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己从来在他面前都是自卑的。
张卉最近渐渐闲了下来。学生期末考结束后自己也迎来了寒假休息。
正想放松一下的时候，昨晚何阮恰好发来消息。
“卉卉，你下个月初3号有空吗？”
“我要结婚了，想要请你来当我的伴娘。”
张卉虽然很意外，但还是想也不想的秒回。
“好的，祝贺你。”
“到时候一定提前到。”
何阮是张卉的发小。
张卉与她，大概有两年多没有联系了吧。张卉突然收到这样的邀请，着实还是小小诧异了一下。
张卉童年时候会与何阮经常性的相互串门互相与去山上的小森林探险。
只是张卉愈长大，性格却变得愈发孤僻的。
这也导致她高中与大学时期往往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何阮与张卉的发展道路不尽相同，两人也不像幼时那般会频繁联系，唯一的互动大概就是张卉这么多年坚持给她的微信朋友圈持续点赞吧。
张卉虽然在内心深处很怀念这一份难得的友情，但还是惊讶于她也这般重情。
这么久没有联系，她居然还希望邀请自己去做她的伴娘。
但同时内心又有了几分疑虑，毕竟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不由得又为她担忧起来，唯恐她所托非人。
随着距离婚礼的日期逐渐推进，张卉还专门上街去买了一双平时从来不会穿的高跟鞋。
想着第一次做伴娘，还是作为伴娘去送她，自是要精心准备一番的。
悬着的担心还是一直存在，但张卉的内心又隐隐充斥着淡淡的羡慕感。
毕竟啊，她找到了她托付一生的幸福呢。
终于捱到何阮结婚的日子。张卉早早坐了动车就来到了何阮初中搬家后所居住的小县城。
下了动车，一出站就看到何阮站在车站门口在等自己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变。
一笑起来就灿烂的如太阳，将所有经历的苦难都消融在双颊那明媚的酒窝里面。
张卉依稀记得，她的家庭情况比较不幸。
幼时她的父母便离婚了。母亲再嫁，家里人宠爱姐姐，她可以说是一直活成了没人疼爱的可怜样子。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与她，都还没有心智成熟到可以体会成年人这些糟心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在下雨天一起踩雨。
明明别的放学后的小朋友看到下雨了，清一色的都是站在教学楼的檐脚等家长送伞过来。
唯独何阮一个人，兀自挣脱自己拉着的手冲进雨中的操场，一个人在雨中尽情的跑动。
雨不是太大只是淅淅沥沥的落在小女孩的头顶与肩膀上，浅浅落下几点深色的阴影。
张卉从来都是父母教育下的乖乖女，看到何阮这样离经叛道的行为不禁愣了愣，正想张口喊她回来躲雨。
张卉却被前面小女孩格外放松的状态莫名吸引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见雨中的小女孩独自一人蹦蹦跳跳的在跃起踩踏脚底的水洼。那样生动的样子自由极了。
大概是自己关切的眼神太过于可怜巴巴了，何阮看到后还特地跑回来拉起张卉的手就往雨中的操场冲去。
张卉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发现自己挣脱不开她握紧的手，只得像往常玩耍一样随着她的动作一起在雨中跳动踩碎脚底的水花。
那是张卉第一次感受到超脱于生活的自由气息。
虽然回家后的张卉挨了一顿训，但不知怎的，那个雨天她们一起踩水的画面，就这样牢牢实实印刻在她的脑海。
张卉一直觉得，每一个人的记忆里面都有一些美好的记忆深刻的画面是使人空闲时候就会自动去一次次重复翻阅回味的。
幼时那个雨天踩水的深刻画面，在张卉每次忆起一些重要事情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浮现。
“你和你男朋友耍了多久了？”
张卉与何阮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直白的问出自己内心担忧许久的问题。
“嗯，不长。”
正挽着自己胳膊的何阮有些明显的支支吾吾，不愿正面回答。
可张卉实在是有些担心她，一反常态的追问了下去。
“多久呢？结婚可不要太草率啊。”
话音落地就将眉头紧拧成一股绳且眼神直勾勾的聚精会神盯向一旁眼神闪躲的何阮。
“嗯，怎么说呢。只有半年不到。”
何阮说完便别过头逃避着张卉的目光。
不出所料，张卉听到闪婚的消息后果然情绪变得很激动，一反手抓住何阮的胳膊，前进的脚步顿时停下。
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急切，脑中接连浮现出一连串的问题，但考虑到现下些微尴尬的情况，只得将所有迫切的问题浓缩克制成一个进行发问。
“那，他对你好吗？”
