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赌棋巷
下午申时时分，尹星河仍没有找家客栈歇息的打算，就这么闲逛在大街上。
他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巷子里围着许多人，但却安安静静地，没半点吵闹的声音。
尹星河看着热闹，也凑了上去。
那人群中，中间两人坐在布垫上，中间摆着一盘围棋，手边各放着一枚铜钱，似乎是下棋的彩头，四周看客站着围了一圈。
当初在逍遥谷，那老儒生也教过自己下棋，感觉一直没啥长进，输多平少，总之始终赢不了他一局。老儒生还经常笑他臭棋篓子。
不一会儿，那两人便分出了胜负，黑子胜出。那人衣袖一抹收走了桌上的所有铜钱。
尹星河踮起脚，看着棋盘上的布局，心想：这棋下的也不怎么样啊。
“我来！”尹星河挤进人群中。
方才执黑胜出的中年男人，看了眼尹星河，开玩笑说道：
“小子！你行吗？可别输了钱，回去被你爹打一顿。”
“这你不用管，你还是想想一会回去，自己怎么和你媳妇交代吧。”尹星河摆手道。
“嘿，他娘的。”那中年男人骂了句。
四周众人哈哈哈大笑。
“老王，你这嘴上吃瘪，我看你一会儿在棋盘上也得吃瘪。”旁边一人起哄到。
“去去去，滚你娘的。”那中年男人挥手骂道。
尹星河落座在那中年男人对面，从袖子里摸出五枚铜钱，放在座子上，笑着说道：
“老哥儿，三个牛肉包子，来不？”
那中年男人有所迟疑，只听方才起哄的男人又说道：
“完了，老王怂了，这是怕回家挨媳妇的打啊。”
“来就来，就冲这顿牛肉包子，老子赢定了。”那中年男人说道。
那中年男人左摸摸右摸摸，掏了半天，凑出了三文钱。他脱下左鞋，拿出一枚铜钱，又脱下右鞋，再拿出一枚铜钱。用力拍在桌子上，说道：
“来！五文！”
“老哥，你这是把全部家当都掏出来了啊。”尹星河调侃道。
“废话少说，来不来。”那中年男人不耐烦道。
“来来来。”尹星河伸手掏了一把棋子。
“双。”中年男人猜道。
尹星喝打开左手。
五枚白棋。
尹星河执黑先行。
这局棋，怕是尹星河有生以来，下的最爽快的一局棋。从布局到收官，占尽上风，白子每一步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要知道，以前在逍遥谷时，与老儒生下棋，是局局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最后还赢不了。
那中年男人多次想假装有事，好中途跑路，但这四周被看客围得水泄不通。这一群人，有年轻人，有中年人，有老年人，还有孙平那王八蛋起哄。
他娘的！中年男人在心里骂道。
他嘀嘀咕咕，很不情愿地把自己一侧的铜钱推给尹星河。
“走了走了，回家。”中年男人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老旧黑衣的驼背老头路过，拐到了这边巷子，刚巧撞见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说道：
“哟，我大徒弟今天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回家回家，不玩了。”中年男人摆了摆手。
老人笑了笑，慢步走近人群，想着看看热闹。
“孙平，挪个地方，让老头子我看看。”老人拍了拍身前男人说道。
“呦，老韩头来了，你快看看，你这亲传大弟子，让个小孩在棋盘上把家底都输没了。”那叫孙平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老人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说道：
“呦！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就这小子。”那个叫孙平的中年人，指了指一旁的青衫少年说道。
驼背老头看了看还未收拾的棋盘。
“小伙子，跟我老头子来一盘啊？”驼背老人笑着对尹星河说道。
“有彩头吗？”青衫少年问道。
“那没有，老头子哪有钱啊。”老人笑着说道。
“没彩头？那多没劲，不玩。”青衫少年摆手道。
老头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钱，说道：
“就一文，玩不玩啊。”
“一文，也行。”青衫少年说道。
驼背老头坐下，把白子全部敛入盒中。青衫少年也把白子全部敛入棋盒，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人抓了一把白子，握拳伸出，脸上略带笑意，向青衫少年说道：
“猜吧。”
青衫少年看了看老人得意的脸庞。
“嘿老头，你自己怕是都不知道，手里握着多少棋子吧。”青衫少年说道。
“头次见？”驼背老头得意道。
“嗯。”青衫少年点了点头。
“年轻人，见识短喽。”驼背老头更为得意。
“双。”青衫少年猜道。
同时，老人打开手掌，白花花一大把棋子。
“我说老头，这么多。”
青衫少年数棋子。
“一、二、三、四……十一、十二、十三。”
“天意了。”驼背老头说道。
青衫少年把黑子递给驼背老头。驼背老头把白棋递给青衫少年。
有道是高手自在民间，双方各落十子时，青衫少年便觉得这老头棋力深厚，布局空虚零散，不见杀机，却与无形之中统御整座棋盘。
中盘时，青衫少年之前布局接连告破，谋划一一落空，渐渐落于下风。那种当年与老儒生对弈的压迫感，在与这驼背老头对弈时重新生出。
两刻钟后。
大局已定，青衫少年显然是无力回天。
官子收尽，黑子胜出。
青衫少年如释重负一般，摇了摇头，把那枚铜钱推给那驼背老头，笑着说道：
“输了输了。”
“再来？”驼背老头问道。
“还有彩头？”青衫少年反问道。
桌子上两枚铜钱，那驼背老头拿走一枚，敲了敲剩下的一枚，说道：
“来。”
于是一老一少，在这小巷子里，从申时三刻一直下到戌时一刻。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这老少两人。
青衫少年今日可谓惨烈，三败一平，上次这么惨，还是与老儒生对弈。
老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说道：
“年轻人跟我走一趟，这黑灯瞎火的，年纪大了看不清路，我得把这棋盘棋盒，给王福那小子送回去。”
青衫少年点了点头。
两人把棋子捡入棋盒中。
驼背老头拿着棋盘，青衫少年端起两盒棋。
“小伙子，你这水平有待提高啊，不如做老夫弟子如何？”驼背老头调侃道。
“老头，别得意，早晚赢你。”
“你能不能赢我，我不知道，还得看老夫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老人笑着说道。
“活不到，便是你耍赖跑了。”青衫少年说道。
“那我就在这巷子等你。”老人平淡道。
于是，这老人少年两座背影，一齐说笑着拐出小巷。
两人的心里都清楚，对方看似普通，皆不是寻常人物。
不过，下棋便是下棋，何必想那么多。
但这两人殊不知，下次对局便是生死之分。
这老者，不是别人。
天泽宗大掌事，帝师韩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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