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揭其短
李忱被关进治吏司后，顾久安就搬入了瑟隐阁在都城的一家大丝绸铺。
“公子，几位将军来了，在阁楼下等您。”掌柜的在门外恭敬道，顾久安开门出来，掌柜的就在前面领路，刚至二楼楼梯口，见他转动门口的烛台，整个楼梯移动，暗阁处出现另外一处向下的楼梯，待顾久安进去后，他又转动烛台，回归了原位，看四下无人，便回到一楼经营铺子。
“公子。”为首的是靳寒，“事情办妥了。”
“很好。祭祀典礼上，如果主子揭露当年的事情，闻人易定会加以阻挠，派禁军驱赶百姓。到时候你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禁军与百姓隔开，保证百姓能清楚听到当年冤案的全过程。主子在禁军营编排的队列，正好是用四支边塞军打乱禁军，队列都记明白了吗？”
“明白了，公子放心。”靳寒看了看另外几位老将，“公子，主子他……”
“是啊，让老夫先去把小主子救出来，治吏司那个鬼地方，如何待人？”
“是啊，这种屈辱，怎么能受？”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顾久安久久不说话，捏着茶杯转了好几下，“余业，你的通道挖得怎么样了？”他一开口，众人立即安静了。
“回公子，昨日，通道便已到治吏司地下，属下已经见过主子，他说时候未到，祭祀大典人群涌动，必须等到那一日。”
“通道隐蔽性如何？”
“属下是直通牢房墙中，不会被发现，而且，通道有人守着，即使发现了，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余业的话极致冷静。
“诸位听到了？回去做好准备，等着主子的命令，不可有任何差错。”
“是。”
“主子可有话带给我？”看着将军们离去后，顾久安问余业。
余业点点头，“主子说，他想看看，闻人启会不会信他。”
“只有这一句？”
“只有这一句。”
治吏司
“李忱将军对这里不陌生吧？”李忱关进来多日，秦关每日都会来逼他认罪，秦和倒是头一回儿出现，一进来，便屏退了左右，仅剩李忱和他二人，“那日你在这里审问何汉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进来吧。”
“秦将终于是忍不住了，我就说，这种连环计，秦关这种榆木脑袋怎么会想得到？”李忱冷笑一声，“秦将应该也是没想到我能活着走出围场吧。可惜了你躲在山后的那群杀手，个个武功了得，死得也是冤枉。”
秦和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你知道？”他面上让秦关去杀夜乐，实际上早安排了另一批高手埋伏，想趁李忱落单之际，暗杀他，装作夜乐公主失手射死他，反正夜乐身死，死无对证，谁知平地起波澜，夜乐逃走，太子又出现，为了避免误伤太子，他下令收手，却没料到，杀手们都被发现死在后山，“你干的？”
“秦将，你也太抬举我了，你真当围场里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殿下浑然不知？你猜，杀死你那帮人的是谁？”李忱依旧在笑，却不打算再开口，看着秦和百思不得解的表情，煞是痛快。
“你一开始就是为了单家旧案而来，老夫就说你目的不纯，太子殿下还要偏帮你这个逆贼。”
“单家旧案与我何干，因为我为单家说了几句，你就要以叛国罪名杀我？难道单家叛案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秦和没有正面回答，道，“你以为毁了云郊和上沿的档案室，你的身份就无从知晓了？不管你是不是与单家叛案有关，杀你，谋害邻国公主、破坏两国邦交、挑起两国战火，条条都够你死几回了。”
“那秦将今日来做什么？等着处决我不就好了？”李忱剜了他一眼，“不对，我想你们不会这么快杀了我，你们对南夜公主下手从来都是幌子，目的就是以查清此事为名将他二人困在都城，如果处决了我，事情了了，你们就没有借口不放人了。我猜，陛下现在已经开始谋划进攻云国的大计了吧，不过，师出无名，你们还需要好好想个名头。”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不过你猜错了一点，云国细作入都，谋害南夜公主，就这个名目，足够让元国联合南夜出兵云国了。”秦和转身离开，边走边道，“看紧了他，别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怎么，害怕我自尽吗？伪造证据污蔑通敌叛国的行径你们又不生疏，我死不死没影响，这……”他回头，话堵在了喉咙，映入眼帘的是闻人启，依然面无表情的闻人启。李忱没有说话，闻人启慢慢地蹲了下来，看着他满身的鞭痕，治吏司的犯人一般无需换囚服，所以他穿的仍是原来的衣袍，不过脱了外袍，内里还是单薄，一鞭鞭抽下去，鲜血淋淋。
“我都没发话，他们竟然敢用刑？”闻人启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气愤微微发抖。
“你没发话有什么用，皇帝发话了。”
