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世主
“滴滴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靠，又挂我电话。”李智朗把通话掐断。他抬头望望明晃晃的太阳，眯了眯眼。
周舟这丫的该起来开门了吧。
他随即决定直接杀到周舟的小超市里去，大中午的，想冒菜凑个单都那么费劲。
微信不回，电话挂断，大中午的，周舟难道是被绑架了？呸呸……他全副身家加上花呗，一万块都没有，现在的绑匪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他总不至于拯救世界去了吧。想到这儿，李智朗都觉得又好笑又心酸，他拯救谁呀，自己都救不活……
李智朗一边往周舟的小卖部走，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
“嚯，还没开门。”李智朗瞧着面前紧闭的卷帘门。头上几个大字：芙蓉兴盛超市，阳光打在牌匾上，看得出斑驳的被刮花的线条，还有褪色的油漆。便宜无好货，李智朗见一次提醒自己一次。
他抬头，二楼的窗户没有关，周舟这个人他清楚，因为穷，所以过于谨慎。若是没人在，二楼的窗户一定是关得紧紧的，恨不得焊死。
他在，却又把门拉下来不营业，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智朗瞅着二楼的眼睛眯了眯：一楼门匾到二楼窗户之间的直线距离目测超过一米八，他所占平面到二楼窗户之间的直线距离目测3~4米。他很清楚，二楼背后有下水管道，下水管道再往旁则是空调挂机的铁栏……
“周舟，你丫在不在？在的话开门。不在的话，你店里二楼进贼了啊，我帮你打110报个警。”李智朗扯着嗓子吼一通，费那些事儿，现在是21世纪，讲究科学。
果然，李智朗吼完没过一会儿，他听到一楼的卷帘门传来一阵刺耳的呲啦声。随即，亮灰色的门开始做匀速直线运动。随着门帘的升高，周舟的脸慢慢映了出来。
屋里没开灯，伴随着卷帘门的升起，周舟的腰部以下沐浴在阳光里，上半身隐在昏暗之中。这样子，怪吓人的，李智朗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
他和周舟从小就认识，周舟什么尿性他一清二楚。不远处站着的周舟，没有开口，只是望着他，但是他很清楚，周舟遇着事了。
他眼珠子飞速转动，将周围的景色全部瞧过一遍。没有异样。他快速伸出右手，除了大拇指和食指外都蜷缩起来，伸出的两根拇指摆出数字7的符号，随后旋转135°，变成一个勾，也可以理解成镜像的数字8，七上八下。李智朗在询问周舟，是不是有危险。
读书时候，漫画横行，热血的主角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也就衍生出许多中二的话，还有那时候看起来高端的“暗语”。其实在旁人看来，也许更像是手指抽风。
而离开了学校，周舟他们才明白，看得见的，能说出口的往往不是致命的危险。但这七上八下的暗语，倒是经常无聊时两人会闹着玩。
周舟跨步，自阴影之下走入阳光之中，180的他，在他们这个年代，在南方小城中有些引人注目。他的亲生父母应该是北方人，被冒犯到的南方人李智朗不止一次这样猜想过。
“怎么回事儿？”李智朗压低声音问。
“楼上来了两个神经病。你别走远在附近等着，如果天黑前，我还没出来，你就报警。”
周舟整个身子攀上来，右手手肘一挥，盘住了李智朗。他假装打招呼，然而附在李智朗耳边时，快速说完这段话。李智朗伸脚狠狠揣向他的小腿，迫使他收回了手。
“滚你大爷。”看着一身完好的周舟李智朗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他斜眼瞥了眼周舟。
“一起进去。我妈知道，我来找你。”
听完李智朗的话，周舟没再吱声，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李智朗沉默地往里走。一进去，李智朗一眼就瞧见店内站着的两个男人，他们似乎才从二楼下来，刚刚走到楼梯口。
一老一少，年老的约莫50来岁，一脸慈祥地看着周舟和李智朗。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约莫3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男人面色沉稳，毫不忌讳地打量着李智朗，李智朗就着这目光抬了抬头。男人遮掩不住的防备。
“这是你的朋友？”老年人开口，望向李智朗的目光带着笑意。
“嗯。”周舟冲他点点头。伸手不打笑脸人，基本的尊老爱幼他还是明白的。更何况，他还害怕，等会儿把老人家的心脏病、高血压给气发了，拖家带口地来讹他。
“我们刚才的对话还没结束。”男人开口，说完望了望李智朗，很显然，对于李智朗的出现他并不信任。
李智朗望了眼周舟，周舟既然同意他进来，说明周舟对于谈论的内容并不避讳。想到这儿，李智朗横脚上前。
“周舟，我小弟，你们有什么跟我说。”周舟斜他一眼，丫欠抽呢。不过，他还是顺着李智朗的话继续往下说。
“你们还想说些什么当着他面就是。”男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似乎想要上前，却在刚跨出去的瞬间被旁边的老人拉住。
