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发奸擿伏迅如神
师徒二人御剑飞上钺天峰,直往元弼殿而去,然而人还未至,底下一众喧哗吵闹的声音倒先传来,听着颇为扎耳朵。
叶甚定眼一瞧,围观教徒着实多到吓人,再看殿前与范以棠对峙的——不是邓葳蕤和晋九真还能是谁?
她从凝霜剑上下来时,见状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阮誉及时上前托她一把,含着无奈之色地摇头,说了“没拦住”三个字。
叶甚扯扯嘴角,心道这两人不愧是替代当年何姣出头的勇士,果然同样是个逼急了不管不顾的性子。
谁让她与阮誉预先便打好了商量,在邓葳蕤、晋九真以及何姣三人身上设下护体仙障,一旦对象受到攻击,仙障不仅会自动开启,与之对应的灵石亦会碎裂。而阮誉还给仙障附加了幻术,所以在加害者看来,她们确实“死”了。
这光景叶甚也不难猜到,毕竟这两人亲身经历过垂死的凶险是真,五感封印一解从昏睡中醒来,难保不立即翻脸。
如果说事先她们还会顾及性命而不敢出头,这会清楚想起差点被杀人灭口的账,正是怒火烧得最旺最上头的时候,架势恐怕比诈尸的棺材板更按不住,这不双双找上门,先自己一步发难了。
在人群里扫视一圈,不出意料地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忽又有点好笑。
已死之人活生生地现身人前,始作俑者还满脸强作镇定呢,有的人怎么倒看起来比他更慌里慌张,还是过于年轻沉不住气了。
邓葳蕤和晋九真一见太傅如见救兵,跪下刚要开口,柳浥尘摆手打断道:“前因后果我已知悉,自会替你们做主。”
范以棠心知来者不善,表面仍不动声色:“柳太傅带着弟子突然造访,怕是和外头那些人一样捕风捉影,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妨说道说道。”
“范太保何不先解释一下这两位。”柳浥尘拂袖将她们护在身后,面色寒得吓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师门不幸,教出了两只白眼狼。”范以棠叹道,“要个解释的话,不应该先问问控诉之人,说我杀人灭口,有何证据?”
闻言围观的人群里不知谁先起头嘀咕起了之前青萝和泊澜闹出的乌龙,开始窃窃私语。
“本就该谁说的谁拿证据,我都在这听她们空口扯了半天白话,天知道是真是假?”
“柳太傅一贯咄咄逼人,范太保的为人大家可是有目共睹。”
“再说前两次哪次不是无妄之灾,这回若没有证据我可不轻信了。”
……
邓葳蕤和晋九真吃了个哑巴亏,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更是气得双目赤红,跪在地上止不住发抖。
多亏有师兄师姐相助,她们才得以大难不死,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若真拿得出证据,还犯得着这般难看,在殿前撕破脸与之对峙?
“谁跟你捕风捉影,既然来了,有得是真凭实据。”叶甚跟着上前扶起两人,懒得与这厮阴阳怪气,掉头看向人群,淡淡瞟过那张先起头的脸,挪开视线点了几位焚天峰同门的名字,“你们自从来到五行山后,可否感觉仙力时而出现使用不稳的情况,甚至似乎停滞不前?”
被点名的几人先是面面相觑,迟疑地点了点头,发现其他人都是如此,顿时话匣子倾倒开来。
“怎的你也有?!”
“有啊,这不是一直以为自己修炼不精出了岔子,哪里敢说!”
“怪不得我参加星斗赛那会老犯失误,还当是由于紧张呢……”
柳浥尘蹙紧眉心,质问他们道:“既有异常,为何不与我说?”
那几人眼瞅着她那张冰块脸,个个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师尊这该死的温柔普通人还真是难以消受,不怂不行,更别指望外门会站在她这边说话了……
叶甚汗颜,忙不迭帮自家师尊打起圆场,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瓶,倒出一撮青灰色粉末,走到他们面前:“诸位同门是中了慢性毒而不自知,此毒为药草‘奈何天’融入香气所致,在焚天峰弟子住处,以及我这届星斗赛时临时入住的厢房,均有迹可循。这是它的天敌‘良辰蟾蜍’所产之卵磨成的粉,服下即可解除毒性。”
在场的焚天峰弟子面色俱惊,那几位同门尤其,立马伸指拈了点粉末入口,和着唾沫咽下后,闭眼尝试运转一圈仙力,又惊又喜地睁眼叫出声:“当真感觉奇经八脉通络多了!”
叶甚满意一笑,举起那只小瓶故意晃了晃:“可还有同届的钺天峰弟子有此类异样感?我好心提醒说在前,尽管你们当时参加的是文斗,却与武斗考生同吃同住过一段,同样吸入了这毒,倘若后期修炼有影响,也实属正常。”
被她这么一激,人群中果然又冒出了数人上前讨要,紧接着新一轮嘀咕调转了矛头,直指针对性下毒的那位获益者。
叶甚愈发满意,毕竟论能当众扭转舆论方向的那个点,莫过于奈何天。
看热闹是不嫌事大,但与之相反的,当是再小的非热闹都嫌事大。
看他人的热闹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然而当利益落到自个身上,倒戈只在旦夕之间。
阮誉看着她那副比范以棠更像恶人的模样不禁失笑,开口附和道:“而且范太保不仅残害教徒,更不惜残害卫……”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叶甚急急抢话道:“残害未……有还手之力的普通民众!他背后唆使座下弟子除祟期间大肆敛财,你们方才提及的泊澜,还有早被逐下山的沐熙等人,本质皆为其驱策之爪牙!”边说着冲阮誉使了个眼色,见对方会意,总算松了一口气。
横竖范人渣数罪加身已然足够,实在没什么必要说出卫氏夫妇被他所害,还被他下了销魂咒,否则……她真无法想象卫霁得知实情会作何反应。
“这位仁兄,何故着急溜走?”叶甚踢起一石子,准确砸中悄悄退后的某人要害之处,见他摔倒成功转移了众人注意,嬉笑道,“不如留下来帮我们回忆回忆,佟家除祟时,你对我身边的言辛师弟,交代了些什么体己话?”
