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秋意
与桑一大早起来,手才刚伸出被子,她就一个哆嗦,马上又躲回了被子里。
这是有多久没感到过冷意了。
她现在都还只记得盛夏的炎热,一天到晚的汗流浃背。
而如此清冷的气流,她是有多久没感受过了?
与桑躲在被窝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忽然就喊了声清欢。
都这个时候了,清欢肯定早就起了,现下一听到与桑的声音,她连忙就撩帘进屋,绕过屏风,再掀开帘幔,垂眼就见自家殿下抱着被子正惊喜的看着她。
“清欢,今天是立秋吗?”
“没,还有几天才到,怎么了,公子。”
“天气降温了呀。”
原来是这个啊,清欢失笑,她家殿下就是不耐热,一到夏天便特别难熬。
在秦州那段时间更是随时随地都要死要活的说受不了了。
就算后来到了陵安,也是十分不喜欢夏天,与桑更爱的果然还是冷天。
看着突然就心情变好,起身梳洗更衣的与桑,清欢摇头失笑,最后因为一直是男装,所以现在与桑自己都能绾发了。
清欢就在一旁打打下手,两人很快就也拾辍妥当,出门到院子里去了。
无双向来起的就比她早。
这会儿也早在大榕树下坐着喝茶。
与桑两步跑到他身边坐下,还不忘招呼清欢也坐过来。
三人一道吃了早饭。
然后就又开始坐在藤椅上摇啊摇。
已经凉爽下来的微风吹拂着桂花。
树枝上有昨天与桑刚挂上去的铜铃,此时也随着风轻轻摇曳,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无双向来就不喜欢藤椅,所以此时他是坐在了长榻上,背靠旁边的大树,看着天空。另一边则是清欢坐在与桑身边的秀墩上,手中的一件藕荷纱衫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陈闱令的那些老朋友们把清单都给他列了出来。
其后他们亲自一一去打听。
结果就和之前一样,的确是全死了,尸体都找得到,没有含糊的。
线索,似乎又断了。
房里开始陷入死寂。
刚从乱坟岗回来的与桑甚至都没梳洗,就那样一身土的坐在凳子上出神。
看她的神色,是受到了些打击,可却也没那么严重的样子。
比起以前几次让清欢难受到哭的那种绝望眼神,与桑现在的表现,她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了。
“陈伯,接下来应该往哪个方向去查?”
“先等。”
“等?等什么?”
与桑和清欢都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陈闱令淡定道:“凡燕过必留痕,他们不可能一点踪迹都不留下,我们就必须找到他们的这点痕迹。”
陈闱令说得对,与桑立马精神起来。
燕过留痕,哪可能走过的地方什么都不留下的?
就算他们再谨慎小心,可还有其他被他们影响过后的变化啊。
就比如之前被捷足先登了的那伙蛮子。
就因为第一个到达战场的那伙人拿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所以这伙蛮子才在陵安逗留这么久,也才会被陈闱令逮住。
想到这里,与桑也开始思索该往哪个方向继续查下去了。
虽说陈闱令已经讲了他们现在只需等便是。
可她怎么坐得住,得动起来啊,不管是什么方向,都得去试试,否则越坐越心慌。
与桑在那苦思,陈闱令也端着温茶慢慢喝着。
无双就不用说了,除去与桑主动和他说话的时间以外,他都沉默不语。
清欢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安静在一旁煮茶了。
沉默是金啊。
屋内顿时就寂静一片。
只剩下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
……
盛夏之夜,流萤满屋。
与桑坐在木榻之上看着刚刚清欢抓回来的萤火虫满屋飞舞。
那些微弱的萤光一闪一闪,带出了盛夏的璀璨。
窗子都是打开了的,但与桑在的次间却有纱帐。
难得凉爽的夜风缓缓吹进,却带不走满屋的萤火虫,与桑半枕在身后的大靠枕上,看着萤火虫飞舞,脑海里却是一刻不停的运转着。
此时夜已经深了。
与桑不睡,清欢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尤其是现在,她都怕自家殿下转不过拐弯来,就更是不敢睡了。
可与桑其实没她想的那么严重。
比这更绝望的她都经历过了,这能算什么?
