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或许，再主动一点，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脸红了
冬日里的周末，总是显得格外的漫长。沙漏般的时光在此刻好像停滞了一般。
江轻舟如往常一样早起，套上一件连帽衫换上运动裤再简单洗漱了一下。
熟练的进入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简易的早餐。
煮好端着清汤挂面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抽出筷子吸溜了一大口热腾腾的面条。
在嘴里一口一口缓慢的咀嚼着面条，伸出余下的另一只手拿起手机随意的滑动网页新闻。
一则开屏弹出的主题画展广告吸引了他的目光。
因为展出的是莫奈的作品
点进去仔细看了看时间，看了看日历确认发现画展在明天展出。
主要展出的是莫奈的主题画作，还会有一些其他的精美周边售卖。
预售页上的一张张睡莲图片令他正在咀嚼的嘴巴下意识停顿了动作。
反应过来后先是将筷子放在桌上，而后将舌间的残余物囫囵吞下肚。
视线始终紧紧盯着那一朵朵绽开的色彩绚丽的睡莲，清晰的回忆历历在目。
莫奈是苏冉最喜欢的画家。
高中时期，苏冉攒了半学期的零花钱买了厚厚的一本书，里面全是莫奈画作的印本。
虽然画页不够宽阔与精致，但也足够精美与细致。
常常可以看到她捧着那一本厚书看得入迷。
其实书上面根本只有几行字，解析也是少得可怜。
唯独一幅幅大师的画作占了画页最大的空间。虽然是印本，但看到那样独特惊艳的画作也足以引人痴迷。
“轻舟，我们之后一起去法国看莫奈的真迹好么？”
这句话，江轻舟记得苏冉不止对他说过一次。
几乎每次都是在欣赏完莫奈的印本之后就满脸兴奋的转头看向江轻舟。
然后故意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伸出一只手拉着江轻舟的手一下一下摇晃着他的胳膊撒着娇。
“好好，我们之后一起去。”
印象中的自己总是紧紧拉着苏冉的手，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去。
记忆中的夏日，明媚的少女穿着白色校服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一页页缓慢翻动着手上的画册。
自然的夏风轻柔的吹进教室，吹起少女垂落在鬓角的一缕碎发，连带卷起少女手下画册的纸页一角。
那样美好娴静的画面，大抵是印刻在了江轻舟记忆深处了吧。
“不然怎会每每在夜间偷偷入梦？”
江轻舟放下手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及时掐断了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匆忙两口把剩下的面条扒拉完。再放点热水兑着洗洁精把碗筷洗了。
反正这周六江轻舟也没有给自己安排什么活动。忙活完的江轻舟躺在沙发有些许无聊的打开电视放着纪录片。
看了几眼困意又一阵阵袭来。
江轻舟只得强迫自己站起来，想到早上记起的往事也是乱糟糟的堵在脑子里。
有些许烦躁的江轻舟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感觉凭着胡思乱想也不能解决脑际漂浮的思绪。
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他记得，那本苏冉最喜欢的莫奈画册在他们毕业的时候苏冉送给他留作纪念了。
他也记得，那个冬天分手后，自己就将所有有关于她的东西全打包放在最角落的地方了。
一顿翻翻找找后，江轻舟在放旧物的柜子里面找到了一个有些积灰的纸盒子。
打开看果然是一堆熟悉故旧的东西。
江轻舟不愿多看，伸出手鼓捣几下将画册拿出来就顺手将纸盒子盖上放回原位。
