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妄川边上的梧桐树,枝叶萋萋。
九天的凤凰殿下明舞偶尔会在梧桐结子的时候来这里找四方时讨一把梧桐子。用他的说法是,这里的梧桐子才是未被收编的自由味道,九天上的梧桐子吃起来都显得比这处矫揉造作了几分。
梧桐树下有一个小小的书案,上面摆着一打白惨惨的纸,一个摆满了秃头毛笔的笔山和一瓯黑气腾腾的妄川水。坐在书桌后的是一个低着头的女子。乌油油的头发,天水碧的上衫,从案几下漏出一角妃色的裙角。
“是四方时大人吗?”
听着来人带点怯懦的语气,女子抬起了头,不似一般美女那样的瓜子脸,反而是很有福相的小圆脸,眉心处有一抹红痕,不规整,像是随手涂抹了一下,衬得整张脸多了几分媚气。
四方时看着眼前那个一身素缟的女子,女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身后还跟这个穿着粉色衫裙的侍女。
“你可有何冤屈要诉,且坐下细细分说。”四方时挥了下手,两个雕花小几出现在女子和侍女身旁。
那侍女本不愿坐下,结果被女子拉着坐下,细碎听到没有你我一个人如何能到此申诉这冤屈。
“大人,我本是……”
待侍女将手帕子里的泪都拧干了几次又递回到那女子手里,这前因后果总算讲了个七七八八。
这女鬼原是一个富户家的姑娘,小富即安,嫁给了一个家世不显的举子,用尽了自己的嫁妆为夫婿谋了份前程。
结果那夫婿转头被地方豪族的姑娘看中,为了另取新妇。骗她去河边赏并蒂莲,未见莲花,她和侍女就成了溺死鬼。
说到痛处,女子的脸色变得乌紫,全身湿漉漉沾满了河底肮脏的淤泥,待回过神,道了声歉意又恢复了怯怯的情态。
“你可知,此处写一张状子,如查属实,许你报了仇怨。如若虚报,自行入妄川被怨念缠食百年,意志不坚就会永世沉于妄川。”四方时面色淡然的说道,“仇怨得报之时,你的念力须给我一丝。”
女子没有丝毫犹豫点了头,且道,若夫婿只是休妻自己也不会纠缠,可不该的是,杀了自己和侍女,又去刺激她卧床的老父,气死了老父。
四方时的净瓶里已经有了上千道的念力,听过比这让人气愤百倍不止的事情也不知凡几。
妄川的水,只能用灵力去承,四方时原是天地清气所化,才能这般轻易的以妄川水为墨,鉴明蚕织的白绢为纸,书写这些沟通天地的状子。
待她将状子写完,书案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面镜子,黯黑的背面,丝毫雕饰也无,镜面光洁,如月华泄入。
片刻后,四方时的身边出现了两个红色上衫,翠色下裙的小丫头,扎着环髻,极其可爱。
待承天镜将那纸状子卷入,小丫头一位拿出了两片叶子,一位拿出了两杯还冒着氤氲白气的茶汤,递到了主仆二人面前。
“你二人将茶汤喝了,叶子附于额前。自去报怨吧,待怨气消解之后,再来此处吧。”
主仆二人再睁眼时,已回到了广陵。
三日后,女子穿着时下流行的冶金撒花衫裙带着小丫头一起笑嘻嘻的出现在了梧桐树下的书案前。
只见四方时指尖轻点,一丝浅红色的念力出现在了她的指尖。
那女子屈膝道:“蓉娘想求姑娘一事,待小翠投生去了,我愿随您在此处做一些琐事。这世道,对女子苛责颇多,蓉娘不想为人了。”
四方时看着指尖的红色念力,又想到昨日云将来感叹这女子虽然看着软糯但很有血性,拿得起放得下,颇有几分四方时千年前的风范,凡俗的女子没有几分毅力递不了状子,也没在回阳之后被花言巧语迷了心窍,而是干脆的报了仇又回来求一条出路。
四方时知晓这些老友都还把她当做万年前那个小女孩,这个女子又很对她胃口,故而云将递话希望自己能给身边找陪自己几个说话的人。
往生途睡得有点久,久的让她偶尔会化作最初的那团清气,只看着这个世界,不愿再化人形。
前几日,她于逍遥天醒来的时候,又化为了一团清气,懵懂了很久,梦里明明往生途的手刚刚揭了她的盖头,取了她头上的环钗,床边的夜明珠发着莹莹的光,被上的鸳鸯交颈叠欢,可就是怎么也看不清楚往生途的面容。
往生途还在那月宫的精玉台睡着,可她近百年来并不敢踏足月宫,唯恐自己忍不住同他诉说没有他护着的时候,自己攒了多少难过,让他连沉睡都不安宁。
前些时日,有只小狐来求状子。可是当年虽然拿捏住了天庭仙族,但作为妖王的往生途被碎魂匕所伤陷入沉眠,四方时是天地清气所化的逍遥天之主也不能压制住所有人。你来我往之下,承天镜虽应下了人族所化的鬼怪的仇怨,可妖精的仇怨还需妖族自行查明。
那只小狐所述情状,不免让四方时想起她与往生途历劫之事。故而神魂有些不稳,心中也起了些波折,被承天镜感应到,差点吸入问法幻境。
而这承天镜里旁观的第一纸状子的当事人,正是逍遥天之主四方时。
醒天历元年,仙族、妖族、人族已经划分了疆域,各占地界。
仙族居于天界,人族居人间界,妖族有居于幽冥妄川,也有在天界打工,在人间界杂居的。
四方时是开天历元年出现的一团天地生养的清气,独居于天界之上的逍遥天,不过逍遥天偶尔也会变换位置。
往生途第一次出现在四方时面前时,正是四方时一次睡醒,而逍遥天恰恰停在了妄川与天界的路中间。
往生途是天界女仙嘴里的头号待嫁人选,长相俊逸,能力高深,不居高自傲,为人温和,简直是最佳夫君模板。
这一日,天帝宴请往生途,往生途刚从妄川净化了怨怼之气,路过逍遥天时在四方时常睡的那颗扶桑树下坐了片刻。树上的四方时此时还是一团玉雪可爱的清气,不过她一贯的鼻子尖尖,闻到了一股子清甜的气息,正从往生途腰间的净瓶中传出。
而往生途就看到一团雪白软馥的清气从他头上飞下,落在了他的腰间,绕着那只盛满了月华露的净瓶上下翩飞。
往生途听说了逍遥天之主已经出生还未化形,想来就是这团雪白的清气了,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幼崽呢,想到太上仙师对四方时的批词,心里对这个小家伙不免产生了几分爱怜之意。就解了束结,打开瓶口,看着那团子清气飞得更活泼了,往生途右手一抬,出现了一个粉玉瓯子,将月华露倾入其中。其实四方时很受欢迎,经常收到各方的投喂,所以养叼了一张小嘴,闻到了味道就自行讨要了。
只见那团清气将粉玉瓯子连着往生途端着瓯子的手都包了进去。
待清气从往生途手上离开,拿着瓯子的右手食指尖被刮破,一滴鲜红的血凝成了赤红色的珠子。
往生途看着那滴血珠,一念未起,指尖一指,那滴血珠已经在四方时未见五官的灵台处擦下了一抹红痕。
四方时感到灵台一暖,而下一瞬,轮转台前的缘机石一闪。
逍遥天的往生途和四方时都失了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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