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托词与符后商议婚事，淮曦伴着符敏珠入了宫门。
路上符敏珠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临近延春宫的时候，问道：“宁家哥哥，你与我父兄所商议之事可是属实，嫡姐真心希望你能与我结成连理，她是真心看顾你我的。”
幼时，符敏珠一直觉得自家嫡姐会嫁给宁子詹。符家居于宁家之下，在世家子弟们开始学习骑射之时，父亲母亲曾笑着问过他可愿为自家姐姐猎一双俪皮。
当时宴上的长辈都笑着打趣，似乎心照不宣的默认了两人的未来。可谁也不曾想到，今时今日，自己被父母兄姐指给了失去家族的宁子詹。
世家大族，存世往往长于朝代更迭。但一旦失了传承，就万劫不复。可另一面，世家大族的子弟，尤其是嫡支，只要有一人存世，星火足以耀世。
寻宁子詹回来，是祖父的意思，世家局势变化，符家需要寻一家扶持依靠，而只余一人的宁家，就是最好的对象。
可是，寻回来的这个人，却与自己幼时记忆中的那个面目模糊的宁家哥哥判若两人，甚至私底下，她在思考，父兄打得算盘，究竟是一招妙棋，还是与虎谋皮。
她听到淮曦轻笑了一声，却并未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像一阵风，捉摸不定。
自无染离开后，四方时总让汀铃和离草将软榻放置在那棵合欢树下，旁边摆上小几，放着她喜欢吃的小点和花茶，一日日的消磨着光阴。
从南郡寄回来的书信，都被她收了起来，一来一往的字迹一般模样。
汀铃这么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丫头，都打趣到，知道的是鸿雁传书，不知道的以为一来一往在自言自语，逗自己玩儿。
信里告诉了她很多发生的小事情，无染并未与她诉说难处，但是她能看出写信的时候，他应该困极了，有时候滴的墨迹被他画了小像，与他一贯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偏偏说，这是画给孩子的，可来送信的岸丁偷偷告诉过汀铃，这是逗她开心的，只不过转头汀铃就告诉了她。
因为无染的离开，那个梦境又开始了，她看到了那只小狐狸的喜悲，昨天夜里，她看到了小狐狸叫一个男子宁子詹，可是那个宁子詹，长了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容，也有几分颜色，可与淮曦比起来，宛如烛火与日月之辉。
离开延春宫的淮曦，在宫人的指引下往宫外走，但行至半途时，他告知宫人，之前有东西落在东宫，需要去拿，请宫人带着去通传一下。
做少傅的时候，他与无染言谈之间有相契之处，但涉及到谋虑之时，就会言留三分。他能感受到无染是一个心怀博大的人，但他自己未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心魔，他时常克制不住情绪，有失平和。
宫人通禀了，出来的却是汀铃，离草正在小厨房为四方时熬汤，夏季炎热，虽然合欢树下阴凉了几分，但是四方时有身孕，本就畏热，又不能过度用冰，只得煮些清热的汤水。
汀铃见到淮曦，行了礼后道了不是，言说太子妃正在小憩，不方便见宁大人，若有何物需要拿回，不妨告知，待太子妃醒来后安排给宁大人送回府中。
淮曦听闻汀铃如此说道，只笑着回道，原是因为旧人到府，与之相谈，得了些消息，又想告知太子妃，烦请上禀，求的一见。
看着淮曦虽谈笑宴宴却十分坚定的口气，汀铃只得让淮曦入了东宫，在主宫前殿候着。
合欢树下，四方时依着软榻正在小憩。有孕之后本就嗜睡，夜里又总是做梦，故而这几日白天多是看着游记就睡下了。
长廊那边，离草端着壶平心汤也走了过来。见汀铃冲着她挥手，就走得急了些，又被廊下的台阶绊了一下，手里托盘上的汤壶和小盏摔了下来，声音一响，本来还睡着的四方时就被吵了醒来。
看着一脸懊恼的离草，汀铃无奈的盯了她几眼，就扭身对四方时禀到，淮曦正在前殿，有事要回禀与她。
许是无染此刻不在，她竟不想去见那个人，兄长，宁子詹，可是他与梦中的那个宁子詹判若两人。
她抬眼看了下离草，结果发现往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丫头，此刻竟然一脸茫然，还带着极其不易察觉的恐惧。
察觉了离草的恐惧，四方时刚睡醒残存的几分睡意一扫而空。
让汀铃替她理了妆容，又让离草去准备茶水，她扶着汀铃的手走向了前殿。
虽然月份尚浅，但她迈入前殿的那刻，淮曦就感知到了，四方时有了身孕。
九天之上，神力强大的仙人和仙兽都极难孕育下一代，更何况她，本身为天地至清之气，天地之间，阴阳平衡，除非与她燕好之人亦有不凡身世。