何阮听到这个问题随即露出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一如幼时一般伸出手一把抓住张卉的手，通过两个女生手掌间传递的体温来传递自己的安慰。
略微上扬的嘴角洋溢着格外甜蜜幸福的笑容，眼神坚定且一丝不苟的回答。
“放心，他对我很好。”
张卉听到她的话便不再打算进行问询，但心里还是隐藏着一丝丝担忧，生怕自己的发小被骗。
一切婚礼的准备工作照例进行着，张卉忙得时常一口饭都吃不上。
一同布置婚房，一起送亲，一起早起陪化新娘妆，一起参加结婚仪式。
站在婚礼仪式现场的张卉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亲眼看着那个幼时一起长大的女孩身披红嫁衣嫁给那个一见她就笑的男人，张卉莫名的一阵心酸，霎时喷涌出的泪花强忍着不掉落地压抑在眼眶里面打转。
张卉本以为自己早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没想到还是见不得这样催人泪下的画面。
其实这是张卉第一次见何阮的男朋友，虽然一看就觉得对方是一个憨厚可靠的男人。
但张卉还是对他持有戒心，总害怕他日后会令自己的发小伤心。
直到张卉在结婚仪式上面看到了那样感人的一幕，才在心里不再担心起来，
那一刻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可以给自己这个命途多舛的发小一个充满幸福与爱的未来。
婚礼上，司仪在背景音乐的加持下声情并茂的说着一句句祝福新人的话。
在敬完公婆茶之后，背景音乐陡然变得铿锵，司仪举着话筒大声的说着那句亘古不变的话。
“现在，让我们掌声欢迎。新郎可以迎娶你的新娘了。”
张卉看着男人脚步局促走向站立在司仪身侧的何阮，却发现他每多走一步脸上的表情便显得更痛苦一分。
张卉感到疑惑，这样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开心的大笑么。
故循着新郎的步伐向上仔细观察起来新郎的表情。
持续看了一会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张卉突然看明白了。
站台上的男人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就像炸裂崩溃了一般。眼泪决堤般夺眶而出。
新郎随即举起手臂粗暴的擦去，可新一轮的泪水又复发汹涌而出。
新郎默默一个人站着哭了一会儿，一直在用手不住着急忙慌地擦拭着脸。
四下的人群都静立不动，只是聚精会神欣赏着看台上的一对新人。
张卉第一次看到这样明明失控但却令人感动不已的场面。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自己的发小以及她的老公。
视线后移，何阮只是静静端庄的站立在后方等待着她的新郎走近。
新娘看着前方几步远激动流泪的男人，脸上没有一丝尴尬神色的浮现。
只是用笃定的神色平静看向自己的老公，紧咬的牙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泪花早已经在眼眶里左右打转，却还是略微酸涩的对他老公展着幸福相信的笑容。
男人艰难的迈开腿，终于止住了哭，走近何阮后第一时间便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相视温柔一笑。
婚礼在二人的甜蜜亲吻中缓缓落下帷幕。
张卉在婚礼结束之后有些恋恋不舍地告别何阮坐上最后一趟动车回家了。
其实这次去参加何阮的婚礼，带给张卉的冲击是不小的。
其实张卉原生家庭也是比较不幸的。
父母之间根本不存在爱情可言，从小灌入耳朵的只有是永无休止的争吵。
可这样的夫妻还是格外讽刺的坚持吵了几十年不离婚。
父母这样的相处模式对张卉的婚姻观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她是感觉自己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愿意去将就结婚的。
所以一直对身旁人的各种介绍都是果断回绝的。
唯独对江轻舟，那颗从高中时期就悄悄埋下的暗恋种子，一直深藏在心底，却从未期待它能够开花。
每每空闲时候就发发呆独自想念他，这样的状态好像成了张卉这些年不经意养成的习惯。
可是经过这次婚礼，张卉那颗不曾渴望婚姻坚如磐石的心一点一点开始松动了起来。
“有这样爱自己的人陪着一起生活，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最近心底有一个声音会在深夜失眠的时候突然窜出来。
每到这种时候，江轻舟那张干净温润的脸就会在张卉的脑海里面自动浮现。
那样既熟悉又纠结的难熬心绪反反复复几乎席卷了她整个的独处时光。
“自己从来在他面前都是自卑的。”
“我心底就很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喜欢我的。”
