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听闻敲窗户的声音,四方时取下了盖头,离草看了看她的面色,见她也一脸懵然,就轻声询问道:“女郎,是让我去打开窗户么?”
思及几次无染和他的暗卫都是敲三声窗户,四方时点了点头。
推开窗,用枝杆撑起了窗扇,离草就看到眼前的托盘上放着两小碗银丝面,还有茶水和一盘点心。
银丝面还冒着热气,每碗上面卧着一枚黄澄澄的鸡蛋,撒着青翠的葱花,看起来就很好吃,接过托盘,就见黑影闪过,只有手中沉甸甸的托盘昭示有人来过了。
面条温热,熨贴了饥肠辘辘的两人。
吃饱了的四方时,拿着块点心就着茶水慢慢嚼着,手中的纸上写着一句话,令她惊奇的是那字迹与自己的如出一辙。
整整一天,没有任何人再出现。
无染的人也再未来过,那盘点心和茶水让她二人不至于太过狼狈。
当天色渐渐暗沉,透过雕花窗,四方时看着外间的灯火次第亮起。
这一切都与她认知里的事情不一样,一国储君的婚礼如此潦草敷衍。无染并不是愚蠢的人,那么,这样的发展必然有什么是自己不知晓的。
纸条上让她不需担忧,会有人照拂于她。
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离草早已经将托盘与一应物件收到了床下,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
在门被打开之前,离草将盖头盖在了四方时的头上。
从盖头下的缝隙里,四方时看到了停在自己眼前的人穿着绣云浪纹翠色织金裙,想来是有品级的宫人。
“太子妃请随下官前往贞羽殿。”言毕就静静待着,不再多言语,只是将手臂伸了过来。
四方时见势将手搭了上去,借力起身,离草跟在另一边,随行而出。
螽斯宫是历朝历代太子大婚的宫殿,故而修建得极其庄重华丽。此时夜色降临,沿着长廊挂满了琉璃风灯,烛火闪烁中,光点映在青石地砖上,其色繁复艳丽。
身后的宫人都极其安静,四方时感觉自己可以听到那些克制着的呼吸声。
蒙着盖头,她只能随着托着她手的宫人前行,不知绕了多久,那人带着她停在了一方红色门槛前。
正红色的门槛看起来刚刚修整不久,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桐油的味道。
“太子妃到,请入殿行礼。”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痛。
再次坐上螽斯宫内室的塌边,四方时回想那个在贞羽殿托扶她手的人并不是无染,可是竟无一人质疑,所有的礼节都按规矩行进。
虽然是太子的大婚,但皇帝的态度,让这场婚事并不是那般喜庆喧哗,外间并没有太多的嘈杂,听闻到有人推门进来,她又有了些许的紧张。
“请姐姐随我去为太子和太子妃取些膳食可好。”听闻这声,离草站着未动,四方时挥了挥手示意,离草才随人离开。
待她在贞羽殿见到的云纹璃龙衣摆出现在盖头下方,随着盖头取下,她抬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含笑的眼眸。
“岸乙说你在殿中就发现不是我了,想来你心里有很多疑虑,待汀铃同你的小丫鬟取了吃食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看着眼前这个人,四方时慢慢放松了下来,这个人是无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的感知一直很敏锐,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她就是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汀铃和离草将小食摆好,又送上热茶,就去外间呆着了。
虽然有一些不好意思,但一整天下来,四方时虽吃了点东西,但此时又饿又渴,无染看着女子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心底好笑,也只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却不知晓,若四方时恢复了神志,是个岁数近万载的老人家了。
填饱了一直闹腾的五脏庙后,四方时端了杯无染给她沏好的茶,就用清凌凌的眼眸盯着无染,也不言语,静静待着无染解释。
看着四方时并不准备问出疑虑,无染轻笑一声,原来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晓的傻姑娘,这样也好,不至于真的被算计而无自保之力。
“想来你有许多疑虑,但今日岸乙代我行礼,是因为我去捉了一只恶鼠,符氏找了一群道士,在贞羽殿后做法事,听口风是要对付你,你可有何不适吗?”无染看似轻描淡写,但在他看到那些道士用不知何种血迹涂成的诡异图案时,内心深处是有怀疑的,毕竟符家从来谋划精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听到这些,四方时抚上了右手腕的那方月华练,她这几日一直在做梦,梦里,有一只小狐狸,那只雪狐喜欢上了一个书生,后来,那个书生,也叫宁子詹。可是,那个宁子詹长的并不像她遇到的宁子詹,那只雪狐长的也与她并不相像。