拿着熟悉且厚重的画册，江轻舟走到书桌前坐下，目光一落在那陈旧的纸页上便移不开眼。
一页页翻开，一股腐化的陈旧气味飘散在半空。
当年看过多次的纸页均已略微有些发黄。但还是可以看到一幅幅画作里浓烈的色彩组合。
江轻舟的手指小心翼翼翻动，在眼前铺陈的一页页纸张，莫名掀起一帧帧回忆的暗流霎时汹涌。
手指停留在了最后一页，硬纸板做的封皮有了几下缺损。
江轻舟左右翻动，打算折开封皮看看怎样挽救进行粘贴一下。
拆开后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熟悉的笔迹。
清丽隽秀的黑色中性笔在上面工工整整排列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江轻舟”
“苏冉”
没有任何多余的符号在上面涂鸦。
就只是直白写上了两个人的姓名。
江轻舟拿着画册的手不由得静止在半空，思绪繁杂的来回拉扯着跳跃的神经。
当年的苏冉爱护这本画册到哪一种地步呢？就是那种看画册的时候都只会垂直翻动，从来不会翻卷着看，也不会折页进行标记，更别说在上面勾勾画画。
一而且向大方热情的苏冉，唯独对这本画册是不外借的。只是一个人宝贝着翻阅。
看着熟悉的字迹，江轻舟再一次陷入沉思。
茫然又遗憾的情绪又在内心堆叠疯长拉扯。
第二天一早，江轻舟果然还是出门去看展了。
坐过几班地铁，转过几个陌生的路口就来到了手机导航上的艺术展览中心。
视线前移便看见外面三三两两已经有了几个人排队等着开展。
很多人应该会选择下午过来看展，所以江轻舟专挑上午过来，人少僻静一些。
等到早上九点，场馆终于开了门。江轻舟有序检票入场。
跟着人流慢悠悠入馆。进去便感受到了来自莫奈大师的画笔下的魅力。
挂出的一幅幅画作甚是清晰庞大。虽然不是真迹，但采用主题展的方式也是另一种对大师的缅怀。
其中还有很多电子屏幕以仿似纪录片的形式滚动播放莫奈优秀作品的集锦，江轻舟站立在屏幕侧边仔细欣赏着，聚精会神看得入了迷。
突然，后背被人用手轻拍了一下。
拍的力度绵呼呼的，丝毫没有使用一丝力气，江轻舟感觉一定是认识的人。
江轻舟随即缓慢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苏冉的脸。
江轻舟见到是她，瞳孔悄悄不自觉放大了几下。
今天的苏冉没有穿低调的纯色衣衫，而是周身都是花花绿绿浓烈色彩的点缀，看起来很是与周遭展出的油画相得益彰。
她头顶戴着一顶卡其色的贝雷帽，卷成大波浪的头发压在帽子后面柔顺地披散在肩膀。
脸上画着极其精致的妆容，但却不艳俗，只是格外放大了所有五官的优点。
身上穿着一件克莱因蓝的长款大衣，内里衬着一件有些橘红的修身打底衫。
下身穿的是一条略有几分吉普赛少女风格的彩色毛呢裙，脚底的一双复古的小皮靴更是强烈凸显出她的独特。
“你也在看展吗？”
苏冉眼神柔和的看着江轻舟进行询问。
眼神与上次在糖果店见到的全然不同。
大抵是因为身处在莫奈的画展里面，空中平白多了几分浪漫气氛在升腾发酵。
“对啊。”
江轻舟转过身正对着苏冉，略微低下头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认真却柔和克制地只说出极其简短的两个字。
“一起逛吧。”
苏冉邀请的话脱口而出。
而后再是微微抿唇的一笑，也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那样热烈的性子，果然伤春悲秋是不适合她的。”
江轻舟眼神变换下不免多了几分心理活动。
苏冉说完没等江轻舟回答便继续向前逛。
脚步缓缓的，眼神在经过的一幅幅展出画作上仔细停留。
江轻舟还没等大脑反应刚才苏冉说出的话，前脚却已经迈出紧跟在后。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般光景，少女在前面走着，少年在后面一步不落跟着。
走过几条循环的画廊，欣赏了了莫奈的日出印象与睡莲全系列。
果然大师的落笔是不俗的，江轻舟感觉自己仿似在一场场光与影的奇异交汇间畅游。
