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没脸见他
那只雪鹰伸开两只翅膀，滑翔着落在了应龙的头顶。
应龙抬眸看了看它，道：“你就不能到我爪子上来吗？我都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雪鹰“喳”一声，老大不情愿，却也照做了，悠悠落在应龙那只剩下白骨的爪上。
一尾行将就死的大龙，干枯的骨爪上，托着他已经死去却有话没说完的老友。
“怎么？你不是来找我？想必有很多话说，哑巴了吗？”应龙把爪子抬近了，看着他。
可那雪鹰的确是不会说话，它急得眼里落下了两串眼泪，也只能“喳喳”叫罢了，脸上羽毛都濡湿一片。
荀音这终于才明白，这只雪鹰就是风絮天尊——她的师祖！
他死的时候，应当是被西帝挑唆了与应龙的误会，含着很大的憾恨而终的。因此，他一缕神识便附在了一只天山雪鹰身上，想实在这份未了的心愿！
他一路找寻应龙，知道应龙现下就被应宁玉关在北海。
他不知如何搭救应龙，如今他只是一缕神识罢了，什么也做不了。
幸而，他在这极北冰原看见了齐斯玉。
可是，齐斯玉却不认得他了。他看见玉妃也在，这才知道，齐斯玉已经为荀音死过一回，再不是从前的齐斯玉了。
因此，他不待见荀音。
可不待见归不待见，也没真和这小辈一般见识，谁让她是自己唯一的徒孙女呢？更何况，她还如此让人不省心。
荀音心下明白天尊想说什么，于是，她只好代为开口。
“应龙前辈，你一直都知道，当年风絮天尊，我师祖砍下你的头颅，是为了不让你被西帝操控，沦为他的爪牙吧？”
她这一说，那雪鹰却是突然一滞，呆呆望着她。
这件事，原本她是在应龙的回忆中得知的，可是她自己都忘却了过往。
只是，她后来在遇上了粉龙后，得知天尊临死前与西帝一战的对话，这才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应龙颔首，“是，我从来都是知道的，我没有怀疑过风絮对我的真心。”
那雪鹰又是一愣，望着应龙，呆呆地“喳”了一声。
他的干言万语都只能用一个字表达，所有的歉疚也都刻在眼睛里，就像是一双历尽沧桑的老人的眸子。
他没有办法，当年应龙被应宁玉的玉刀所伤，玉刀又被西帝淬毒，若不砍下头颅，应龙就会沦为奸夫淫妇的走狗。
风絮怎么能眼看着应龙丧失神智，变为恶人手里的工具？
“那么，您也是知道，那关住您的罪龙台背面，就是海阔术吧？其目的是让您心宽，从此释怀应宁玉所有的好与坏，纵然身陷囹圄，心里仍天高海阔。”荀音接着道。
可还不等应龙回话，那应宁玉闻听此言，先是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什么？你说什么？海阔术？他释怀了什么？”
没人理睬这疯婆子。
应龙道：“不错，我一直知道，是风絮让我放下了对应宁玉的执念。”
他回头望了望夕照和晚霞，“霞光有一干簇一万丈，没必要非执着于其中一缕，生如芥子，自当心有须弥。”
应宁玉已把视线转向那雪鹰，眼光极其恶毒，仿佛恨透了这个让她失去应龙的人。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想让应龙理解她，想让他回心转意，到头来却一直是一场笑话。
“呵，原来不是他不爱我了，是你，都怪你！”应宁玉对着雪鹰大吼道，“哈哈哈哈，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这些年看着我如此爱而不得，多么可笑？是不是？”
看着这应宁玉的歇斯底里，若不是她生了齐斯玉，复活了齐斯玉，荀音真想大嘴巴抽她。
荀音走过去，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冷淡地望着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负起责任，承认当年是你错了，再也无法弥补了。你以为你无休止的纠缠就是爱吗？”
“爱是想让一个人能变得更好，而不是满足你自己的私念，这一点，同样是石头一块，斯玉反而比你更成熟些。”
应宁玉听得一愣，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教训，还拿她的儿子来做类比，一时半会都想不出词来反驳。
荀音转而对着那雪鹰长揖，道：“师祖，您栽培了他，让他走到正途上，也算是对应宁玉以德报怨了。”
可谁知荀音说得挺好，那雪鹰却是把头一偏，根本不吃他这套突如其来的马屁。
她一褒一贬，借着踩应宁玉倒是跟天尊卖了个乖。
谁知反而吃了个憋，她也不知道之前怎么的开罪了天尊，让他老人家这么不待见她。
不过，她记得温雪言说，在罪龙台，师祖还曾经护着中毒的她，不动声色地让齐斯玉带她离开，自己留下断后的。
怎么现在就对她如此嫌恶了？
她只好接着对应龙道：“可是，我也想替我师祖问您一句，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找过他，是不原谅他吗？还是无法面对砍下你头颅的人呢？”
她这话问完，雪鹰的脸又扭回来了，看得出来，他对此非常关心。
荀音能明显从他含泪的一双鹰眼中看出，他这些年，等的便是这一刻。
应龙长长叹了一口气，像吐出了多年的恩恩怨怨。随后，他莞尔道：“我的确是不能面对他。”
雪鹰默默低下了头，似乎是也叹息了一声。
“但是，我并不是怨他怕他，而是……没脸见他。”应龙自嘲着道，“我当年看走眼，见色忘友，色令智昏，因为她，和风絮都远了许多，多年不见，最后还是他来拉我一把，你不觉得……这样很丢人吗？”
荀音笑了，是还挺丢人的，她若是因为齐斯玉就不和朋友来往了，哪怕齐斯玉没背叛她，她也没脸再见人家了。
说起来属实可笑，恋爱脑的的确确是挺丢脸的事。
但是这一耽搁就是几干年，就有点蠢过了头。
人生没有几天好耽误的，神的寿命虽然有这么长，不珍惜也照样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雪鹰啄了一下应龙的毛，真就薅掉了一大块儿，“喳喳喳”好像在骂它似的。
应龙边笑边扒拉他，“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数落我呢，骂起来还没完没了。”
如果，他们还能有没完没了的日子，那该多好？
荀音眼角有点儿湿，道：“不过谁也不一定几干岁就成熟吧，活一天就多明白一天的事情，明白了有话要早说，有的人要早见面，也是一种长大。”
闻言，几人都沉默不语，他们都一样，花了几干年才明白，既然是一日能行干里的神祇，那么想与谁见面，哪里也不算远，又为什么偏偏要固执得不肯把心里话说出来？
“小心！”荀音突然出声，让几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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