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夜

我知道是安远的车，但故意装作啥都没看见，眼睛往车以外的地方瞟。安远摇下车窗，叫我：“宁可，你打到车了吗？”

        我支支吾吾，想说打到了，又想起排队的27个人，到家要后半夜了；想说没打到，他如果说送我，我上不上他的车？

        我耸了耸肩。

        安远说：“上车吧，我送你。”

        我也不扭捏了，在雨里等车不是什么好事。

        我打算去开后排的车门，安远说：“后排一边是儿童坐椅，一边是一些杂物玩具什么的，你坐前面吧！”

        上了车，导航了地址，跟安远家不顺路，绕了十几公里的样子。我有点蔫儿了。白天一天的会，晚上两三个小时的絮叨，再加上漏吃了饭，我现在啥劲儿都没了。只能默默地靠在安远的车上，一脸的疲惫。

        安远看了看我：“我第一次看你这么安静。”

        “话都在公司说完了。”我有气无力地回。

        我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回了点血，想看看大上海的夜景，直起了身子，前看看，右看看，左看看的时候，安远完美的侧颜映入眼帘，比雨夜美得更惊心动魄，一瞬间我就恍了神。

        “你再看下去，要出车祸了。”

        我也懒得辩解，失态是事实。讪讪地把头摆正。

        “老宋跟你交底啦？”

        “交底谈不上吧，我之前对人家态度不好，这次算是和解吧。他也不至于对我很信任，我们两个人的业务毕竟存在竞争。”

        “嗯，赛马嘛！是我最先提议要做妈妈团长业务的。老李才做的调研。”

        “啊？”我一直以为是老李，怎么会是安远呢？

        “渠道商的确分走我们太多佣金，他们一旦不动，我们几乎有50的销售额受损。往后做儿童轻课的机构越来越多，供大于求，我们只会越来越被动，渠道商坐地起价会更厉害。”

        长远点，站在公司的立场看，的确是这样。但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的业绩奖金可都是跟渠道收入挂钩的。另外我还不得不花额外的时间和精力安抚各个合作商。已经有好几家拒绝跟我们合作了。想起这些，我一阵头痛——你的馊主意，我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忽然我的胃剧烈痛起来，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怒的。

        我只能把手按在肚子上，忍着。

        “怎么啦？肚子痛？大姨妈？”安远的声音明显比谈论工作的时候温柔许多。

        我回答他的力气也没有，或者说，我沉浸在“奶酪被动了”的悲恸里，懒得理他。

        安远忽然把手伸到我额头，他的手凉凉的，一碰到我额头，我瞬间跟触电了一样。

        “有点烫啊！”

        我还是不说话，但身子蜷得更紧了。我明明是肚子痛，摸额头算怎么回事。

        “我送你去医院吧。”

        眼看着事儿要闹大，我赶紧说：“别别别，可能是一天没吃饭饿的，回家吃点东西就好了！老毛病了！如果去医院了，我明天就去不了公司了！我老公肯定让我在家躺着。”

        “不去就不去啊！你要允许自己偶尔搞砸。”

        “那不行！铁打的宁可居然请病假。老李会怎么看？鸡怎么看？鸭怎么看？等着我出丑的那些大鹅怎么看……”我还打算继续说下去。

        “宁可”安远打断了我。“你不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了！一天工作10个小时，回到家，也是微信、邮件回个不停。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开手机回消息，坐马桶上也在回消息，屎都拉不畅快。我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想得不到位，做错了什么被人议论，被老板批评，被大家知道我不那么厉害。

        我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安远听到我抽泣的声音，忽然没了主意，也闭了嘴。

        到家门口，我下了车。没走两步，收到安远发的微信：“好好休息。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学学我的厚脸皮。”

        我心里忽然一暖，嘴角跟着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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