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重返地球
“我们走人工虫洞通行道。地球和E星虽然同在太阳系，但是两地单凭飞船来往通行也需要数月。”海组长说罢，便把飞船车停在虫洞入口的休息区，下船去办交通工具入境地球的手续。
一路上都在伪装高冷的张右匀，趁他上司离开的空档，又暴露了话痨本质。
“你为什么不惊讶我是海部长为你安排的帮助者？”
“海部长足智多谋，有什么好惊讶的。”
其实我万万没想到，张右匀就是那位神秘助手。
张右匀，潜力挖掘师，胆小又路痴，搞笑又温暖，虽然做朋友和亲密情人都很棒，但这种形象和我心目中神秘又专业的得力助手差太多了啊！不知道他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技能，让多金又多谋的海部长单单挑他出来协助调查。
不过抛开工作方面的考量，右匀和我的这层关系，也让我喜忧参半：开心的是有这个傻直男陪伴，生活多了很多乐趣；担心的是把调查任务和感情生活掺和在一起，总归不太好，容易互相影响，两方面都做不好。
“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海部长拜托你帮助我们，一定是因为对你工作能力的肯定，而不是她预测到很多年后咱们俩会擦出火花。对吗？”
我想探探口风，知道右匀是不是真的有额外的长处。
“对对，我们俩的感情是真的，这是我自愿的，不是工作任务。”
“而且你不用担心，虽然我日常看着没有那么靠谱，但是在我专业领域，我有绝对自信是行业人才的前1%。当初如果不是海部长帮助我，我也没有这么高超的技术。我发誓，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协助你完成这次调查。”
“到底是什么技术啊，搞得这么神秘。”果然，张右匀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到底有什么绝技啊，嘿嘿，现在不告诉你。等你用到我的时候给你个惊喜。”
从虫洞另一关卡出来，就到了地球海关。
过海关的时候虽然受到了许久的盘问，我恍然大悟，试探着给海关官员塞一些地球币的时候，他们居然批评了我一顿。
看来地球是真的与往昔不同了，现在都用DNA信息直接打钱，毫无痕迹方便快捷。
我们用假身份，地球小毛孩收红包，谁又比谁清白呢。
也算是有惊无险，三人都顺利出关，并且取回了飞船，当然它现在的模样是一辆车。
“这个关口是塔克拉玛干森林。我们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启程去上海。”
塔克拉玛干森林？塔克拉玛干沙漠都变成森林了，母国这帮小毛孩可以啊！不过按理说这应该是中国地界，可是为什么...
“这里不是中国的领土吗？我怎么看刚才除了中国人面孔的海关，还有不少别的族裔。”
“嘘！这里说不定有纳米锦衣卫在监视我们，别暴露你冷冻人的身份。”
海组长急忙把车调成加密模式。
“国家这个概念，在你冷冻后不久就消失了。现在的地球是地球联邦。当年为了应对一场奇怪的大流行病，为了挽救人类人口数目，世界上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地球人不分国家和民族地一致努力，终于在22世纪初勉强恢复人口数目，当然生育方式和人口结构是永久性改变了。”
右匀怕我听得太抽象，又接着海组长说下去：“也正是因为生育方式的改变，带动了抚育方式的改变，孩童由家庭养育为主变成了社会养育为主。家庭，这个旧时代国家的基本组成单元，逐渐式微。而新时代出生的人，适应了真正的政治经济全球一体化，也不愿回到曾经的国家状态，于是地球联邦就这样被保存下来了。”
“所以当年生育方式的改变是指人造子宫的出现？”
“也不全是，人造子宫一直都有人研究，只是大爆发之前人类用传统的生育方式完全能够维系种族数目，所以这种涉及伦理的研究通常得不到多少资金支持。大爆发之后，人类精卵结合成功的概率暴跌，黑市上流通的能受精的精子被炒出了天价，普通女性一辈子省吃俭用砸锅卖铁也买不到一颗。所以自然生育这条线基本就断了。人类必须寻找解决办法。经过数年的不懈努力，有些科学家研究出了体外诱导结合的方法，然而这种体外结合的受精卵无法适应自然人体的子宫环境，志愿者女性无一例外都报告流产。”
“所以学者就又发现这些实验室出来的受精卵可以在人造子宫里存活、发育，逐渐长成胎儿和婴儿？”
“事实上，还没等地球人制造出人造胎儿成长环境，地球和E星就发现了彼此，建立了联系和通商。后面的技术是E星卖给地球的。”
也对，等这些技术从研究到出成果到临床试验最后再到大面积推广，又要好几年过去了。说不定那时候人类早就奄奄一息了。
不过两颗星球互相发现的时间还挺及时的，这么巧的事情可能就是天意吧。
抵达目的地，时隔两百年，我终于又呼吸到了地球的空气。
熟悉中带着些躁动，平静下流动着一丝混乱，地球的气氛还是这么复杂。
看着这个不好不坏的新地球，很多事情变了，但是更多的事情没有变。或者说表面变了，她披上了科技进步和社会变化的外壳，但是骨子里那股劲，那股只有土生土长的地球人才能嗅出来的、才能心领神会出来的劲，一刻都没有变。地球不如E星昌明，不如E星发达，甚至这里的人都不如E星理智、自律、勤奋、诚实和善良。但又能如何呢，我理智上热爱E星，但是对于地球，这里的人不顾我意愿、仅仅为了利益就送我去遥远的外星，我还是不能狠下心来说恨她。即使我心中是非常气恼的，但那更多的是失望，是很铁不成钢，是悲哀地明白我的身上也刻着抹不去的地球印记。我和这些人不过是一个灵魂，站在了两个立场，本质上并无差别。
一切的灌注在血液里的自卑和镌刻在骨髓里的骄傲，是我们；不和时对兄弟姐妹刀刃相向的是我们，灾难面前团结在一起为陌生人奉献的也是我们；丑陋的嘴脸是我们，柔软的心也是我们；同情弱者是我们，用虚伪的仁义道德吃人的也是我们；自私是我们，大义也是我们；每个毛孔里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是我们，人生而自由和兼爱非攻也是我们。我们互相伤害，又彼此帮助；我们歌颂自由，又渴望控制别人；我们相爱，又互憎。
我明白这里的所有不堪和所有骄傲，知道这里的人一生都在追求什么，却有时忽然会为一瞬的觉醒放下一生的追求。所有的挣扎，所有平静下的愤怒、压迫中的伤痕，感受到爱的那一刻，为自己欢呼的那个时间，最隐秘的丑闻和最坦荡的心境也许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我们都是同一个女娲的后人，都在同一个夏娃的子宫里做过最原初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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