“这是关主，贺琅，不要无礼。”
中年男人叫贺琅，至于关主，应该喊的就是自己。周舟在心里盘算着。
“关主？喊你呢？你啥时候改名了？你难不成找着你爸妈了？”李智朗噼里啪啦好一通问。
“闭嘴。”周舟没好气地斜李智朗一眼，问问问，问个没完。再说了自己知道个屁，这俩人一进来就说他是救世主。他救个鬼的主，他连自己都救不活。周舟还没来得及给精神病院打电话，李智朗的鬼哭狼嚎就从楼下传了上来。他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周舟，你就是关主。北海守关人。“老年人回答了李智朗和周舟的疑问，同时他的脸上收起了慈祥，周舟感觉到老人气场瞬间的改变。
他不自觉地也跟着绷紧，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谁都没办法预料得到。
在他身旁的李智朗愣了愣：“北海？我去，你老家那么远呀。”
“傻逼。”周舟拍掉李智朗搭在肩膀上的手，继续望向老人，“你什么意思？”
周舟这边话因刚落，老人同时朝贺琅点了点头。就这一瞬间，贺琅的头突然变化，他的眼睛放大，黑色的瞳孔变成血滴一般的鲜红色，在他的脸上变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窟窿，耳朵变成雪白色，他的头瞬间变成之前的3~4倍大。这样一个头配上他身上直挺的西装，整个画面显得异常怪异。而他的身子与他的巨大怪异头颅相比，显得分外诡异。
与此同时，“哐当一声”，半开着的卷帘门快速落下，断了周舟他们的退路。
“卧槽！”李智朗和周舟异口同声。
“这他妈什么东西。”李智朗拉着周舟往后退，超市并不大，两步他们便退到了货架前。
周舟整个人也被惊楞住，但他早前经历过周央的死，比起李智朗来说，他更快反应过来。他将裤兜里的手机借李智朗半边身体遮挡，拨通紧急电话：110。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警察叔叔总是可靠的。
然而，手机上信号栏显示却是“无服务”。电话拨不出去。
他的这家小超市就在小区旁边，手机和网络的信号一向极好，李智朗因为这个原因没少来蹭网。也就在这一瞬间，周舟反应过来这和“变异”的贺琅，还有一直安静看着他们的老人脱不了关系。
“贺琅。”老人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贺琅的头变成了一开始的模样。漆黑的瞳孔，紧贴着头皮的肉色耳廓。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但周舟很清楚，贺琅绝非常人，甚至不能说是人。
“现在，可以认真听我说了吗？关主。”老人脸上重新带上笑。这笑同一开始见面时一模一样，但是周舟再看却只觉得寒意从四肢蔓延而上。
贺琅从头到尾外露的情绪几乎没有变化，真实，让人一眼就能猜透。而这个老人，温和慈祥的面孔下，却用一种直接而又可怖的方式威胁了李智朗和周舟。看着无害，却把人心拿捏得死死的。好话都让他说了，而到这个时候，周舟只能选择留下，他也哪儿都走不了，除了听完老人接下去想让自己听的话。但，他想到了李智朗。一开始周舟只以为是碰瓷的，一个老人和一个成年人，人对人，还是在他的地盘，他并没有多大的害怕。但对上的，如果不是人呢？现在事情完全超过了他的预估。
“你找的人是我，让他走。”周舟指了指身侧的李智朗。
“可以。”意料之外的爽快，似乎根本不怕李智朗出去报警。这倒让周舟有些发怵，这么利落地放人走，一种可能就是对他们而言，确信李智朗出去做的任何事都不会构成威胁。另一种可能……落单的李智朗更容易灭口。
玛德……周舟在心里暗骂自己。
“我留下来陪你，两个人动起手总比一个人好。”李智朗靠近周舟，压低声音选择留下。而此刻，周舟也不敢让他走了。起码在眼皮子底下，他也心里有谱。外面等着的谁知道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算了，你继续说吧。”周舟示意老人开口。
“贺琅不是人，是异兽。准确说，是在北海流放的山海经异兽——狌狌。”
“卧槽。”都21世纪了，还他妈有妖怪，周舟下意识觉得这是骗子，可是刚刚看见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vr模拟？刚刚看见的都是幻觉，模拟世界？周舟脑子里疯狂闪过一个个念头。
比起周舟，对于光怪陆离的事件，李智朗接受度更高。
他对着老人扬了扬下巴：“那你也是妖怪？”
老人抿唇笑了笑，继而摇了摇头。虽是回答李智朗，但是目光却从未移开过周舟的脸。
“关主，我是白什克。山海白家，主道法天师一派，可不是什么妖怪。在这些年寻找您的过程中，关于北海的流放异兽、厉鬼都是我在替您处置。”
“道士？”周舟咂摸半晌，对着白什克比了个ok，白什克明显还想进一步解释，他不是那些骗钱的江湖道士，这事关祖传的手艺，神圣不容侵犯。但周舟只摆了摆手打断他开口。
“你说你一直在找我，那凭什么过了二十多年，现在就这么确定我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关主？”疑点太多了，总不能白什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吧。