可是，自己根本未曾在无染身上看到任何因果。那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踏入殿中，四方时就看到了虽极力控制情绪，却仍然面目冷凝的淮曦。
下一刻，汀铃眼前人影一闪，淮曦就带着四方时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当南郡的无染收到皇城而来的书信之时，四方时已经被淮曦带走了将近月余。
南郡的灾情本来并不严重，但因为各地豪强为了守住自家的宅邸与田地，肆意毁堤，将灾患引往别处，又发生了世家大族之间的倾轧，兼之天气炎热，疫病四起。普通的百姓已经被逼至绝境。
无奈之下，无染用尽了心力去平衡各方势力，又腾出手来寻了医者控制疫病，救治平民。
送信前来的是汀铃，无染在见到她的时候，脸色就沉了下来。
信是皇后宫中的女官代笔，言谈之间很是安抚了一番，可汀铃看到无染面沉如水的样子，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岸甲忙出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着汀铃断断续续的回话，扎在堤坝之旁的帐篷里，能听见外面无序的嘈杂，能听到水流哗啦啦奔流的声音，而无染一直安静的坐在案几之后，静默无言。
岸甲轻声询问，留在东宫的那些暗卫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岸丙呢？
汀铃跪在地上，头都快要触到地面，咬着牙，嗓音嘶哑道：“岸丙被重伤，查不出缘由，其余暗卫失了神智，现在全部被皇后的人治住了。离草也被皇后带走了。”
岸甲还欲盘问，却听闻无染低声道：“罢了，那人本就计谋深远，是我，算错了。汀铃，你随岸甲前去修整，准备回京。”
“殿下，只用再过几日，咱们就可以收服谢家了。”岸甲焦急道。
可是在触及到无染的眼神后，岸甲闭上了嘴。
那就像他曾经与殿下在西疆驻扎时，遇到的失去族群的孤狼的眼神，又联想到岸丙曾经告诉他，待太子回京时候，太子妃就该显身形了，怕是殿下这次回京，要下狠手了。
雌一宫的内室，天后还在不停的问询，可黑雾中的淮曦始终没有回应，又因为担忧淮曦，天后点了磬香，黑袍人出现的时候，整个宫室都变得比往日里冷寂了三分。
“他此刻还在承天镜中，又使了术法，怕是会迷了神智。你我二人，已经铸下大错，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虽然看不到神色，但黑袍人的言谈之间，满是痛意。
可是天后冷笑了一声，低头抚了抚袖口，倚着门笑到：“师兄，路是你选的，我只是听了你的，可是若淮曦有何不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笑语中的恶意，让人毛骨悚然。
承天镜本是景元仙尊的法宝，可以沟通天地，评判决断是非。天界公主焕颜伤了妖王之后，被妖后四方时与天界交涉之下，收了此镜。此镜可以入内，但不可使用术法，只可以镜中人身份，静观其变。
但淮曦凭着禁术，一再破戒，本就神魂不稳，又分了神力压制月华练，这一次重伤暗卫，挟持走四方时，已是强弩之末。
那一日，被淮曦挟持而走，转移挪腾之间，四方时被淮曦用法术闭了五感，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就是倒地不起的淮曦。
待她用尽全力将淮曦扶到房间的床上后。推开房门，她看到的是缭绕的云雾，和云雾升腾处若隐若现的群山。
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突起的小腹，又思及自己被带走，若是无染知道，又会怎样，一时间，心绪如麻。
下一刻，右腕上的月华练忽然光芒大盛，那颗狐珠忽然显现，直奔她的额间而去。
狐珠消失在她的眉心，她眉心的那抹红痕变得艳□□滴，再睁开眼，眼神清明坚定，她，似乎有很多事情，还需理清。
而淮曦，此刻处于承天镜中，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违了规则，此刻，只怕是并不好受。
然而她腹中之物，究竟是何况，那无染，长相行事与往生途一般无二，连那手字迹都一模一样。
自己在往生途被刺之后，为了批阅幽冥界事务才模仿他的字迹，难怪一开始就思虑他的容貌，可惜被淮曦算计失了神智。
不过往生途的神魂破裂，尚未修复。那么此方化境中的无染，究竟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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