张卉总是喜欢一遍一遍在心底重复那些一个人在心底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
明明她是一个在对待其他事情绝对理性的人。
唯独在这一件事情上，永远屈服于感性。
夜色悄然降临，张卉盯着就江轻舟的头像愣神了许久。
没忍住如往常一般发去匿名信息。
不知道聊什么，便发去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进行试探。
江轻舟马上回复了消息。
“哈哈。”
“聊好久咯，你到底是我好友里面的哪一位呢？”
张卉有些慌张，但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便简短敲下两个字。
“你猜。”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会儿回复消息，张卉在屏幕前等待了几分钟，一行字打了过来。
“我知道你是我的高中同学。”
张卉看到那行字时心里闪过一丝紧张。只得小心回复。
“确实是高中同学，但你猜不到我是谁吧？”
又是一段等待许久的时光，可是随着一声提示音响起，两个字映入眼帘。
“张卉。”
屏幕对面的江轻舟打下了这两个字。
张卉看到的一瞬间感到一阵天崩地裂的崩溃，脑袋炸裂的想要直接将手机扔掉。
“他怎么知道的？他何时知道的？怎么办？那我喜欢他的事他不就知道了么？”
张卉的心中连环冒出一堆问题。一会儿焦急一会儿惆怅，面色紧张而激动，克制许久之后终于还是面无表情的勉强打下几个字。
“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这次没有多久的等待，江轻舟快速的解答了疑惑。
“那天在荒原书屋，我看到了你在看《两小无猜》的原著小说。”
“见你看得入迷便没有上前去打扰你。”
“结合你之前跟我聊天内容的蛛丝马迹，我就大胆猜测了一下。”
张卉看到江轻舟发来的一连串文字，顿时僵硬石化了。
对自己的愚蠢感到生气。
“如此说来，还是自己率先承认的。”
懊悔的情绪袭上脑海，但冷静下来后思路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就算最迟钝的男生，这时候应该也会明白自己喜欢他了吧。”
张卉用指甲一下一下用力掐着自己手指上的肉，留下的印子一块块的此消彼长。红色的痕迹在手指上深深浅浅留下一大片。
张卉眼神空洞的盯着手中捧着的手机，不得已问出了那句搁浅了许久的话。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了吧。”
终于发出这句话的张卉，居然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感觉绑在自己背上几年的大石头在今天终于卸下来了。
这次的等待时间比较漫长，大概足足过了半个小时。
张卉丝毫没有走开，而是一动不动的曲着腿捧着手机留意着屏幕上消息的闪动。
她不想错过那个问题的回复。
“嗯。”
“谢谢你的喜欢，衷心祝你之后遇到那个真正珍惜你的另一半。”
张卉看到这个心中预想的答案，愣神了几秒后任由思绪放空游走。
虽然在看到江轻舟回复的第一眼充满了失落与心碎，但多读几遍之后，居然还有一份喜悦隐隐翻涌起来。
“他真心祝福自己耶。”
“他还是那般的温润谦和，打出的字习惯性率先照顾别人的情绪。”
虽然说出的是拒绝的话，张卉却有了一种解脱感。
或许，自己确实沉迷在自己编制的美梦里面太久了，是时候该清醒过来了。
张卉关掉手机后一把扔开。打开浴室的灯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温暖的热水在周遭升腾的热水汽中轻柔浇灌在身体上，张卉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回温，繁杂的大脑此时只愿意无意识的放空。
张卉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这等待许久终于迎来终章结局所带来的静谧与释怀。
洗完澡的张卉走出门便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就将江轻舟的联系方式删掉了，操作完便将手机丢到一边。
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并未打开的电视屏幕怔怔看了许久。
未关的窗户捎来丝丝冬夜的凉风吹拂着张卉散落在肩膀的发丝，张卉感受到凛冽的寒风的侵入，顺着风的流向侧过头望向窗外灯火通明的万家灯火。
垂下头嘴角没来由的牵出一抹落寂的苦笑。
心底有个声音在悄悄向愈刮愈烈的凛风小声倾诉。
“十七岁的暗恋心事，终于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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