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潮

承平五年八月十八。

        天色微亮，广陵道蛟蛰江江边站满了人。估计是都想着先他人一步提早到达，好占据观潮的最佳位置。两个时辰过后，蛟蛰江江岸方圆两里内已是车水马龙、人流如潮。此刻盛况丝毫不逊色于每年的元宵灯会。稍微有些身手的江湖人，或跃上房顶，或爬上屋檐，而普通百姓只能在喧嚣的人群中拥挤。位置靠前还好，位置靠后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沿蛟蛰江北岸向东望去，有一座三丈高的亭楼，名为观潮亭。

        当年，太祖皇帝欲巡游江南，下旨广陵道于半年之内，募工建造一座可登高望远，观蛟蛰江大潮的亭楼。半年后，此亭建成，太祖皇帝亲驾巡游江南。

        平乐四年八月十八，太祖皇帝登亭观潮，生平第一次将整条蛟蛰江尽收眼底，甚至落潮之后，仍站在亭中久久不肯离去，连连称赞其不愧为天下第一潮，并将此亭命名为观潮亭。

        此时。

        观潮亭中站着三人，为首中年男子七尺多高，身着黑衣，一脸凛然神色，负手挺胸而立。左侧青年男子高七尺，着白衣，手握折扇。右侧老者须发花白，穿着一件褪色的老旧黑衣，右手始终放在剑柄上，像是随时准备拔剑出鞘一般。

        “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这江湖人还是不少。”为首男子看着地面人群说道。

        “皆是些杂鱼罢了。”右侧握剑老者坦言道。

        “也是，四品境以下的江湖人确实掀不起什么风浪。”为首男子说道。

        “偌大一座江湖，仔细数数，前四品境界的江湖人也就不到三十。天下十大宗师之中，后五位的修为，最高也不过是三品境巅峰罢了。”右侧握剑老者说道。

        “北奉的江湖，自受到天泽宗的暗中统摄开始，其衰败就已是定局。”为首男子说道。

        “江湖衰败也未必不是好事。试想，江湖若是高过庙堂，其后果可想而知。”右侧握剑老者说道。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法家之言并非空谈啊。”左侧握扇男子说道。

        “李宗主身为江湖中人，也不盼江湖的好？”为首男子问道。

        “哎，如今的江湖，池中鲤罢了。”右侧握剑老者叹气道。

        “笼中雀才对。”左侧握扇男子说道。

        这三人，为首男子为广陵王徐衡，左侧白衣青年为广陵王府幕僚田忌，右侧握剑老者为沅江剑池宗主李济渊，四品巅峰境，号称江南第一剑修。

        两年前，沅江剑池少宗主李烨外出游历，为救人杀了一名魔门子弟，从而遭到了一名魔门高手的追杀，直至重伤，在躲逃途中昏厥在一片山林之中，巧遇习惯带着医师出游的广陵王徐衡，将李烨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为了报恩，其父李济渊许诺，以客卿身份随广陵王身侧三年，护其周全。到如今已是约定的最后一年。

        突然，只听哗地一声响起。蛟蛰江江面涌动，浪潮一层叠一层，最高时直至数十尺，在远处朝着堤岸汹涌袭来。

        又是哗地一声。

        蛟蛰江堤岸承受着浪潮的猛烈撞击，犹如要被冲散一般发出声响，溅起的水花高达十数丈。

        “来了！”

        观潮亭中徐衡、田忌、李济渊几乎齐声说道。

        蛟蛰江大潮起!

        一些初到此地，不知潮水汹涌的游客，直接被潮堤相撞激起的无数水花拍成了落汤鸡。有人欢喜，有人愁。顿时，江边众人都急忙向后跑到堤岸百尺以外。

        只见一中年人，纵身跃入蛟蛰江，对着来势汹汹的浪潮一刀劈下。只不过，浪潮势头却丝毫未减。那中年人想要借着与潮水对撞的力量，弹回岸边，却被浪潮瞬间卷入其中，没了踪迹。

        “哼，莽夫。”李济渊一声冷笑。

        “一旦进入这蛟蛰江大潮之中，没有四品境界根本无法来去自如。想做那蛟蛰江打潮人？痴心妄想，有去无回。”李济渊不屑道。

        接着，还陆续有江湖人，或单行或结伴，在蛟蛰江上打潮，但无一人掀起什么风浪。有些人不幸丧命，有些人有幸生还。

        突然，一位站在岸边的紫衣人，摘下帷帽，骤然跃起，跳到江面之上，一剑横扫，大开大合，只见一道白虹剑气闪出，与大潮相对而撞。只听砰地一声，水花四溅至十数丈远。

        接着，只见那紫衣人借势，一脚踹在迎来的浪潮之上，跃回江边。右手再次握住剑柄，似乎是在等待时机，准备下一次爆发。

        “五品境中期，如此年轻便到达此等境界，且能有此般剑势，绝对不俗。”李济渊说道。

        “如今江湖，还有能令李宗主另眼相看的剑道天才？”田忌问道。

        “李先生觉得，此人日后成就如何？”广陵王徐衡问道。

        “以此子天赋，十年之内可入四品境界，而后五年之内达四品巅峰轻而易举，有望在四十岁前破境入三品。”李济渊回答道。

        “四十岁前？三品大宗师？”田忌疑惑道。

        “不错，大宗师。”李济渊坚定地回答道。

        与此同时，在蛟蛰江附近的一间屋顶上，有个人背着粗布行囊坐在上面，左手握着一个装满石子的布袋，右手用力飞出石子，击打汹涌而来的潮水。可能没人注意到，那一颗颗看似不起眼的石子，竟能穿透汹涌的浪潮。

        此人正是尹星河，坐在屋顶用石子对着潮水打了半天，除了越来越无聊，也没啥特别的感悟。

        突然，先前的紫衣人，再度起身跃上江面。这一次，紫衣人先是一脚踹在迎来的浪潮之上，借势高高跃起，距江面足足有三丈之高。接着，紫衣人先是一剑横向斩出，接着又是一剑纵向劈下，两剑剑气先后与浪潮对撞，竟然略微阻滞了浪潮来势，同时激起水花达三十丈远。

        地面上，有幸见到此景的众人连连叫好。观潮亭上广陵王徐衡与李济渊微微点头。左侧的田忌缓慢打开折扇若有所思，之后也微微点头。

        “好家伙！可以呀！”尹星河坐在一边的屋顶叫好道。

        “看她这剑势，估计有五品境巅峰了吧？”尹星河推测道。

        “恩，差不离了。”尹星河点点头，自问自答。

        忽然，尹星河伸出手，颠了颠手中的那袋石子，突然说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

        于是，尹星河跃下屋顶，朝蛟蛰江江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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