本君的，你凭什么住？再者说，本君也没准备帮你，你的战神殿当然是你自己建。”
说完，临渊给他扔下一堆建筑材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棠遇看着眼前堆成山的、金光闪闪的材料，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棠遇的战神殿耗费了整整七年方才完工，这期间他便一直赖在神殿。
起初临渊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好在棠遇很上道，将他照顾得极好，所以哪怕棠遇在神战神殿建成后仍旧赖在神殿不走，他也没明着赶过他。
一次，临渊与魔君初尧在神殿前殿商讨魔界扩地事宜，二人说着说着吵了起来，临渊气得脸通红，最后还是棠遇进来将初尧请走了。
初尧走后，临渊便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不吃不喝，也不理人。
棠遇有些担心，便隐了气息，躲在窗边偷看。
只见临渊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无源水大力地揉捏搓扁，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棠遇好奇，便催动内力增强了耳力去听。
君上居然在骂脏话，也不知他打哪儿学来的。
棠遇又听了许久，才发现君上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不禁觉得好笑。
没想到，君上私底下竟这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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