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每日晨起,符后都喜欢用新鲜的露水清洗脸颊,皇帝曾盛赞她的肌肤如芙蓉滴露,润泽无双。
随着年岁渐长,她更是珍视自己的面容,用尽手段来维持容颜的不变。
当伺候梳洗的宫人将医官秘制的药粉化于清晨新得的露水中,又奉到了符后的面前,她的贴身宫人如每日那般将帕子蘸水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擦拭。
可是下一刻,疼痛侵袭之下,一惯重视仪态的符后惨叫出声,医官前来问诊之时,宫人撩开的帘帐后,符后的面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疹子,有破皮的地方,已经流出了黄色的脓液,本来的花容月貌,现下丑如恶鬼。
医官忍住惊惧,细细查看后,又牵丝号脉,却没有发现符后身体有任何不妥。只能开了些清热散结,化解阳毒的药剂。待回到医馆就开始不停查阅医书,试图找出相似病状。
这边皇帝派来探视皇后的内侍,也被她的贴身宫人以符后休息为由敷衍了过去。
内侍离开以后,符后气得完全不再克制,疼痛让她无法平静下来,而整个延春宫,就只能听到噼里啪啦东西摔落的声音,所有的宫人都安静的立着,无人敢出声。
而在小桃树隐去之后,无染也并未叫醒沉睡的四方时喝药,而是躺上床榻,将四方时拥入怀中,两人一夜好眠。
待灼灼的日光映入帘内,睁开眼睛的四方时就看到拥着她的无染还在沉睡,眼下的乌青昭示着这个人有多疲惫。日光晴暖,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她心知自己此刻的身体也只是造物化身,不同于淮曦动用禁术出入承天镜,此刻幻境里的她,并不是真身,连手中的月华练,也是因为灵体凝结才得以保存狐珠。
那么这个腹中的孩儿,躺在身边的无染,与自己来说,难道也只是幻境中的虚无吗?可是为何自己这般贪恋无染带来的安心感,无染,总会让自己想起往生途。
难道,是自己的妄念,催生了无染。
而醒过来的无染就看到日光照耀下,四方时的眼眸清凌凌如云山玉碎,寂寂然恍惚琉璃脆,陷入沉思的四方时,整个人都萦绕着悄然散去的气息,他忙收紧了双手,将四方时揽入怀中,靠的更近些,才能心安,才能确定这个人此刻真的在他身边。
“殿下,方大人来了,说有急事。”打破了室内暧昧的气氛,岸甲在无染出门时惊讶于他们殿下的脸色为何有些发黑。
汀铃端着清粥小菜并已经熬煮好的药汤撇了他一眼,心下感叹,这个暗卫第一人,许是真的有些傻。
房间内,只有四方时与汀铃二人,四方时用汤匙喝着温热的粥米,问汀铃与离草同处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处。
而听了此问的汀铃,也想起了许多往日里并不曾注意的注意的地方。更有那次,她发现离草不对劲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试探出究竟为何。此时四方时的发问,却让她有些内心忐忑,不知如何回复方好。
外间,见到了方黎安,无染心知定是他安排汀铃去做的事情有了回应。却并未表出颜色,只是端了茶盏,坐在了上首,静静的等待方黎安出声。
已经等了许久的方黎安终是耐不住性子,急冲冲的问到:“殿下,您可是用了荌芝,她是我们埋得最深的棋子,您为了替太子妃出气,竟不顾大局了吗?”
