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爹的想法

晚上，纪流年早早地就睡了过去，可等他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他爹娘并没有睡，没睡就算了，反而还说着悄悄话。

        这引起了纪流年的好奇心，他爹这些日子显然是没有休息好，毕竟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谁能昧着良心说他爹吃得好睡得好的。

        既然如此，好不容易安全到家了，他爹怎么不睡呢？

        不仅他好奇，他娘也很好奇。

        他娘显然已经很困了，说话都迷迷糊糊的了，可还是强撑着困意问他爹：“当家的，你怎么还不睡？翻来翻去的你不睡，搅得我也睡不着，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一路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爹闻言，叹了一口气：“阿梅，我若是不去走商了，你会不会怪我？”

        这话一出，他娘立马不困了，惊地坐了起来，一把拉起了他爹。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可他娘并不在意。

        “当家的，到底出啥事了？不然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哪怕没有看见，听这声音纪流年都能想象的出他娘脸上急切的神情。

        不要说他娘了，就连他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爹任由他娘将他拉得坐起，于是他干脆不睡了，将枕头立在床头，倚靠在枕头上，大有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你知道吗，我这次出去，之前一直跟我走一道的老李没了。”说完他爹又重重叹了口气。

        “老李？就是那个刚添了第四子，家里有两个老人，四个孩子，婆娘还是傻子的老李？”

        “嗯！”

        “他怎么没的？”纪流年他娘着实是惊到了。

        那老李年前的时候还来过他们家里一趟，因为刚添了第四子，专门过来给他家送红鸡蛋的，当时他脸上可是喜气洋洋的，人也看看精精神神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次我们还是跟往常一样跟在大商队的后面，哪想到路过天涯堑的时候遇到了大虫，商队，我还有老李被冲散开了，我眼睁睁那大虫一下子就窜到了老李面前，一巴掌就拍向了他脑袋，只那一下老李就断气了。”

        纪流年他爹说地很是悲怆，他娘却是吓到了：“什么？遇到了大虫？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说着，他娘就开始要扒他爹的衣服，就想看看他爹有没有受伤。

        他爹并没有阻止他娘的行动，却接着说：“我没事，那大虫是突然冲出来的，老李是撞到了大虫的面前的，那大虫拍完老李后直接就走了。所以我没有受伤。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老李死在我面前，我心里实在是难受。”

        说着说着纪流年感觉到他爹说话的腔调里面带着哽咽，显然是他爹哭了。

        “你说，老李那一大家子就靠着他一个人生活，他又没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往后他爹娘，他婆娘还有他孩子该怎么活？我只要一想到这个，想到若是哪一天我碰到这样意外，你，和虎仔该怎么办啊？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以前大家都说行商苦，行商累，我都不觉得什么，可到了生死面前，我却真的心生胆怯了。”

        他娘闻言，哪怕一向能说会道，此时也不说话了，摸了摸他爹的头：“不做就不做吧，回来种田，也总能把我们一家给养活的。对了，老李的尸身你给带回来了吗？”

        纪流年他爹摇了摇头：“我本来是想的，不过当时人都不冲散开了，商队的掌柜刚好就站在老李的身后，若不是老李在前面，那大虫就该攻击他了。那掌柜觉得老李是帮他挡灾了，便尽心尽力地给老李办了身后事，听说过两天还要找人给老李扶柩归乡。掌柜的会将这一切安排地妥妥帖帖的。”

        “那还不错，起码能落叶归根了，过几天我们过去给老李祭拜一下吧。”他娘的声音也带着些深沉，毕竟是一条人命，说没了就没了，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只是他爹忽然话头又一转：“我不想去走商除了老李这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他爹语气愈发深沉。

        “还有啥原因？”

        “我去了二哥那里，二哥告诉我一个消息。他说我们县令换人了，刚来的这个县令一来就将商户的税收加了一个点，大哥自打入赘后就成了商户，所以往后他们的税缴得更多了，可是他又不能无缘无故涨价，涨价了必然东西就不好卖了。

        他说往后收我货就不是以前那个价格了，说是要给我降一个点。自家兄弟，我知道他难，他帮衬了我这么久，我也不好说什么。可若是按照他的那个价格，我这就是白跑，连个辛苦钱都没赚到。

        二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告诉我让我干脆就别干了，我想想觉得二哥说的在理。可是阿梅，你说，我以后不跑商了，我还能干些什么呢？”

        纪流年能感觉的出，他爹此时陷入的迷茫，是啊，古代的工作岗位那么少，他爹不跑商了，往后能干些什么呢？此时此刻，没心没肺如他也觉得心底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这下子，漫漫长夜，从他爹一个人失眠，变成了一家人失眠。

        他娘和他爹已经躺了下来，可是睁着眼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当家的，这些年我们也攒了些银子，不如我们买点地吧？有了地不管怎么说，一家人也不会饿死。”沉默许久，他娘冷不丁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显然，他爹娘是想到一处去了：“嗯，我也这么想的，明天我就去找大哥和爹娘，让他们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人要卖地的，再顺便拎点东西去村长家里。”

        “嗯！”

        似是有了兜底方案，他爹娘的心也没有那么没底了，心气一松，这困意立马就上来了，没一会儿，夫妻两个就沉沉地睡去了。徒留纪流年一个人睡不着了。

        他此时心里面有些惆怅，他在感慨，难道他无忧无虑的童年这么快就要过去了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可没有他爹娘这么乐观，买地固然是一种解决方案，可问题是哪里有地留着给他爹娘去买呢？一般人家不到生死存亡时刻，谁也不愿意将自家的地给卖了。

        就算是他爹娘运气好买到地了，可是种地是要靠天吃饭的，说白了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但凡哪一年老天爷给来个洪涝，干旱，就有可能颗粒无收。

        大多数的时候，辛辛苦苦一年的出息也不过是刚刚够一家人填饱肚子罢了。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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