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断骨上的红线
只见，那位“过去的齐斯玉”施施然走过去，他不答小姑娘的问话，将手里的两枚药丸，各塞进两个大孩子长着树杈的嘴里。
“既然你们说不出话，我便替你们立誓，你们若再欺辱他人，必会成为这生树种的土壤，长成一片茂林后，春华秋实三千载，若养分耗竭便会死去。”
吃了解药，两个小孩身上的树苗，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缩，渐渐缩回身体中去。
那药丸能控制生树种的生长速度，而他们一旦不遵守誓言，生树种就会失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小孩极后怕，一直哆嗦着向后缩，那女孩凑过去抓住男孩的手臂，问:“哥哥，怎么办？”
男孩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恢复了几分镇定，又看看齐斯玉，忽然眼眸一亮，道:“你可是蓬莱山，斯玉仙主吗？”
齐斯玉颔首，“皇子殿下见过我，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男孩哼了一声，“你既知道我是谁，为何还敢这么对我？就不怕我父王吗？”
女孩捏着男孩的胳膊，见哥哥有了气势，她也壮了几分胆，“蓬莱仙主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要对我父王俯首。”
男孩往前上了一步，面对齐斯玉这个大人居然也毫无惧色，“快把这破烂生树种给本皇子拿出来！”
齐斯玉还未及开口教训这两个小混蛋，一道小小的灰影子就冲出去，扑上了那男孩。
只见，是那小姑娘死死咬了那男孩的手臂。
她像一条无人管教的野狗，那么凶猛而又野蛮。
那男孩猛打她的头部，“你给我松口，你这个死瘸子，你还没长记性吗？”
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道:“你今日死在这儿，也算是干净了，省得碍眼。”
因为是那小姑娘先咬人，所以那生树种并没被催发出来。
眼看匕首就要扎进小姑娘肚子里!
齐斯玉突然弹指飞出一道真气，将那匕首弹断成两截，落在沙地上，发出两声闷响。
随后，他开口道:“本次就算了，记住，往后你们若违背誓言，欺负别人的话，生树种发作时，让你们父王来蓬莱山求我拿解药。”
“记得要快!否则，你们小孩子没多少养分，很快就会被树种耗死。”
两个小孩听到这儿，脸都白了。
男孩抬手肘击小姑娘，让她刺痛松了口，对那一旁傻了的女孩道:“妹妹，咱们走，哼!”
“齐斯玉，你给我等着！”
两个小孩逃也似的跑了。
随后，那鼻青脸肿的瘸腿姑娘，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齐斯玉面前。
寒风带起她褴褛的衣裳，她没说话，膝盖却弯下去了。
“多谢！”
这两个字很郑重，但没有多余的情感，好像，她是在履行什么义务，而不是在寄托一种感激之情。
齐斯玉一挑眉，居然笑了，他轻快的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救你吗？”
那小姑娘问:“为什么？你应该很忙吧！”
是，蓬莱仙上怎么会千里迢迢，专程来救一个小孩呢？
小姑娘力气越来越弱，渐渐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斯玉手扶在她腋下，将她拖进自己的腿弯里躺着，给她疗愈伤病，道:“你有一位很好的母亲！”
“我母亲？”
“嗯！”
他给那孩子疗伤，治愈了她大部分的外伤后，又盯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有些犹豫的道:“你的腿骨长歪了。”
瘸腿姑娘说：“是他们打断了，在快长好的时候又打过一次，所以歪了。”
齐斯玉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如果重新长，可以长好。”
瘸腿的姑娘抿了抿红肿的嘴角，迟疑了一瞬间，突然坐的笔直，“需要先打断了，是吗？”
“嗯。”齐斯玉皱着眉，捏了捏她的肩膀，“怕疼吗？”
姑娘小小的手拿起了旁边一根木棍，使劲儿搓了搓上头的脏东西，随后咬在牙上，含混不清道：“不怕。”
齐斯玉眉心拧的更深了，咽了一口唾沫，他突然没打招呼的并指为刀，向着那条弯曲的腿，狠狠劈了下去!
若是他打了招呼再劈，恐怕只会徒增小姑娘的恐惧之心。
荀音在边上看着原主的过去，有些不忍心看这一段，把眼瞥到别处，眼里的泪花转了几圈。
如果生而为人，就要受千般苦万般罪，那其实也不比沦入畜生道好上多少！
齐斯玉是悲悯众生的仙人，他尚要对人俯首、屈膝，那么在他之下的凡人，可谓如同蝼蚁蜉蝣，一日之寿，尚不能安稳度过。
如此来，又要神干什么？
齐斯玉为小姑娘接好了骨头，用几缕细细的红丝线缠上那踝骨。
在她白皙瘀紫的腿上，红丝线瞬间隐去了形态，消失不见。
小姑娘全身已被冷汗浸透了，在寒风里发着抖，嘴唇因为冷已经深深发紫。
她像一支开在山巅的幽幽白兰，在料峭寒风里艰难的挣扎，却从来不低头。
齐斯玉脱下自己涧石蓝外袍，披在小姑娘肩头，“你接下来去哪里？”
小姑娘把那衣裳拿下来，又塞回给齐斯玉，道:“回去。”
齐斯玉有些意外，良久，道:“你可愿随我回蓬莱修习仙法？”
小姑娘没有半秒迟疑，摇摇头，“不，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多谢你。”
她说完，歪斜着站起来，拖着自己的伤腿，道:“斯玉仙尊。”
齐斯玉问:“嗯？你改变主意了？”
小姑娘淡淡一笑，摇摇头，道:“不。有一天，我会像你一样，没人再敢欺负我和母亲！”
齐斯玉在后头，手臂上挂着自己的衣袍，点点头，“嗯！好，我信。”
溯回珠终于停止了过去的景象，原主的这段过往回忆，彻底结束了。
荀音心道，难怪原主有反社会人格，在滨南州人嫌狗不待见，原来是因为有这么两个倒霉的哥哥姐姐。
而且听上去，那什么父王，也不像是个靠谱老爸。
母亲虽记挂她，可到底是年幼时不在她身边陪着。
可是，她在龙宫这样顽强的生长，后来又是为什么会回到滨南州，又死在了那儿呢？
荀音看着若有所思的齐斯玉，他似乎在那段回忆里陷的更深，迟迟走不出来。
荀音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这里真的隐隐缠了几圈红线，是当初齐斯玉为原主固定断骨时用的！
原来他曾经为人那么炽烈，出手助人时不带一丝迟疑。
甚至有人间少年身上的不羁，可短短十几年，为何就变得如此寡言、讷然呢？
她不禁想趁着他如今感触良多，套些话出来，便问：“师叔，我母亲是怎样的人？父亲呢？”
齐斯玉回忆起，那是荀音的母亲第一次去道观里求他，让他带荀音去仙山修行了。
*
荀音的母亲，风华正茂时，曾是整个人间修真界最貌美灵秀的仙子，天赋异禀又心向大道，宛如天边悬月，不可攀登摘取。
若非遇上那个人，想必飞升至三山，位列仙班也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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