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仙君请自重
谪仙在月光中降临,夜色还没有散去。
寝殿里没有点灯,李素素坐在桌旁,与临尘离开时一样。
李素素知道他还会回来。
临尘撩起绛紫色的衣袍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画中仙果然是靠吸食凡人的精.气提升修为,你是没瞧见啊,那屋子里十几个太监被榨得跟干尸似的,全部围在画中仙身旁伺候她,她也不觉瘆得慌。”
李素素问:“你与她交手了吗?”
她的声音嘶哑,即便很轻,临尘仍听出了异样。
“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困……啊!”
李素素眼前突然爆起一簇火光,吓了她一跳。
微凉的手指轻按上她的额角,“这是磕到哪了?”
一小团莹白的光团外泛着淡紫的光晕,在李素素的身前飘荡。
临尘探身凑近,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与人间的熏香不同。
李素素怔愣过后,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指。
“屋子里黑,方才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这屋子她住了十年,即便摸黑,也不该撞到桌角的。
临尘收回手,眼尾扫到不远处的梳妆台。
苏俭走后,李素素没有吩咐人打扫,她以为熄了灯烛就不会有人发现藏着黑暗中的满地狼藉。
但她却忘了擦去唇脂,和脸上的香粉,谁大半夜吃饱了撑着梳妆打扮啊?
除非是有人来过,而且是必须要盛装打扮迎接的人。
“画中仙离开皇宫了。”临尘看着李素素,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苏俭来过了?”
他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时值夏初,即便是夜里,这屋子里也不觉寒凉,李素素却披了一件姜黄色的披帛,高高拢起,掩住了脖子。
李素素没有回答。
临尘又探手过去,要拉她肩上的披帛,“让我看看。”
李素素猛然起身,秀眉紧蹙,声音愠怒,“仙君请自重。”
她并不习惯别人的关心。
临尘的手僵在半空,他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去管一个凡人的闲事?
“咳……”临尘掩嘴轻咳,“你的家人被关入了大牢……”
“你说什么?”李素素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你先别急,如今画中仙已经离开皇宫,苏俭摆脱了她的操控,想来不会肆意妄为,自掘坟墓。”
临尘望向窗外,天快要亮了,“而且我听说你大哥在回都城的路上,曾暗中将一封密信交给了黎王的手下,此时李家满门入狱,你父亲早先的安排,想来要有所动作了。”
黎王苏庭,是苏俭的叔父。
当年若不是先帝将李志忠任命为摄政王,辅佐幼帝,如今的高阳国国君未必会是苏俭,而是这位野心勃勃的黎王苏庭。
“李家人入狱,说不定正是一个契机,你且安心等着,没有画中仙从中作梗,苏俭要么主动放过李家,要么就等着被人讨伐,他若还是以前那个贤良的国君,断不会自寻死路。”
在临尘看来,苏俭原是一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贤君,李家此次遭难,多半是画中仙挑事。
李素素沉默良久,忽而问道:“你要走了吗?”
“我要继续追寻画中仙的下落。”
“你还会来怀宁城吗?”
临尘突然想起曾答应李素素的事,笑道:“等我降伏了画中仙,定会回来,带你去仙界逛一逛。”
“多谢。”
眼见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窗外依稀能看清花草树木,屋子里的装置亦慢慢有了轮廓。
临尘随手一挥,李素素身前的光团便消散不见了。
“你要走了吗?”
临尘沉默片刻,“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你想不想出宫走走?”
李素素惊讶道:“现在?”
“你不敢?”临尘挑眉,“怕你表哥又来找你?”
李素素咬了咬唇,有些犹豫。
苏俭离开前免了她今日去慈寿宫请安,让她好好歇着。
而她这里,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前来串门,以前太后还派人盯着她,这次回宫后,太后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画中仙身上,别说出宫一天,便是消失半个月,只怕也不会有人过问。
或许这是她唯一一次出宫的机会。
不管她的家人能不能获救,她这副身子,这辈子不管生死,都只能困在这宫墙之中。
李素素将披帛甩到肩后,咳嗽一声,尽量让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清亮些,“我们怎么出去?”
虽然上次临尘带着她从王府附近的巷子极速掠往密林,但这皇宫不比陋巷,随处都是巡逻的禁军和早起干活的宫女太监。
要想带李素素出宫,可不容易。
临尘起身走近李素素,不等她往后退去,突然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闭上眼睛。”
李素素心下一惊,反手一巴掌抽出去,正正打在帝星大人的脸上。
临尘哪里料得到会有此等变故,这一巴掌挨得结结实实,他僵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李素素心急之下只道这位帝星存心轻薄,此刻这般僵持着,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堂堂一位仙君,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哪里就用得着轻薄于她?
她这一巴掌,只怕是要惹恼了他,她是不是很快就要被挫骨扬灰了?
“你,你……你要干嘛?”本着恶人先告状的想法,即便仙君心怀坦荡,李素素也得将这调戏良家女子的罪名给他坐实了。
只要她有理,或许……应该……能逃过一劫吧!
“闭上眼睛。”
耳畔的声音微沉,李素素哪里再敢造次,紧紧闭上了眼睛。
身子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临尘松开她时,李素素竟有几分不舍离开,她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脸红。
睁开眼睛,眼前竟是一条碧波荡漾的河流。
清晨的河边有微微的凉意,尤其是刚离开温暖的怀抱,李素素搓了搓手臂。
临尘见她脸颊泛红,好心问道:“你很热吗?”
李素素不理他,转身沿着河岸往远处的石桥走去。
她其实不知道要去哪,她依稀记得这条河叫砚石河,此处应是在城东。
她小时候与哥哥们上街的时候,偶尔会经过这里。
好像走过前方不远处的石桥,再沿着河岸走不多远,拐进一条巷子,就能走到一条热闹的街道。
那条街上有一家做纸鸢的小铺子,她小时候曾缠着哥哥买过一只。
进宫前,她将那只画着燕子的纸鸢藏进了衣柜的最底下,之后再也没有机会翻出来。
她突然想放纸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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