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死无对证
晚饭后，高战和温娆听见院子声响出来的时候，孩子们正在玩踢毽子，见他们出来，就蜂拥上来，让温娆陪着一起玩，温娆推脱不下，不一会儿，高战也被拉入孩子群中，“我不会啊。”
看他笨手笨脚地踢着毽子，孩子们笑得前仰后翻，温娆笑着说，“我教你，不是这样的，你要等它落下来脚再抬上去。”她一个一个地踢着，他一步一步地学着。
“好了，很晚了，孩子们快去休息，明日再玩。”讲话的是钱嬷嬷，她四年前走投无路被苏澈收留，一直在私塾里照顾苏澈和孩子们的饮食起居。
“娆儿姐姐。”一个小姑娘抱住了她的腿，温娆温柔地问她怎么了，她说，“娆儿姐姐，这次会多住几天吗？你上次教我折的蝴蝶我学会了，这次你教我新的好不好？”
“好，姐姐明日教你，你先乖乖去休息好不好？”然后她招呼其他的孩子，“都去睡觉。”等到孩子们都进去睡的时候，温娆才有空回头看看高战，“对不起，是不是吵到你了，孩子们很闹。”
“怎么会？孩子们很喜欢你。这些孩子是苏先生的学生吗，怎么都住在私塾？”
“这些孩子是苏伯父收养的孤儿，几年前的旱灾，他们的亲人都不在了，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在了，平日里都是钱嬷嬷在照顾。”
“你也在这里生活过？”
“去年路过这里，无意中碰到苏伯父，就小住了几日。这里有个地方极好，我带你去看看？”温娆见高战对这里也极是喜欢，带他来到了厢房外的后山，爬上一个小山坡，就有一大片平地，温娆拉着他坐在地上，“抬头。”
高战抬头，却被震惊地说不出话。
“你看到什么了？”
“星辰，黛蓝色的星辰。”后山没有灯火，四周的黑暗反衬的头顶的星空异常耀眼，“阿娆，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西北星辰吧？”
“是啊，这几年我在西北逗留了很长时间，不只是含门关，整个大西北我都走遍了，每当我想家、想父王、想兄长的时候，我就抬头看看。”
温娆的话里尽是苍凉，高战有些心疼，问她，“既然想家，为什么要一个人流浪，燕王和世子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太子和九公主，他们都很在乎你。”
“因为……”温娆转身看着高战，她的直觉告诉她，无论发生何事，高战都是值得信任的，“因为史书丢失了。”她看到高战的眉头紧缩了一刹，又舒展开了，“我知道你们想让太子拿出元启一卷，查一查单家旧案的来龙去脉，太子不是不想查，是他查不了。史书是在我手上丢失的，我当年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就一路寻找，才一走多年。”
“现在都没寻回吗？”高战其实有答案了，听温娆刚刚的意思，如果已经寻回，太子怎么会隐着不让查看。
“没有，太子一直替我瞒着这件事。除了太子和我，只有你知道了。”
“为什么告诉我？”史书丢失，史官难辞其咎，“你当时完全可以不接任史官，这样史书丢失之责就有我来背。”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接回来。”
“阿娆。”高战此时才明白，她这么温和谦逊的人，当初怎么就向他要了这个史官之位，“你是怕连累我？”
“不要太感动，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本就与你无关，何必把你牵扯其中。我有自己的私心，但我没法告诉你。”温娆依旧坦荡，有别的原因如实说，不方便告诉他也不隐晦。
高战这时候才明白，太子对史书避而不谈，其实也是为了温娆吧。
“单家旧案真相不明，史书又丢失，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高战叹道。
“或许吧。现在，我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上了，你看我烦的时候，可以去告发我啊。”温娆嬉笑。
“傻瓜。”高战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会查清单家旧案，也会替你寻回史书，交给我，不怕。”
他的声音极致温柔，温娆远远地听到谁说，交给他，不要怕。
“看过了这样的星辰，难怪你对都城的夜空不屑一顾。”高战抬头看着，他似乎也从来没有安安静静坐着看过这样的星空。
“高战，这起旧案，真的会有冤情吗？”许久，温娆才开口，“你知道吗？单家叛案是我亲笔写进史书的，我当年记录的很简单，当年的线索很干净，如果真的是错案，而我们没有查清，后世应该会骂死我吧。”
“不关你的事，相信我，我会找到线索的。”高战看时候不早，“先回去休息吧，既然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明日也该回去了。”
“好。”
回到私塾的时候，高战感觉到不对劲，地上的毽子被踩扁，孩子们对这个毽子非常宝贝，虽然没有收起来，也是好好放在角落的，“有人闯入过。”高战的话引起了温娆的警惕，“孩子们……”
高战和她一起跑向孩子们住的两个房间，确定他们都好好睡着，才松了口气，突然温娆想到，“苏伯父。”
等二人赶到苏澈的房间时，房门是开着的，灯火通明，苏澈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苏伯父。”温娆跑过去，扶起他，泪流不止。
“小心……”苏澈有气无力喊了一声，温娆没注意后面有人，一个黑衣人拿着剑直冲她而来，高战拉开她，抵挡了黑衣人两招，这时冲出很多黑衣人，刀刀想置他们于死地。
温娆这才发现高战会武功，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千钧一发之际，冲出了另外一拨人，帮助击退了黑衣人，“郡……”为首的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未再多说，便离去了。
“苏先生。”见危险解除，高战急忙奔到苏澈旁边，温娆的手都在抖。
“我不行了。对不住，圣旨被他们抢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苏伯父，如果不是我们来，也不会害了你，是我不好。”温娆很自责，那帮黑衣人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以为黑衣人跟着他们只是想探听破案进度，没想到还下了杀手。
“所幸，老夫发现，那个圣旨……”苏澈喘了口气，道，“那个纸张是第二批的初张，纸的背面右下角有用白色的颜料写着元启十二初，裱在圣旨上的时候看不见，把圣旨立起来，烛光一照，能看见。”
“是在元启十二年启用的？可是启用后举国通用，能说明什么呢？”温娆不解。
“大范围流通的话，是没有“初”字的。初张一共只有两张，是试验品，当时我将初张呈交陛下审验，陛下用过一张，觉得纸张太厚，让我不要再研究，用回原来的薄纸张，其实这款纸吸水能力强，下笔即干，陛下不理解，我也是因此离开朝堂。”
“苏先生的意思是，这张纸应该是你当时呈递给陛下试用的另一张？”
苏澈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我料想你们查到这儿，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本想写明情况给你们带回去，我年纪大了，不想长途跋涉回都城，又怕他们不信你们的话，就想着……想着，万一用得上，还好……写了，不然就死无对证了。”苏澈得意地笑了笑，将书信递给了高战，他刚接过，就见苏澈的手垂了下去。
“苏伯父。”温娆自责又难过，高战将她揽入怀中。
高战和温娆多留了五日，处理完苏澈的后事，安慰好孩子们和钱嬷嬷，给了钱嬷嬷一笔钱，让她和孩子们好好生活，“嬷嬷，对不起，孩子们就交给你照顾了，苏伯父不在，要辛苦你。”
“娆儿姑娘，我是一介村妇，但我也知道，先生不是一般人，你们更不是，你们有自己要做的大事，不必挂念我们。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这些孩子我都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会给孩子们再请个先生回来，把苏家私塾继续办下去。”
高战和温娆向她深深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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