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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慈父


  正巧焦玄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他在发呆,笑了起来,扬声喊道:“怎么不过来?”

  他们父子俩有些日子没见过面了。

  过年时,吃过饭没多久,薛怀刃便回去了。

  焦玄当时有心想留他,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并没说什么。

  这一转眼,孩子大了,性情也变得难以捉摸。

  再不能和过去一样对待。

  他思忖着,缓步朝养子靠近过去:“今儿个这天气可真是好呀。”

  薛怀刃立在小径上,闻言点了点头:“日头一晒,树上便见了绿芽,今年怕是很快便能暖和起来。”

  焦玄微笑着,走到树下,仰头往上看了看:“哟,还真是,都绿着呢!到底是花肥好,有力得很。”

  他拄着拐杖,忽然话锋一转,问了句:“斩厄说你近日睡得不大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斩厄从来不说谎。

  他说他家主子夜里睡不好,那就一定是真的睡不好。

  薛怀刃淡淡地道:“您也知道,我一贯如此,鲜有一夜无梦的时候,若是天天都能睡得好,那才是怪事。”

  焦玄转过身来看他,长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是心事重,什么都惦记着,哪里睡得好。”

  他招呼着,带领养子朝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窗皆紧闭着,又是一个与世隔绝般的地方。

  走到桌前,焦玄抓起上头的一张纸递给薛怀刃:“你看看,这幅图,和我们原先得到的地图,是不是正好能连上?”

  薛怀刃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根据庄子布局得出的图?”

  焦玄颔首道:“可惜烧毁了一部分,让人无法确定全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假山、池塘、林木,皆有含义。

  少了一块,便少了灵魂。

  他明白的太迟,恐怕已叫人捷足先登了。

  焦玄的声音里都透着失望。

  薛怀刃放下地图道:“若能凑齐剩下的,只缺了这些,恐怕也不要紧。”

  他们手里有人,库房里有银子,只要能定下大概位置,便有九成机会可以找到目的地。

  焦玄又高兴了起来。

  他落座吃茶,又寻出一筐胡桃。

  这东西他虽然总吃,但怎么也吃不腻。

  拿小竹筐分批装了,想起来便吃,真是赛神仙一般的快活。

  焦玄把胡桃放到案几上。

  薛怀刃便一颗颗给他打开。

  里头皱巴巴的果肉,不断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焦玄一边吃着,一边轻声问了句:“你是不是还想着要娶靖宁伯的女儿?”

  薛怀刃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干活:“又是斩厄说的?”

  焦玄哈哈笑了两声:“那孩子天生一根筋,纵然我问了,他也不定能答得上来,哪里能是他告诉我的。”

  这倒是实话。

  “咔擦”一声。

  胡桃开了壳。

  薛怀刃抬头看向焦玄。

  焦玄还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望着他道:“若是你一定想娶……那便去请皇上下旨赐婚吧。”

  焦玄知道,先前祁远章出事的时候,自己一时恼火失态,故意让养子送祁远章尸体回伯府的事,让他们父子之间生出了嫌隙。

  自那天起,祁远章的女儿看见他的儿子,便会想起父亲死去的样子。

  对这两个孩子来说,一定不好受。

  焦玄心中冷冷地想着,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可怜他们。

  他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靖宁伯知道了,一定也会高兴。”

  如今祁远章死了,祁家没有儿子,连外甥也不在了,只剩一群妇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而且说不好,真是他疑心重,疑心错了祁远章。

  要不然,祁远章的外甥,为什么一点料也没有?

  那小子在祁家长大,一直就养在祁远章的眼皮子底下,连送葬摔盆这样的事也都是他干的,想必他们舅甥情同父子,素日亲近。

  祁远章的事。

  他不应该一点不知道。

  可那蠢货,蠢到难以置信。

  令焦玄此刻想起来,还觉得沾了一身的蠢味。

  他小口咀嚼着胡桃肉,咽下去,又往嘴里塞一块。

  薛怀刃停下手里动作,把胡桃碎壳拨到了一旁:“您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事?”

  焦玄又笑了起来,笑的慈眉善目。

  “怎么是突然,原先不就是这般说的吗?等过了年,便去提亲,不是吗?”

  焦玄反问了他一句。

  “只是如今情势不同以往,由皇上出面,显然更妥当。”

  “难道,你改主意,不想娶她了?”

  焦玄盯着薛怀刃。

  薛怀刃皱了下眉。

  焦玄道:“这就是了,左右你想娶,那请皇上赐婚,不是正合适?”

  胡桃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间。

  薛怀刃眉头舒展开来:“多谢义父。”

  焦玄一脸欣慰,口气温柔:“一转眼,你也到娶妻成家的时候了,真是快呀。”

  弹指间,光阴老去,年华不再。

  他都快要想不起来,自己年轻时喜欢过的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室外碎金似的日光渐渐黯淡下去。

  这天夜里,太微收到了薛怀刃的信。

  是无邪亲自上门送的信。

  附赠一张神情严肃的脸。

  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无邪。

  无邪说,要等她的回信,等不到,便不能回去。

  太微便当着他的面把信拆了。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意思却很清楚。

  国师想请皇帝赐婚。

  他想知道,她是否愿意。

  太微坐在椅子上,盯着信上的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既然这么问,那就是可以不愿意。

  这家伙,嘴硬心软,在山上时把话说得那般张狂,真到了这时候,却又担心起了她。

  ——他竟然这样爱她。

  爱到可以接受她不爱他。

  太微笑着,将手中信纸折叠起来:“你回去吧。”

  无邪迟疑着:“您不回个信?写张纸条也行啊……还是小的直接给您带口信回去?”

  太微站起来,看着他道:“就说我很高兴,让他放心。”

  无邪郑重应下了,走到半途,忽然看见了七姑娘祁棠。

  这丫头,往常见了他,总是偷偷看个没完,今日却只是点个头便别开了脸。

  难道是他变丑了?

  无邪心里有些犯嘀咕。

  小七目不斜视地越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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