梦里,皇后还是符家女,可太子却并不是眼前的人。
那个梦好长,后面雾气蒙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只雪狐。
她想试着靠近眼前的人,她想试着告诉这个人。
她跟离草有在兄长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宁府,在茶楼里听过那些话本,离草也偷偷帮她买过话本一起看。那些话本里,狐妖多是取人精气的坏角色,即使容色倾城,最后也会被道士降服。
可这个人,似乎与旁人不一样。
“我忘记了好多事情,但我似乎是兄长捡到的,我不是宁家的女郎,你会后悔吗?虽然我不太懂世情,但太子妃需要的仰仗,我并没有,我只是孤身一人,你会后悔吗?”嘴里说着自己的不在意,但忘记自己是谁的无助感,在她未曾发现的时候,在无染没有开口的时候,她在死死的盯着他,似乎这个答案很重要,却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言语。
看着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小姑娘,无染在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手抚上了她的头发,在发觉后,他没有收回手,而是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继续抚摸着。
“你不要太紧张,我虽然没有太大底蕴,但会尽全力护着你,汀铃跟着你,你只需要小心谨慎就好。”看着渐渐放松下来的四方时,他接着道,“今日也累了,我们早些安置吧。”
夏至的夜晚,更多了几分氤氲的暖意,螽斯宫的榴花在夜色里,艳色灼人。
九重天上,雌一宫内的暗室中,一团黑气缭绕中,淮曦的面容一时平和一时狂躁,整个人完全不负往日的温和端方。
望着淮曦的面容,天后拂袖而出。
“你是说,他又入了承天镜,还使了禁术,真真是出息了,那本宫要你何用,你为何不出手阻止,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治不住神魂不稳的他。”天后对着笼在灰色斗篷里的人道,颐气指使宛如对着一只狗。
可那个人,只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指责与愤懑。
东宫的泰安殿旁有一株合欢花树,这几日,粉色绒团儿似的花儿绽放得团团簇簇,可爱喜人。
恍如四方时的心,她感觉这些时日心里妥帖舒适,她许久没有这种静好的感觉,在无染身边,很心安。
虽然皇后时不时就要寻些由头找她,但每次都凑巧发生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迫使皇后不得不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次数多了,皇后就放弃了寻她的不是。
每日里,她起身之时,无染已经外出入朝。
东宫里景色秀丽,因为无染不喜人多,更是清静。她赏赏景,看看汀铃搜寻来的游记,间或还有神鬼志怪类的杂书。曾经见过几次的岸乙也送了不少小玩意。
这一日,无染下朝回来,她正在摆弄一个汀铃寻来的白玉香囊,雕着只小狐狸,看起来玉雪可爱,她拿着,就想起了那个最近不再做的梦,似乎成婚后,她每夜睡的安稳极了。
无染看着拨弄香囊的四方时,就随口问道:“阿紫的兄长似乎与往时不同,连形容都清减了许多,可想归府看望一番。”
听闻无染的话,四方时才发现,自从入宫之后,自己竟全然将淮曦忘于脑后,一丝惦念也无。
诚然淮曦对自己很好,可是在他身边,自己总觉得甚过紧张,尤其是与无染定下婚约之后,淮曦的步步紧逼,让自己惊惧不已。他并不曾将自己视如亲妹,反而怀着别样隐秘的心思,可这种情境,自己却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小意避让。
虽然无法接受那种心意,但她也不愿意淮曦受到他人的鄙薄。
“我这两日有一些不适,过两日,无染陪我一起归府探望兄长可好。”她浅笑着答道。
浸淫朝堂已久的无染如何看不出她有事隐瞒,但从第一次见面,他对她,就有说不出口的好感,才会一次又一次暗中护着她。既然她不想说,那就等到她愿意敞开心扉,将一切都说于他。
雌一宫的暗室里,淮曦再次清醒过来,心随意动,就算出了四方时已经嫁入东宫,随手塑了一尊与他面容一般无二的人形,又凝出了黑雾将之包笼其中,他不顾魔性未消,又使了禁术,划破虚空,往宁府而去。
(https://www.skjvvx.cc/a/69627/69627777/12122832.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