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暑
小暑
（1）
长假过后，是每年的秋季运动会。
初三高三与此无缘，是历年来就有的传统，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虽然难免有些不服。
钥匙扣丢了以后，林叶重新买了个新的，只不过是粉色小花，因为商家说紫色的卖完了。
她这一次没有放在收纳盒或者柜子里，直接挂在了书包上，背起来一甩一甩的。
有天被祝一尘扯了下，他说：“你也会买这些女生的小玩意啊。”
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也是女孩子啊。”林叶理所当然地回答。
“嗯，知道了。学神小姐也是女孩子，喜欢这些小东西。”
他就笑笑，这样说。语气里带了点往常没有的温柔，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2）
梵音蓝近来升了官，当了年级副主任，把于肖挤了下去。
文一班和二班关系随之变得微妙起来，原本只是因为成绩问题，一班倚仗着有林叶这块“宝”而显得总要压二班一头。但如今却好像又添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
比如说周一，林叶莫名发现一班的扫帚全部不见了。
周二时，不知为何有个女生在二班的走廊滑倒了。因为前一天下了雨，积水没有扫干净。
旁边有个二班的人说，一班的人就是欠的，一时被众人听到差点打起来。
樊音蓝疲于处理这些问题，林叶同样。
那天下了挺大的雨，据说，过后就会降温，而后便是运动会了。
即便是高三也能感受到有些热烈的期盼的气氛。
热烈得……打起了架。
林叶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打的难舍难分。是她们班的一个男生，和二班一个惯会惹是生非的混子。
原本，二班的人对他不屑一顾，但此刻围在周围，却仿佛无声的助威。
“打什么，有本事去报警。”
正当一群人围观得正起劲，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来，没有感情起伏，却格外凌厉。他们几乎不用听就知道是林叶。
天之骄子，年级第一，从不动气，说话平静无波的林叶。
太熟悉了。
本以为和这样的好学生会无所交集的男生抬起头来，正装上林叶不带感情的一双眸子，她微微抬着下颌，漂亮的脖颈微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像在看垃圾。
她甚至轻轻地朝他笑了一下，含着些他形容不出来的神色。
少年一时心头无名火起，抬手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
“你多管什么闲事？”
他恶狠狠地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骂了一句，林叶皱皱眉，随而被甩到了楼梯栏杆处。
年久失修的金属栏杆，时常掀起生锈的角，她在那一刻感到左手腕一阵剧痛，而后是湿漉漉的触感。
不是下雨了。林叶听着周围人的惊叫声，几个热血上头的，冲上去把那人按住。
她感到有些冷，还有些头晕。
而后又是一阵众人惊叫，一个不知名的人又走进来，强行把那人按在了栏杆上。
“嘶。”少女按着左手有些费力地这才站起来，血不间断的往外流。她处理类似事件不知道多少次，这是头一次被伤成这样。身侧有女生要扶她去医务室。
“他会挨处分的。”她说。
“哎别管这些了，先去医务室。”扶着她的女生看着这么多血，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们远离人群，但林叶不知为何，却看到个有些熟悉身影，她心里有几分慌乱。
是镇定自若如她也没能幸免的慌乱。
“道歉。”
是很熟悉的声音。
林叶右手一甩挣开了女生，她一向前，人堆自动让出个缺口。
祝一尘一脚踢在那人的膝盖处，他跪了下来。在到处是泥泞的学校走廊，裤子印出来两道痕迹。
“道歉。”祝一尘眼里没什么情绪，冷冷地留下这么两个字。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动静，想挣脱又被绝对的力量按在地上。
“我他妈叫你道歉。”少年扯着那人衣领往地上贯，闷重的一声响。
没一个人敢说话。
他这番样子她倒是从未见过，周围的人也是。他们只听说，那个复读生，以前在高三“名声远扬”。上了很多次公告栏通报批评。
没想过这么猛。
“听不懂人话是吗——”
“祝一尘，打人是要记过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林叶打断了。
她按着左手，忍着疼又说了一遍：“处分一年过后才有可能撤销。”
“我没和你说过，我就是这种人吗，”他冷着声回复她。
“你不是。”林叶脸色苍白。
她看他的眼神从不向对着那些会在学校吸烟打架，闹事，甚至出手打女人的人。他们在她眼里是垃圾。
可他只是会帮林奶奶送外卖的少年，连送晚都会躬谦道歉的人。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这句话多少带了些少女气，和她平日里的冷静大相径庭，她说到一半就又被打断。
“行，听你的。班长。”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班长，在所有人面前似乎真被一个柔弱无力的少女管住了一般。
他从小一个人长大。
没人监管，在学校来去自如。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从不存在打架到一半被人以“会被记过”的理由截断。
女孩转了身，没有回复他，被人扶着往楼下走，人潮一时散去。
被摔在地上的人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他跟着她下了楼。
（4）
“这事干了什么能伤成这样？”医务室的老师看着林叶一手血，差点起身马上打电话，被林叶阻止了。
“撞到栏杆上被划伤了手。”
没等她回答，身后跟来的男生帮她先做出了答复。
林叶回头去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她知道就此一散，众人知道是那男生先动的手，便不会再追究他什么。
“同学，你真不去医院吗？”医生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用。”即便是受伤，她的语气也很冷静。因为伤的是左手，来的路上她看了一眼，伤口不太深，只是最初流了很多血，现在已经基本止住了。
“那我给你消个毒，包扎一下。”
少年靠在医务室的门后，静静的盯着她
看。她刚才说“你不是”的时候，分明不是这个表情。
林叶几乎很少露出刚才那样的表情。祝一尘形容不来，那是一种欢喜，夹杂了怜惜，劝诫……很多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而今面对医生，她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往常面对任何一个老师那样，带着些敬意，冷静。
祝一尘往门框上一靠，弄出了些声响。
“同学，你要进来坐坐吗？”医生转过来象征性地问了句。
没想到他很是不客气的进来就坐下。
——你不上课去吗同学？
此时医生心里有些疑惑，但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她先让人家进来的。
少女伸出受伤的手臂，鲜红的血印和白皙的皮肤，触目惊心的对比。
她只说自己是不小心摔倒在栏杆上划的。身后的男生冷冷地看着她，却什么也没说。
“医生姐姐，我有些晕，可以在这多坐会儿吗？不想回去上课。”包扎完伤口，林叶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颊上浮出一个笑来。
“好，”医生没法拒绝，甚至问起要不要给你拿床被子睡一会。因为这姑娘摔得真的很惨，她原本想让她直接去医院的。
林叶点点头，坐在床上拥起一团被子。
医生正要走，以为那男生也该走了，没想到他礼貌的侧身让她出去，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医生：……
林叶抬起头，对他说：“你也回去上课吧。”
空气像是凝结，她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此时开口第一句就是这样的逐客令。
“你说，我不是什么人？”少年沉默一阵，终于开口，不知道怎么的，带了几分郑重的意思。
“不是和……那种混子一样的人。”林叶说。
“如果我说我就是呢。”他扯出个痞气十足的笑：“你和我打打闹闹久了，第一次看到我打人，是不是？”
“嗯。”她轻轻地应他，又抬眸，有些倔强的说：“反正，我知道你不是。”
他就笑起来，好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你记住，林叶，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混子。
“我小的时候，还挺自卑的，因为这个。
“所以，没有人管我，你是第一个。”
……
“我知道了。”她憋了一阵才干巴巴地这样说。
她好像知道自己未来会选择什么了。
虽然真的很喜欢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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