听完他说的话,方黎安本以为无染会有何反应。
可无染只是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汤,对身后的岸甲轻声道:“太子妃那边,汀铃有拿一些蜜饯吗,她有些怕苦,你去看看。”
岸甲看着形色不愉的方黎安,有些不愿离去,却被无染沉下的脸色惊到,连忙低首应下,往后院走去。
那边的方黎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仍不愿低头。
“靖安,你已经提职羽林右郎官了吧,可你出现在这里,是要履死谏吗?”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方黎安跪了下来,满头的冷汗流淌而出,一时间,后悔无比,却是不敢分辨片言。
从小院中走出,方黎安未回到府中,竟遇到了符景文,同是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方黎安虽明面上各不相帮,但私底下将无染视作主君的他,对符景文有着不曾言说却真实存在的恶感,此刻,看着对他言笑盈盈的符景文,心底的烦躁愈演愈烈,就应下了一同前往朱楼饮酒的约。
夕照四合,星月争辉。
站到了朱楼门前的方黎安有些踟蹰,正准备离开,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符景文叫住。听到符景文的声音,方黎安心知此处必然早就有人被安排着等他出现,既如此,便进去探他一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虽然整个朱楼里并没有别的人,但那些女子仍然如往日一般嬉笑歌舞。
符景文带着方黎安坐在了二楼临窗的位置,楼后的一片池塘在夏日的月光下,粼粼的波光映着楼里的彩色飘带,也撩动着方黎安的心。
看着心不在焉的方黎安,符景文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片刻之后,整个二楼只剩他二人了。
端起了酒杯,符景文对方黎安说道:“黎安兄,我观你颜色,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可否说于小弟,也好为你分忧一二。”
方黎安看着眼前笑意晏晏的人,也不好全然拒绝,就执起了,浅敬了一下,也不待符景文饮下,自行一饮而尽。
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符景文就也不再多劝,只坐着看他一杯接一杯的饮下酒水,桌上的酒水不几时就已经告罄,而方黎安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符景文正色到:“方兄,我有一言,虽知言之不当,但看方兄这般自苦,不告知于你,又心下难安。”言罢就做出了踟蹰的姿态。
看着符景文的作态,方黎安心下知晓,这是引他前来的目的了。
便作出已经有些神智迷离的样子,熏熏然的望向符景文,一副等他开口的样子。
“方兄既已醉态,不若明日再谈。”符景文饮下杯子残酒,伸手准备轻叩桌面呼来小厮。
下一瞬,却被方黎安拉住手腕,说道:“我没醉,你有话直说,我自了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从方黎安紧抓的手中抽回手腕,符景文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妃是狐妖。”
说完之后就直直的盯着方黎安的眼睛,一刻不错过。看到方黎安一瞬锁紧的瞳孔,他心知,符后安排的事情,或许可成。
听闻此言,方黎安本来还欲装醉,却只得假装惊醒。对着符景文直勾勾看他的眼神,只能心下苦笑,这是要与他做什么交易,才会把底牌直接翻出。就把本来已经歪斜而坐的身体摆正了起来。
“想来符兄所言不仅于此吧,既有章法,不妨详谈。”
“方兄不愧太子最倚重之人,符后也心知此事蹊跷,太子必被狐妖所惑,还需您这样的人,来祝殿下清心正神。”
两人各怀心思,却在这一刻,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暮色如织,小院中,无染环着四方时,靠在长榻上赏荷。
岸甲找的院子里有一方荷塘,盛夏的夜晚,暑气蒸腾,呆在屋子里又不能用冰,汀铃回话水边会凉爽些,就布置了下,方便四方时纳凉。
靠在无染的怀中,四方时望着月色下的荷花,就想起了在幽冥界时,往生途窗外的那片白色彼岸花。
幽冥界盛放的花朵多是血红色,偏偏在往生途宫殿里,彼岸花与别处不同,绽放着雪色的花朵。
一如那个人一般,看起来对谁都很温和,却是裹着一层冰,无法靠近。但是相处下来,那个人对她,与旁人截然不同,愿意讨她欢心。
抚了下月华练,那个人,会去九幽采了精石,去月宫收集月华,为她锻造灵器。也愿意为了她,不惜开罪天界,也要将伤害她的焕颜公主问罪,
可是,也是因为这般,那个人,身体现下还在月宫沉睡着,神魂却在妄川缭绕的黑色怨气不得安宁。
她欠往生途良多,她其实初始并没有那般喜爱他,只是缘法将她一次次推向他,但在他倒下后,在帮他处理事务时,在旁人的口中,在他生活的地方,她一步一步走近了他,一点一滴的了解他,终究是陷入情爱,失落在他身上的半颗心,交应着她身体里留下的半颗心,才算是贴近无隙。
感受着从身后的怀抱里传来的暖意,孤独了千余载的四方时心道,倘若是自己的一番执念,不如任之随之,自己,也累了,享得片刻温存,余者,静随天意罢。
闻着四方时发间传来的淡淡香气,无染觉得自己想这一刻想了太久,久到自己的心里传来了旷久的疼痛,直到这一刻,才平静了下来,似乎缺失的那一半才得了圆满。
而此刻,一众蒙着面目的黑衣人,正被符景文带着,交到了方黎安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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