“贺琅，”老人没有正面回答周舟的疑问，而被他叫到的贺琅向前靠近周舟。
“我去……”李智朗小声嘀咕。与此同时，他和周舟下意识握紧拳头，浑身肌肉紧绷。
贺琅走到周舟面前停下脚步，他猛地伸出左手，周舟一个跨步挡在李智朗的面前，同时右手手掌快速钳制住贺琅左手手腕。周舟的力度不小，他用了8成力，而手心传来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分神。妖怪的皮肤都这么滑？
“关主，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同你演示，你的力量。”白什克说话的同时也缓缓走到贺琅身边，站在了周舟的面前。
双方隔得很近，近到周舟能够清楚看见白什克脸上一根根的皱纹，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而安静的氛围最终在白什克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而告终。
“关主，你用这把小刀在拇指上划一个小口，再将你的血抹在贺琅的手背上。做完这一切，也许就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到你。”
周舟望着白什克递过的小刀，右手始终握住贺琅，他举起左手去接。李智朗抢先一步夺过小刀，他皱着眉冲周舟摇头。
“等一下，我去货架上拿把新刀。”
白什克微笑着点头，无所谓，刀只是一个工具，真正关键的是工具对应的人。
对于李智朗的谨慎周舟不置可否，他对李智朗摊开空着的左手手掌，而他握住贺琅手腕的右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只见周舟朝李智朗抬眉，李智朗会意，就着刚找来的新刀在周舟左手小拇指上划开一个小口子。
“搞快点，不然等会儿就愈合了。”听过李智朗的话，周舟有点想一巴掌把血都糊在他脸上。算了。
周舟抬手将拇指顺势往贺琅的手背上一擦。黄中带白的肌肤上一道鲜红的印子醒目，红色血痕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就在那一瞬间，手背上的血液瞬间被肌肤所吸收渗透进血肉之内，皮肤之下的血管吸了血开始膨胀，平整的手背因为血管的膨胀而凸起。隔得近，周舟听到了像是水烧开一样的咕咚咕咚声，再配上眼前的场景，着实有些瘆人，周舟甚至觉得血管下一秒就会从皮肤表层之下强行破出。
“啪。”白什克将手掌搭在贺琅怪异的，似乎要异化的手上。周舟靠得近，听到白什克嘴里喃喃着。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归于平静，搭上去的手，周舟瞧见延伸出一条红色的血线，就像是周舟的血一样慢慢渗透进了贺琅的肌肤内，最终，只留下贺琅像是被烫伤一般冒着血泡的手背。然后，白什克收回了手。
周舟很快反应过来，造成贺琅手背最开始的怪异，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血。他抬头对上白什克的眼睛，他想，白什克需要说些什么了。
“关主的血是所有异兽的命门。”白什克和周舟对视，目光没有一丝闪躲。
“我去，你还真是什么‘关主’……”李智朗有一种自己种了十几年的白菜，突然被告诉是玫瑰花。
“那他，就那什么关主很厉害？有钱吗？”李智朗将头快速偏向白什克，问道。
周舟苦了二十几年，眼瞅着这辈子就守着这个小超市过一辈子，突然来这么个机会。说什么他也得给周舟争取点啥，周舟外婆年纪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多。虽然周央不在了，但周央妈妈以后周舟也要赡养，乱七八糟一堆事，归根结底都得花钱。
“关主守整个北海妖道，守住北海妖道，也守住了世界安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关主就是救世主。”
“噢……”李智朗有些惊异地点了点头，随即冲着白什克摆了摆手，“别上来就整那些有的没的，既然关主这么厉害，那每个月多少钱？总有工资吧？”
他已经是在资本家画大饼下被毒打够了的“打工人”，他目前关心的只有——钱！怎么让周舟生活好一点，才是他考虑的首要问题。
“那先给个500万吧。”周舟一直默默听着李智朗叨叨，乍一开口，倒是瞬间让气氛冷了下来。
李智朗愣了愣，这才靠近周舟压低了声音：“电视里不都是100万吗？”
“世道变了，现在100万连三环内的厕所都买不到，500万咱们已经很客气了。”周舟抿唇委婉表达了自己的谦虚。
周舟只是应和李智朗两句，500万他也是随口一说。有多大本事拿多少钱，有多少风险得多少利润。他很清楚这个道理，如果白什克真的直接给了他500万，那他倒要好好掂量掂量“关主”这个身份了，只怕小命都要折进去。况且，二十多年后，白什克才找到他，指不定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前面等着他。
“关主，杀死周央当年的凶手，就在北海关内。”
打蛇打七寸，周舟的命门一下就被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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