这一路,她走得比谁都坚定。
一夜无话,与桑早早就把纱帐掀开一角,把萤火虫都放出去了,等天明时,帐里倒是多了几只嗡嗡嗡的蚊子在烦人。
与桑挠了挠耳朵尖,接过清欢递来的温水。
“公子,要不再多睡会儿吧,昨晚那么晚才睡,现在又起得这么早,身体会受不住的。”
“没事。”
与桑喝了水,然后又用沾了水的湿帕子敷眼,很快就精神了。
今天她也要和陈闱令一起去见个老朋友。
迟到了不好。
清欢伺候与桑梳洗更衣完毕,两人就一起出了屋。
屋外陈闱令早就在等着了,旁边无双也已经起了,陈闱令给他倒茶,他就默默地端起喝掉,那场面怎么看,无双都有点小可怜的感觉。
但明明是陈闱令在照顾无双啊。
与桑莫名就想笑,这也是近几天里,她唯一一次想大笑的时候。
站在离与桑最近的清欢,也是立刻就发觉了她的心情变好,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她,然后又看了看陈闱令他们那边。
这没什么奇怪的啊,自家殿下怎么会突然就开心起来?
不过不管如何,这是好事。
清欢也不自觉就高兴起来,早饭都多吃了一碗。‘
早上就这么过去了,清欢今天留守客栈,如果有人来找陈闱令,就让她把话留下。
至于无双,自然是被与桑拉着同行了。
陈闱令看了他一眼,也没反对。
对于无双的自保能力,与桑是绝对有信心的。
但清欢就不行了,与桑也不放心,所以还是让她守在客栈里便好。
三人出发。
陈闱令带着他们绕了好多路。
大多都是人烟稀少的小炉。
这个时候与桑就有些头晕了,她的方向感本来就不怎么好,再这么一绕,直接就给她绕晕了,东南西北都不怎么分得清,完全只能跟着陈闱令。
而比起她,无双却就要好太多。
有几次她都头昏脑胀的从一个路口转出来,转身就要再次转回去时,都是无双赶忙拉住她,这才没让她脱队。
三人继续在小路巷子里辗转,直到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青瓦石房时,陈闱令才忽然停了下来。
“出来吧。”
与桑和无双微微一愣,然后就迅速转身背对背看向四周。
“贵人啊,你到我这粗鄙之处来干嘛?”
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众人耳边。
与桑和无双都是微惊。
触眼可及之处皆没有一个人影,但这苍老的声音却清晰到仿佛有人站在他们身边说出的一般。
与桑乍舌。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魏境灵守士这么不值钱?
陵安的大街上是随便一砸一个的吗?
怎么他们随便一碰,出来的都是这种高手。
这个时候,就没有与桑和无双的事了。
两人很自觉的往陈闱令身后走去。
与桑还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陈闱令,他如今可是依然有伤在身,若打起来了,恐怕不好吧。
但担心归担心,她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问题问出来。
那不成了自爆弱点?
与桑紧张的望着四周,虽说是陈闱令的老友,可听刚刚那语气,她怎么觉得此老友非彼老友啊?这以后对于陈闱令口中的“老友”,她恐怕都得再斟酌一下了。
“多年不见,想和老友叙一叙旧。”
陈闱令依然八风不动。
那沙哑的声音忽然就讥笑一声,“你这‘老友’我可担待不起,赶紧开门见山的说吧,你来此到底有何事?”
