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苏若借口身体不舒服,约了改日再来,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展厅。
她没有走来时的路,走到重华殿便拾级而下,途经钟,鼓二楼抵达云霄殿,穿过九曲回廊便是停云门。
苏若停下脚步,抬眼望着面前的城楼。
她前世,就是死在这里。
苏若放缓了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无论是发抖的手指,还是鼻腔中汹涌的酸涩,无一不在提醒她,她根本做不到。
“呀!下雪啦!”有人高声喊道。
“今年的雪比往年下的要早啊。”有人跟着应和。
苏若抬起头,一颗颗细小的,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面颊上,最后化成水滴滴落下来。
她站在雪中良久,才抬起脚迈过停云门。
彼时她的发间已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连睫毛上都挂了晶莹。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最后一道宫门,鹅毛大雪落在她身后。
无论是她也好,霍忱也罢,还是那支仅存的惊鹊残部,都淹没在永和三十三年腊月三十的那场大雪中,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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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京的这场雪足足下了两日,不仅交通受到了影响,连学校也为了安全起见停了两天的课。
霍忱一大清早就给苏若打电话,但一直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什么情况?
霍忱第n次挂断无人接听的电话,敛起眉有些担心。
她昨天就没来上课,今天又联系不上,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霍忱越想心越乱,直接拿了外套穿上,出门去了。
他照例先到了苏若楼下,对着紧拉窗帘的那扇窗户望了一会儿,然后绕至门前,按响了门铃。
梅姨听苏若提过他几次,直接开了门,等人进来,发现这小伙子生的真是好看极了,于是对他的态度也更加亲切了起来。
“是来找若若的吧。”梅姨笑着看他。
“对。”霍忱点头,看向二楼的房间,“之前说好来帮她补习功课的,但是从早上就没打通她的手机。”
“那可能是她睡得太熟没听见。”梅姨一脸心疼,“昨天若若回来的时候淋了雪,今早我进她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她发烧了,刚给她吃了药没一会儿。”
“那我能去看看她吗?”霍忱急切问道。
梅姨一愣,有些为难,毕竟苏若父母出差不在家,她不好帮着做决定,但想到苏若提起他时都是正面评价,梅姨还是答应了,“那我带你过去。”
“谢谢您。”霍忱郑重的道谢。
梅姨笑了下,领着霍忱上楼。
梅姨轻轻推开了门,苏若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去,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却不进来。
“怎么不进来?”苏若梦呓般开口。
霍忱和梅姨皆是一愣,倒是梅姨先反应过来,让了一下,“你进去陪她说说话吧,我厨房里还熬着粥呢。”
“好。”霍忱轻轻点头,进了房间。
说是要去厨房,但梅姨还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见霍忱规规矩矩拖了椅子坐在床边,才放心下了楼。
这是霍忱第一次进入苏若的房间,女孩子的房间他不好多看,便只拖了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问:“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嗯?”苏若睁不开眼睛,哼唧了一声。
她的脸红的吓人,霍忱不放心,手贴上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干。
这温度都能煮鸡蛋了。
这么下去不行。
霍忱看她一眼,站起身从衣柜里翻了一件羽绒服出来,走到床边掀了被子。
“你干什么呢!”梅姨还是不放心霍忱单独留在苏若房间,去厨房看了看锅就跑了上来。
结果一上来就看见这一幕,气的她三步并两步,冲进房间把霍忱挤到一边,又把被子给苏若盖上。
“她烧的太厉害,必须去医院。”霍忱又气又急,却还是压着火解释。
梅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俯身去摸苏若的额头,念叨道:“怎么吃了药还更严重了?”
这时梅姨也知道自己错怪了霍忱,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又担忧地说道:“可是现在大雪封路,家里的车开不下去啊。”
霍忱垂眸看了眼苏若,她病得厉害,嘴唇又白又干,已经开裂起皮,不知道再烧下去会怎么样。
他定定地看她一眼,说:“我背她去医院。”
梅姨不可思议地看他,“这……”
“您帮她穿衣服吧。”霍忱把手里的羽绒服递给梅姨,语气不容拒绝。
“嗳。”梅姨接下来,默默为她穿衣,心里却在想,这孩子可真不错,明明自己还是一小孩儿,但整个人站在那儿已经有了顶天立地的味道。
霍忱在一旁搭了把手,把苏若裹得像个粽子。
最后梅姨给她戴上帽子口罩,才扶着她放到了霍忱背上。
霍忱背着她出门,在家里不觉得,一出来凛冽的寒风割在脸上,霍忱才觉得冷。
他面前是近乎到小腿的厚雪,只在路边有一串行人踩出的脚印,雪还在下个不停,几乎将那串脚印埋了一半。
霍忱呼出一口热气,又看向趴在自己肩头的苏若。
她紧闭着眼,呼吸声厚重,眉间轻轻皱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霍忱把人往上颠了颠,背着人下山。
下山的路不好走,雪又厚又滑,更何况他还背着个人。
他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摔了把苏若掉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
他身上出了汗,被冷风一吹冻的直发抖,尤其暴露在寒风中的脸和手,几乎没了知觉。
也不管苏若听不听得见,霍忱张开他冻僵的唇,牙齿打着颤,说:“苏若,老子可没对谁这么好过,你病好了可得好好报答我听见没有,对我态度好点儿,倒也不用像刚开始那样,忒假,你……”
“吵……”苏若不耐的动了动脑袋,圈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收了下。
霍忱“嘶”了一声,差点儿跳起来,“凉死了拿开!”
苏若的袖子很长,但也漏了点指尖在外面,她的手指碰到热源就再也不动了,碰到凸起的地方还好奇地蹭了两下。
“手老实点!”霍忱咬牙切齿,扬起头避开她的手。
苏若对他的动作不太乐意,又圈上去。
她烧的有些糊涂了,睁开眼睛只能看清一个迷迷糊糊的影子,而周遭一片雪白。
她如同惊弓之鸟,瑟瑟发抖地趴在他背上,声音又低又快,“小霍!我们快走!”
“不!”苏若又像是想起什么,在他背上突然扭动,想要下去,“你快走!带着他们一起!不要管我!别管我!”
“苏若!你又在发什么疯!”霍忱好不容易稳住重心,扶稳她的腿,忍不住吐槽,“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呢。”
正当霍忱严阵以待,以防她又有什么大动作时,苏若却突然安静下来,只是呼吸声闷闷的,偶尔传来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霍忱偏头看去,就发现苏若紧闭着眼,眼泪却流淌而下,打湿了他的肩头。
“苏若?”霍忱放缓了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很难受吗?我们就快到医院了,你……”
“小霍……”苏若如同真的沉浸在一场梦境中。
在这个梦里,她回到了她在漠北的第一个冬天,她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在外面疯跑了一整天,结果累的没力气走回家了,是霍忱俯身弯腰背她回家。
那时的霍忱还比苏若矮一些,可是趴在他肩头,苏若却觉得安心。
自那之后,苏若时常耍赖要霍忱背她回家,霍忱总是好脾气的应下。
在苏若眼中,外公代表了严厉,母亲代表了温柔,而霍忱,代表了安心,如同兄长一般的安心。
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慢慢离去,只剩她孑然一身。
苏若轻轻呼出一口气,瓮声瓮气地呢喃着:“我好想你。”
霍忱如常往前走了两步,缓缓顿住身形。
她的语气中藏着化不开的眷恋,那不是对他说的。
时至今日,他才突然发现,她口中偶尔出现的“小霍”也好,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好,也许都不是因为他本身。
他也许,只是某个人的替代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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