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几天前?
韩淑兰准确的抓住冯知秋话语中的关键词,还想再问几句,冯知秋已经转身跑开了。
难道她就这一去一来的功夫,居然就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
当年冯远山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病死了,她也谈不上跟这个相处了几天的姥爷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刚过来那段时间被村长安排在冯知秋家短住顺便帮忙的时候,更多的记忆也不过是永远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背景音,以及粗重的吸气呼气的声音,让人听着都觉得他随时可以上路。
韩淑兰站在村口徘徊了一阵,心中始终对那天在医院看到的韩天明有些介意。
她对于韩天明的感情过于复杂,就连死生两次都同样的难以言表。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也曾经是自己真真切切期盼过的。
也不知道他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回到村子过后有没有找当时眼科医生说的那个医生。
家家户户出来干活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路过村口,都不禁开始对着愁眉紧锁的韩淑兰打量了起来。
韩淑兰一咬牙一跺脚,转身朝着韩家村跑去。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冯知秋的处境她去了也是添乱,不如去看看韩天明。
这一次到韩家村,她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进村过后,她也不跟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垮着一张脸拉着村里面的人就开始问路。
“婶子,你知道韩恩强家里怎么走吗?”
被拉到的杜鹃一愣:“姑娘,你打听他们家做什么?”
韩淑兰装模作样的摸了一把眼泪:“前些年我不小心跟家里人走散了,当时年纪小,只记得家里大人的名字,找了好几年才找到这里。”
“婶子,你们这里有叫韩恩强的吗?”说完,韩淑兰伸手大概比划了一下身高:“大概这么高,脸上腮帮子上有一颗痣。”
杜鹃一听她介绍,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就是恩强家里那个走丢的闺女?可怜的,自从你走丢以后恩强两口子就受了刺激,前几年双双撒手而去。”
“姑娘,你要再早些时间回来该有多好。”
韩淑兰回握住她的手,嘤嘤嘤的低声哭了起来:“是女儿不孝,是我回来晚了。”
杜鹃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淑兰的长相:“走吧,我先带你回村子,一会找人带你去你们家看看。这几年你们家房子没人修整,也损毁的差不多了。”
韩淑兰连声道谢,跟在杜鹃的身后往大队长家走去。
韩家村的这些人的名字,韩淑兰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在面对韩恩富的盘问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想上那么几秒,回答的也大致对的上。
韩恩富感慨的拉着她说了一会关于韩恩强家里这些年的琐事,就带着她拿着钥匙一起去了韩恩强家。
到家门口,韩恩富把手里的钥匙递给她:“恩强在临死之前还专门找我过去,让我一定要把家里的钥匙保管好,以免你将来回来过后没有地方住。”
“要是他知道你终于回来了的消息,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的。”
杜鹃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进院子就手脚麻利的帮着除掉院子的杂草:“这些年虽然我们也偶尔有过来看看,终究比不上有人住的地方。今儿个恐怕你自己还得好好整理一下晚上才能睡。”
“被子那些一会我帮你去隔壁几家借上一些,过段时间你整理好了再还回去。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的话,你可以直接来村口找我们。”
杜鹃交代完,拉着韩恩富一起告辞。
韩淑兰把钥匙往房间里一扔,就埋头开始打扫起卫生来。
她知道韩恩强一家人前些年应该已经死了,也知道他们家那个走丢的跟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儿也回不来了。
她对着空气说了几句抱歉,就开始忙着手上的活计。
不论如何,现在她总算有了一个合理的身份。
韩恩强的闺女回来了,这件事要是在往常,韩家村的这些人肯定会聚在一起说道说道。
而在经历了韩天明那件事过后,现在他们心有余悸,最多跟自己相熟的人挤眉弄眼传达下自己的观点,再有其他的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韩天明从镇子上医院回来过后,村子里根本就消停不下来。
回来的头两天,陈菊英就拽着他去了韩恩贵家,拉着陈菊华流了几公斤的眼泪,又是磕头又是哭喊的在院子里跪了好几天。
