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暗涌
皇宫。
朝凤殿中。
“啪”地一声。青云瓷盏应声落地，砸了个粉碎。
殿中一片寂静，宫女们跪了一地，呼吸之气尤如蚊纳，面上诚惶诚恐。
首领太监吴天喜躬身跪下，道：“皇后娘娘请息怒呀，切莫气坏了身子。”
玉掌一拍，落在案上，皇后气急，怒声道：“平日里就不知分寸，但是如今局势，他怎可如此纵容如此逆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吴天喜转身，朝宫女们挥了一挥手。
宫女们舒了口气，躬身退出了风云暗涌的殿内。
吴天喜劝慰道：“皇后娘娘切勿生气，此事还未查清，或许只是有心之人以讹传讹。”
皇后冷笑一声，道：“哼！以讹传讹？恐怕，他是认为山高皇帝远，没人管得了了吧。如今皇上圣体违和，朝中大臣都一律站在太子一边，边境局势不明。他居然还放任自己的儿子做出如此丑事，他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吴天喜急忙道：“只要将此事瞒下，或许会有转机呢！”
皇后面带嘲讽，冷冷道：“转机？本宫身处后宫，亦能得到消息，你以为皇上又会不知，再说，太子也在涂州。”
吴天喜略一思索，道：“皇后娘娘，奴才有一计，不知娘娘以为可否？”
皇后靠坐在凤椅上，揉了揉额头，皱眉道：“说吧。”
吴天喜起身，走到皇后身侧，轻轻揉按皇后的鬓间穴位，道：“娘娘，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将计就计，让小侯爷立即娶了那位女子为正妃，若是追究起来，便只说不知那女子身份。到时候木已成舟，想必皇上也不会深究。”
皇后略微疑问，道：“若是那女子不肯就范……”
吴天喜扯了一抹狡猾的笑意，道：“女子最重名声，即便是北辽开放，也要顾及她的身份，此等家丑，又岂会外扬。再说她一个番邦女子，能入嫁堂堂大元的侯爷为正妻，还有何不满！”
皇后细细想来，舒了眉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才能两全了。派人送书函与国舅吧。”
吴天喜应声，正走至殿口，又听闻皇后叹了口气，又吩咐道：“天喜，让澈儿来觐见，就说有要事相商。”
吴天喜道：“诺。”
安王府。
望着天边的浮云朵朵，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信笺。
此刻想起的居然是那个在齐府花园中天真明媚的身影。
心里一阵轻响，仿佛那身影种植在心中，此刻正欲冲破心房，奔涌而出。
定了心，开口唤道：“高凌？”
房门应声而开，名唤高凌的侍卫低头回道：“王爷有何吩咐？”
元澈并不犹豫，道：“备马。”
高凌应是下，转身离去。
元澈正迈出房门，只见一位公公急身前来。
公公低头福了身，低声道：“安王爷，皇后娘娘有要事召见。”
元澈微微一愣，略一思索，便道：“劳烦吴公公回禀母后，澈儿有要事，容澈儿改日觐见。”
吴公公一怔，似没想到安王爷会如此一说，面上微微尴尬，道：“这？”
没等说完，元澈便绕过吴公公，径自向大门走去。
出了府门，高凌已在门外等候。
元澈跃上马背，扬鞭一挥，“驾”。
马儿吃痛，撒开了蹄子，向城外跑去。
高凌也急忙上马，赶上前去。
朝凤殿中。
皇后斜靠在美人榻上，闭眼假寐。
岁月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可是，却在她的心里留下千疮百孔。
眉头紧皱，似梦魇了一般，面上不复往日端庄，略显一丝慌乱。
微微一惊，睁了眼。
窗外霞云满天，温润祥和。
不知不觉，便起身走了出去。
宫女刚想跟上，只见皇后面有嫌恶，挥了挥手。
宫女便止了脚步，不敢跟上前去。
傍晚的永巷之中，寥寥无人。余晖照耀下，不显庄严，却更显哀戚之色。
前方的殿门朱漆剥落，晚风吹过，大门吱呀作响，推了开来，像是有人在内打开了一般。
面上竟有些诧异，随即又嘲讽的笑了笑，抬了脚步，进了玉合宫。
院内并不凌乱，芍药开的嫣红夺目，在夕阳的照耀下，犹如鲜血欲滴。
风吹梧桐，漱漱作响，犹如女子掩面低泣。
主殿前的匾额被风雨侵蚀，隐约透着明鸾殿几个字。
明鸾两字，刺痛了皇后的眼。
鸾！青鸾似凤！明鸾？你是要告诉世人，她才是真正的凤凰么？
那么我呢？我这个皇后又算什么？
良久，皇后并未踏进明鸾殿内。
精致的护甲轻轻扫过嫣红夺目的芍药。
轻轻一折，芍药离了根茎。
把玩着手中的芍药，皇后眼中嘲弄之色渐浓。
半晌，皇后语气中透着冷漠，岿然道：“任凭芍药如何形似牡丹，姹紫嫣红，又能如何？古人亦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1）。”
朱门吱呀一声，进来了吴天喜，福了身子，道：“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点点头，道：“安王呢？”
吴天喜神色略顿，道：“启禀皇后娘娘，安王有要事出城了。”
皇后闻言，微微皱眉。
见皇后未说话，吴天喜又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正在御书房内。”
皇后略有所思，回首看了看老旧的牌匾，面带傲色，对着内殿道：“生前你赢不了我，死后又还能做甚！”
言罢，将手中的芍药一弃。转身朝大门走去，宽大的裙摆艳丽拖曳，形成美丽却又孤寂的弧度。
夕阳渐落，原本嫣然的芍药，形单影只的被丢弃在地上。离了根茎，显的孱弱可怜，渐渐地，被黑暗吞噬了原本的艳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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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禹锡《赏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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