“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泊澜吃痛地捂住下身,在局势未明前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只抖着手指冲阮誉恨声骂道。
“里头尽是败絮,自己爱吃糟糠不挑嘴便罢了,岂有脸赖他人扒外头的金玉吃。”柳浥尘面无表情地驳了回去,“至于泊澜与沐熙,留音石和沆瀣诀可证实,正如叶改之所言。”
两事并举,众议倾倒势不可挡,叶甚清楚是时候煽最后一把火,终于把那三项罪名当众复述了一遍。
言罢也不去理睬那一张张五彩纷呈的脸孔,向柳浥尘指了指内室:“师尊,包括贮藏的奈何天在内,其余罪证尽在殿底密室,内室便是入口。”
听到“殿底密室”四字,范以棠端着的镇定终是浮现裂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她所指方向飞出舍离剑,叶甚与阮誉脸色一变,下意识欲去阻拦剑势,却慢了半步。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他那一剑意在破坏入口机关。
而如范施施前辈所言……大约除入口以外,强行破入搞不好就会引爆密室天花板上的火药。
老狐狸这是宁愿自毁也不肯就范啊。叶甚看向恢复镇定的范以棠,咬牙切齿的同时怒极反笑,“太保大人莫非是狗急跳墙?您可别告诉我,这剑是一时手滑甩出去的。”
范以棠收回手,轻描淡写道:“随你怎么说。”
跟她玩耍赖这招?叶甚笑得轻蔑,抬手召出天璇剑,曲指在剑刃上铮鏦一弹:“你当真以为这样,秘密就能不暴露了?”
见他仍作那副打算赖到底的样子,叶甚竭力按捺想上去揍一拳的冲动,挥剑比划两下,提声嘱咐道:“师尊,麻烦带她们二人离开此处——还有那边围观的!看什么看就是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站远一点!”
“还有麻烦您,制住这只嘴硬的死鸭子,别让他垂死扑棱。”话头一顿叶甚转而看向依言一招扣住范以棠的阮誉,狡黠一笑,“……太师大人。”
闻言在场之人无不傻眼,见那名叫“言辛”的弟子颔首轻笑,解开了易容诀显露出太师真容,更是全场倒抽一口冷气。
“诸位,事发突急,容后解释,当务之急还是听她所言,都站远一点罢。”阮誉感觉掌下之人绷不住一颤,稍一用力,押着他尾随柳浥尘而出。
整个元弼殿,眨眼只剩下一人孤身立于原地。
“她究竟要干什么……”围观的众人不明所以地移步十丈开外,数百道视线齐齐汇聚在持剑女子身上。
那女子足下一踮,身形一闪如蜻蜓点水,多数人唯能见到白衣红裳的残影,在空中以流星之速划过一抹半弧,瑰艳似血,灿若云霞。
残影还未消,人已跃至重檐庑殿顶,殿顶由金黄色的琉璃瓦铺就,此时正值骄阳当头之际,鳞鳞瓦片在日光折射下亮得煞是夺目,照得女子身影都有些虚幻。
虚幻间见她抬起手腕,天璇剑的剑芒划破朦胧,直指范以棠:“范太保心里打的算盘,就当谁不知道似的,无外乎就是在这元弼殿底和密室之间埋了火药,再加了个承重机关而已。可你怎就没想到,有种法子完全可以不改变我站着这块的重量,又使下方那处见不得光的腌臜地原形毕露的。”
范以棠全身被制,只能稍抬起一点头,骇然道:“你……你想……”
他死盯住那剑说不下去,隐隐猜到她想做什么,可单想想都觉得这种做法太离谱。
“皇天后土,无不有灵。天璇之土,更是浸润仙气千年之久——”语音拖长染上揶揄,其中夹杂着十足的自负,犹如九天神祇笑看蝼蚁负隅顽抗,半是笑痴半是笑无知,“见此剑当如见创教祖师。”
她敛回笑意,翻掌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毫不留情地踩碎脚底数片琉璃瓦,随着仙力催动朗声开口。
“万象应召——起!”
之后的场面过于荡魂摄魄,以致很长一段时期内广大教徒对此事津津乐道,甚至在天璇教历史中,都被不吝笔墨地大加描绘。
话音一落,周边凡土竟纷纷显灵受其感召,偌大的殿宇宛如一截春笋般拔地而起,连带着数十尺深的殿底土壤一并,整块腾空轰然落在了扩得极大的巨剑上。
待碎土悉窣掉落,烟尘彻底散去,却见地面被生掘出一个天坑,午时三刻的日光没了上头遮挡,顷刻射入地下不见天日之境,密室处处,清晰可观。
——谁也没想到,叶甚会直接掀了整个元弼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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