那样绚丽繁复的色彩却不显得脏污，只是会让人觉得合理与美绝。
其实江轻舟之前在美术课上，当老师同时发出莫奈与梵高的画作图片时，他第一眼喜欢的是梵高的画作。
那样冷色调的表达，粗狂直白的线条间的逻辑像极了解题时的清晰思路，冷峻且理性。
可与苏冉相处的时间越久，江轻舟就越能够体会到莫奈笔下画作的温暖与迷人。
大多暖色调的光影，虽是写景，但却好似在倾注的笔力下面潜藏着一个个隐秘感人的绝妙故事等着欣赏的人来进行发掘。
柔和的线条配上变幻莫测的神秘光影，美得令人感叹与陶醉。
江轻舟抬眼侧着看了苏冉一眼，她果然是一如当初那样的认真的模样。
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画作不愿眨眼，在一幅幅画作前逗留许久也不愿挪步。
江轻舟静静端详了她一会儿，记忆中的她总是一副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
实在是难得见到她这般文文弱弱静悄悄的端庄模样。
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顺着弯曲的展厅迂回向里走，映入眼帘便是一副巨幅的女子肖像画。
江轻舟记得高中时代苏冉给自己提过这副肖像画上面的女人。
他记得苏冉告诉他的是，像莫奈这样的大师，用自身行动演示了什么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肖像画上的女子是他所有肖像画上的唯一模特，也是他的夫人。
江轻舟想到这儿不由得再次抬头侧眼看向苏冉。
而这次，一直专注看画的苏冉恰好也在回过头看着他。
“莫奈这样的做法，大概就是极致的浪漫吧。”
两人四目相对间，当年苏冉伏在江轻舟耳后说的悄悄话格外猛烈穿破记忆的隔膜疾驰传来。
想到之前的种种误会，江轻舟率先别过脸去。
不由分说的升腾起的几分怒火与夹杂的遗憾在肆意冲撞胸腔企图填满整个心脏。
苏冉感受到了江轻舟神色的异常，有些不安地别过头看向莫奈大师笔下妻子的肖像画。
“爱人要爱得有始有终么”
“怎么就轻易先放弃了呢？”
苏冉的脑海突然有了几个从未想过的疑惑问题探出了头。
想到年轻时候所做的决定，不免生出几分懊悔。
想想当年的自己，心理脆弱时候急匆匆做的鲁莽决定。
心智越不成熟的就越会渴望另一个人尽可能多的带来的温暖与爱。
现在细细回想才明白，那样的压迫不是爱，而是一种自私的占有。
苏冉一直以为像江轻舟这样优秀的暖男早已经认识了其他优秀的女生，甚至想过他已经结婚生子了。
最近几次碰巧见面才逐渐感觉到他还是单身一人。
有些之前不敢有的想法一下一下蹿出头，但却始终不敢迈出主动的那一步，只得扭捏僵持着。
江轻舟感觉到密闭空间中的窒息感，有一种吸进去的氧气越来越稀薄的错觉。
赏画展的闲情逸致早已没有了，此刻只想尽快出去。
“我看完了，就先走了。”
江轻舟一副打算转身离去的样子，转过身轻声告诉苏冉。
“嗯，好。”
“我再看一会儿再走。”
“拜拜”
苏冉对上江轻舟的目光。倒豆子一般说出一连串话。
小心确认江轻舟的背彻底转了过去，苏冉才敢张开鼻翼自由的呼吸。
终于可以不用憋着气了。
苏冉回过头瞟了江轻舟一眼，匆忙转过身微微有些急促的喘着气。
脸色早已经胀得通红。
“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假装不在乎会这么困难。”
苏冉抠着大拇指拂过手掌心上下搓了搓，细细密密的冷汗早已经冒出了手心。
“或许，再主动一点，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脸红了。”
走出画展的苏冉得出这样的结论。
脸上重新浮起自信且迷人的坚定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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