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暮霜将粥端上来而,吴笑烟立刻放下那些心事,把粥接了过来。
“大郎,喝点粥,好吃药。”
“嗯……”
薛怀瑞有些蔫蔫的,但对吴笑烟一贯的听话老实,喝了粥,歇了一会,又干脆利落的一口气喝干了药,漱口后便老老实实的睡了。
吴笑烟坐在床边守着他,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单独把鸿宝叫了进来。
“鸿宝,你对这位胡先生怎么看?”
“姑娘说对了,这位胡先生是来者不善。”
“还有呢?”
“还有……”鸿宝看着吴笑烟,见她面色平静,既瞧不出个所以然,又让人觉着心里发毛,鸿宝赶紧把视线收回来,心想着吴笑烟这么问,大概就是有意要做点什么了,毕竟这一个先生要是铁了心的坏学生的名声,那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事了。大郎的名声要是坏了,那以后……
可是他们这些仆人要怎么对一个先生做什么?想到这,鸿宝陡然心里一紧:莫不是这吴笑烟要我下个投名状?
“我对大郎自然是忠心不二的,姑娘说让我做什么,那就做什么。”鸿宝站直了身子道。
这吴笑烟不会是个傻的,让他去做行刺的活计。那如果是为了薛怀瑞好的,也是为了他们所有人,即便是做个投名状又如何?
“你与我说说,那胡先生上课时是怎么样的。”
“胡先生上课……让大郎跪在下面,他自己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低声念叨,念得口干了便喝一口茶,累了便在椅子上歇息。”
“他那院子里,都有些什么人?”
“胡先生老妻早逝,并无儿女。世子要给他安排婢女,他也没要,所以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的杂役和两个小厮。”
“你们上课的时候,他院子里的小厮在吗?”
“并不在,都是我和常德伺候。”
“茶水也是你沏的?”
“茶水是他们沏好的,但是之后加水换茶的是我和常德。”
“看来这都是算计好的啊,那里面发生的事儿除了大郎也就是你们俩看见,你们是大郎身边的仆役,就算有机会与人说嘴,也是没人信的。”
鸿宝点头。
吴笑烟手上轻拍着薛怀瑞,低着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薛慈轩是薛怀瑞的父亲又怎么样?这年月亲爹卖儿卖女,甚至以亲子为食的事,她都见过,经历过。人对他人的善恶好坏,很多时候并不是以血缘为依据的。尤其,吴笑烟对薛慈轩就从来都没信任过。
她现在只是心疼,因为对薛怀瑞来说,对方毕竟是父亲。那胡先生不过是打了薛怀瑞的手板,薛慈轩却直接伤在了薛怀瑞的心口。
吴笑烟年纪小,又过了快四年与世隔绝的日子,却不表示想不明白人情世故。相反,她的想法更加的直白和简单。或者说,她的想法里充满了求活的智慧。
鸿宝低眉顺眼的站着,沉默的吴笑烟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恐惧,那是在他干娘身上都没感觉过的。
“鸿宝,我们俩都清楚,大郎好了,你我才能更好。”
“笑烟姐姐说得对。”鸿宝点头。
“大郎现在年纪小,我们俩更要好好的互相扶持。”吴笑烟笑了笑,“这位胡先生,实在是不好,我们……”
吴笑烟如此这般的说着,一条条一桩桩,说得鸿宝瞪大了眼睛。
说到最后,吴笑烟问:“如何?”
“干了!”
“你去把常德也叫进来。”吴笑烟点点头。
吴笑烟计较过,四个小厮基本上都是值得信任的。尤其是鸿宝和常德,别看鸿宝曾经跟她起过龃龉,还让吴笑烟受过不少苦头,因为当时他们的利益有矛盾,但现在,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吴笑烟无所谓过去“自己”受的苦,只要薛怀瑞好就好。
至于常德,他爹是老公爷的亲兵,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他两个哥哥都战死了,他是家里的幺儿。本来常德选的也是去当兵,但是他爹娘不愿意,这才成了府中的小厮。可是无论其他家仆,还是薛慈轩与薛怀瑞都高看他一眼,否则也不会来让他伺候薛怀瑞。
常德比鸿宝还要干脆,吴笑烟一提,他立刻拍胸脯保证。
“那老东西忒不是东西!笑烟姐姐你说什么都好!”