“进屋详谈。”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如果不答应的话,后果会如何。
最后那人还是让步了。
语气十分不好的让他们进去。
此时与桑心底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和同样一直面无表情的无双跟在陈闱令身后,进了前面那座小小的石屋。
可这石屋外面看着小,进去后却发现里面另有乾坤。
穿过几道石门,再往下便是广阔的地下建筑。
与桑看得是目瞪口呆。
看来以这石屋为中心,周围很大一片都是此人的地盘,否则他不可能建成这么大的地下花园,要知道,有些讲究的人家,地底都是用石昆水浇灌过的。
在这种土地下想要挖掘,那声势得把整个帝都都惊动了才行。
哪能像此处不声不响的存在了不知多少年。
地下建筑很大,给他们带路的中年人在一处花园前就停了下来,示意他们自己进去。
陈闱令大步向前,没有任何迟疑。
刚刚想抓住他老人家,表示我们是不是停一停的与桑就那么僵在原地,最后被无双拉着跟了上去。
与桑:……
他们一直往里走,直走到一扇月亮门前。
看到了里面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摆弄花草的背影时,陈闱令才停了下来。
“你这爱好,这么多年都没变啊。”
“喜欢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
陈闱令笑了笑,“我怎么了?”
“呵~~”
陈闱令还真就像是在和老朋友说话一般。
这也是与桑难得看到除了她和夏禹外,陈闱令还能如此和气说话的少数人了。
但对面这位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老人却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无论是语气还是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
都在明确的告诉他们一件事,那就是他非常的不欢迎与桑这几个不速之客,如果可以,她也完全相信,此人是绝对想把他们打包丢出去的。
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何。
他明明这么讨厌他们,或者该说是讨厌陈闱令。
但却也一直忍耐着没发作。
是在忌惮陈闱令吗?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既然你都忘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说出来意吧,别废话了。”
“不急。”
陈闱令走进月亮门,坐到那人身后的石椅上,左右望了。
“怎么一杯茶也没有,太失礼了吧。”
咔擦!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亦步亦趋跟在陈闱令身后的小尾巴与桑被吓了一大跳,最主要也是这里太安静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无限放大。
可有两人却依然神色不惊,慢条斯理的。
一个自然是陈闱令,而另一个就是无双了。
这小冰山完全有向着大冰山发展的趋势啊,被吓到的与桑拍着胸口,就又往无双身边挪了挪。
想离那背影远一点。
无双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与桑微微愣了愣,随即就直接躲到了他影子里。
还真别说,这一年他们苦是苦了点。
可与桑的另一个大计却一点没落下。
如今无双可是被她喂得健健康康的,虽还没到达她雄伟的目标——白白胖胖。
但终归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得皮包骨了。
仅这一点,她就非常欣慰。
不过这边她是欣慰了,另一边有人却是火从心起,他站直身体,慢慢转了过来,此时与桑才发现,原来这人竟有这么高,身材很是挺拔。
但只从背影看去,她一直奇怪,这看着就是给中年人,为何声音这般苍老?
可等看到了他的面容后,她就懂了。
此人面容苍老,一看就是陈闱令的同龄人。
“你莫不是还以为这里仍是以往的陵安?你陈闱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醒醒吧,你信不信我让人出去喊一声,有的是想把你错骨扬灰之辈?”
“那你觉得,自己这地要是被发现了,又会怎样?”
陈闱令坐在石椅上,背脊直挺如一杆标枪。
“飞鸿,你这里经营的不错,想必不愿意就这样付之一炬吧。”
“陆老!”
而就在此刻,有人忽然出现,神情略微有些慌忙的对陆飞鸿低声耳语了几句。
陆飞鸿神情未变,但却看着陈闱令眯了眯眼。
陈闱令耸耸肩,示意道:“上茶啊。”
陆飞鸿哪里会搭理他,径直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花园里顿时就只剩下与桑他们三人。
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如今就只有他们仨,突然就显得空落落的。
与桑都怀疑只要她喊一声,周围立刻就会有回声了。
“都坐吧,站着干嘛。”
陈闱令一挥手,与桑第一个就坐下了。
见到旁边无双还是站着不动时,她又一把拉他坐下,然后看着陈闱令问道:“陈伯,怎么他一点不奇怪你会出现在这儿啊?”
陈闱令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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