“父皇……”闻人启不知如何形容他。
“刚刚，你都听到了？”
闻人启点点头，“围场的事情，有人……现在应该肯定是秦关派人在我给南夜公主送的衣袍上下了黄花粉，也将一群喂食了黄花粉的野狗放进了围场。他那日来围场其实就是为了能精确知道南夜公主在哪个方位，不过我没有证据，绿绾还在查那日值守的侍卫，可是大海捞针。”
“你不怀疑我吗？对云国出兵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四方大军的精兵刚参加完预选，甚至还未归队，哪怕皇帝真有这个念头也不是现在，过早的把公主遇刺的消息放出去，显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而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殿下和我，再无他人。殿下不怕，我真投靠了云国，与其翻案，不如灭了你元国。”李忱轻声谈笑，仿佛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闻人启盘腿坐下，轻声道，“你不会的。”
“殿下怎知我不会？”
闻人启不再答话，问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后山那些刺客你是如何得知的？”
“去禁军营的时候听韩将军提过一嘴，后来被别人打断了，具体情况我倒是不清楚。”
闻人启点了点头，“韩朔派驻的禁军发现那群杀手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手上拿的弓箭一部分和你的一样，另一部分和夜乐的一样。”
“看来，他们是真没打算让我和夜乐公主活着啊。”李忱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已经死了，不是殿下的人干的？”
“你觉得应该是我的人吗？”闻人启反问他。
“围场周围殿下都派重兵把守，除了禁军，还有谁能进入？”李忱一脸疑容，“不过杀手能进来，别的人也不好说。殿下，微臣有一疑问，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
“近几年来，云国军力大涨，传闻有七十多万大军，而我们元国的实力，这次阅兵预选我计算了一下，也就三十来万，云国与元国争雄的事情路人皆知，为什么这几年他们迟迟不动手？”
这几日让闻人启忧虑的也正是这事，他站起来，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的夜色，缓缓道，“因为我手上有一个精卫军营，养在暗处，他们摸不清有多少人。”
闻人启如实告知，李忱又道，“若真是这样，殿下，南夜区区一个小国，元国却巴着要他们的援助，岂不是……”
“自揭其短。”闻人启接了话。
“把南夜二人扣留的事要压住，不然传出去的话……”
“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李忱试图站起来，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跌坐原地。
闻人启闻声转过来，“小心点。”他扶他坐好，“要解眼前之危，只有这个办法。”
“消息是你……”
“纂史殿的女官不小心泄露了史册内容，温娆史官极力护下，我罚了他们禁闭纂史殿一个月，扣饷三月，奏折刚呈递给陛下。”
“殿下，你不该这么做，万一云国来犯……”
“那我就亲上战场，护下元国百姓，横竖不该拿你的命来抵。”闻人启盯着他的眼神里全是坚毅，转头，便换了话题，“今日是年三十，宫中盛宴，我见秦和鬼鬼祟祟，怕是知道今日本宫和韩朔在宫中赴宴，断不会出现，这才露面。”
“什么意思？”
“这几日，殿下让韩大将军尽可能自己守着或者派专人守着治吏司，今日年三十，怕将士们心急过年，让他们钻了空子。”绿绾道，闻人启微微转头，制止了她。
“绿绾。”闻人启开口，绿绾急忙拿出食盒里备着的菜肴，“这年过的，委屈了你，多少吃两口。”闻人启摆在李忱面前的有烤鸭、白灼菜心、醋溜藕片和绿豆糕。见李忱无心动筷，依然是满脸担心，闻人启道，“放心吧，你也知道，元国现今并未做好出兵的准备，父皇要求南夜出兵的书信我也给扣下了，只要这时候，围场之事了结了，南夜小王爷和公主平安回去，关于元国兵力的猜测依然还是猜测，元国不敢出兵，云国也不会敢。”
李忱看着他，这种运筹帷幄的神情，怕是连闻人易都没见过吧，他这个嫡子，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早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帝王模样，不再是他平日在闻人易面前表现的那般唯唯诺诺、优柔寡断之人。不过，他说，元国不敢，可见，元国的兵力正如顾久安之前打探的那样，并不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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