这两个小厮一走,原本闭着眼睛睡着的薛怀瑞忽然睁开了眼,一把抱住了吴笑烟在他身上轻拍的胳膊。
“大郎,吓着了吗?”
薛怀瑞摇了摇头:“我知道,胡先生不是好人,但爹以为他是好人,那就只能用这种法子。笑烟都是为了我。”
“大郎再忍忍,这事就快好了。”
“若是有人问我,我要说那胡先生的好,还是坏?”
“不说好,也不说坏,你就说他问的问题你没答上来,便挨打了。”
“嗯!”薛怀瑞眼珠一转,点了点头。
第二日薛怀瑞果然又被责骂了,胡先生虽然没有去找薛慈轩告状,却让薛怀瑞在院门口,对着大太阳站着。来往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是大郎怕是又不学好,惹了胡先生生气。
--之后几日日日如此,薛怀瑞的名声便更臭了。
又过了几日薛怀瑞恢复了去向老夫人问安,老夫人也早就等着呢。
那日老夫人虽然把鸿宝叫来问了个大概,但只是让老夫人更忧心了。可是孩子挨了打又病了,自然不能过来。她如今一动,就是大队人马,想亲自去看,又担心人太多扰了孩子养病。
“给奶奶问安。”
“还问什么安?快过来!让奶奶看看!”老夫人一把就把薛怀瑞拉到炕上了,翻过他的小手,依稀还能看见一些痕迹,老太太脸上满是疼惜,“你这孩子,我听说是发起了烧来了,正该好好休养,怎么今日还要过来?”
“好几日就没见着奶奶,想奶奶了。”
老夫人一听,只觉得心都化了。抱着薛怀瑞爱个不够,拿了桌上的点心亲自喂他:“瑞儿啊,你那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生问了我问题,我没答出来。”薛怀瑞咽了嘴巴里的点心,老老实实回答。
“那他问你的什么问题?”
“先生问我‘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一听先是有点惊喜,薛怀瑞背诵得很是熟练,在他这个年纪实在是太难得了。但惊喜之后,老夫人很快意识到,如果薛怀瑞答好了,答对了,胡先生应该不会责罚他的……吧?
“你没答出来?”
“当时没答出来,这是我之后背的。”
“当时……”老夫人心细,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他问之前,教过你没有?”
“并没有。”薛怀瑞低着头,细声如蚊。
老夫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了,抬头就要命令下人把薛慈轩叫来。但是嘴巴都张开了,老夫人又忍回去了。
最近薛慈轩也开始接触军务政务了,这刚接手,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不但要熟悉具体的工作,更紧要的是熟悉人--即便过去都是认识的,但身份变成了上司和下属一些立场立刻就不痛了。虽然说这孩子的事也是大事,但老夫人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尤其是国公府里的男人们,内宅的事情就算太平时节对他们来说也都是小事,更何况是乱世时。
“唉……好孩子,你再忍忍。”老夫人把薛怀瑞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奶奶别担心,我没事。”薛怀瑞乖巧着答应,反而笑着安慰老夫人。
“夫人,您还念着大郎的事情呢?”大郎已经走了有一会了,伺候老夫人几十年的老嬷赵氏端上茶的时候,忍不住问。
“是啊。”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揉着自己的胸口,长叹了一声。
“要我说,那胡先生明显有问题,夫人叫来世子爷问清楚了不就好了。”
老夫人摇了摇头:“我方才虽然已经有这个想法了,但后来一想,那胡先生是慈轩自己特意找来的,说是什么有学问的大儒。慈轩虽然也看重瑞儿,但那天的事情你我也知道了,分明是问都没问就断定了是瑞儿的错,这些爷们啊,做事总不爱过过脑子……”
赵嬷嬷忍不住笑了一声:“夫人,很久没听到您这么说话了。”
夫人也笑了笑:“这事我直接找他问,就怕他反而会觉得是瑞儿嚼舌根。而且那胡先生敢怎么干,也必定是有所依仗。”
“那夫人的意思是……”
“查!会干这事的无非是慈轩后宅里的那三位,不怕她们露不出马脚来,就是瑞儿,怕是得吃苦了。”
作为在国公府后宅住了几十年的当家主母,老夫人很明确的意识到了有人在背后搞鬼。她想到的办法是从根子上入手,直接把危险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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