韩恩贵软硬不吃,当着那母子俩的面指着陈菊英的鼻子骂的分外难听,甚至扬言如果他们再在他们家继续闹下去,他就要了韩天明的命。
陈菊华左右为难,两面劝两面哄,最后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第三天,她实在熬不住了。韩恩贵现在被陈菊英母子俩逼的已经住在山里两天了,虽然是夏天,但是那些山上夜间的温度她可是领教过的。
再加上那些蛇虫鼠蚁,也不知道恩贵现在到底受了多大的罪。
虽说她跟陈菊英是亲姐妹,可是,她已经为了她这个不成器的妹妹努力了这么久了,她也该能看明白自己的苦心了吧。
再继续闹下去,可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总不能因为她们母子俩日子难过,就也让她的生活支离破碎吧。
她心中不快,面上不禁带了情绪。把家里的精米翻出来颇为肉疼的抓了一把熬了白粥,放到了守在院子里的陈菊英面前。
“菊英啊,吃完饭你就回去吧,别闹了。村里这么多人都睁着眼睛看着呢,你该不会想着逼死你姐夫吧。”
清淡的白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陈菊英捧着碗,干的发裂的嘴唇凑到碗边,第一口米粥还没喝进嘴里,就被陈菊华的这一番话说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菊华:“大姐?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我在闹?我可是在村子里打听清楚了,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说当时是你的好丈夫,我的好姐夫,亲手毒瞎了他亲侄儿的眼睛。”
“天明的眼睛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到呢?你却在叫我回去?叫我别闹了?不是应该你帮着我让他韩恩贵别像个龟孙子一样躲起来,赔我天明一双眼睛吗?”
陈菊华面色一冷:“菊英,你这样说的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要不是你们天明做下那些下作事情,你姐夫会对他动手?”
陈菊华冷笑一声,拽着自己的衣服往下一拉,露出白花花的脖子来:“当时你们天明可厉害了,可是拿着刀比着我的脖子呢?居然都想跟自己的姨妈动手,恩贵那样对他都算是便宜了他。”
“你看你在我们家闹了这么多天了,我也好吃好喝的把你伺候着,这难道不是看在我们姐妹的情分上?我说你都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不懂事?你就不能看在咱们姐妹的情分上,这件事情就算了,到此为止?”
听到这些,陈菊英只觉得荒唐。这些人,怎么会跟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
她明明记得,从小到大,大姐最是疼她,就连她跟着大姐一起嫁过来这边,大姐也对她多加照拂。
“到此为止?”陈菊英颤抖着声音,不可思议的对着她大吼道,“大姐!”
“你要我怎么算了?天明说的那些胡话都是为了保护那个贱人,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那样对他,现在居然还要我别闹了?”
陈菊华皱着眉:“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他韩天明要做什么圣人帮助苗小云做什么,我们这些人管不着也没那个闲心去管。不过既然他想要用自己的那双眼来保护她,现在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那你们有什么好抱怨的?”
“怎么?你们是觉得咱们这韩家村整个村子的人,都该依着你们娘俩的想法活吗?”
“就因为你,你姐夫已经在山上呆了两天了,要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我跟你没完。”
陈菊华说完这番话,撕破了姐妹之间的最后一丝脸面。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把甩上门,把陈菊英扔在了院子外。
她知道,陈菊英过一会差不多就应该要走了。
她这个妹妹,外强中干。早些年跟那个苗小云还不是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没人家苗小云命好。
陈菊英的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想再骂几句,张开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脱力的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脸弯下身子弓着腰,大声的哭了起来。
房间里的陈菊华,烦躁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院子里的哭声持续了十多分钟,渐渐的小了下来。
陈菊英的嗓子已经哑到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站起身走出两步,又不舍的回转身,双手捧着装着白米粥的粗碗,捧着那一碗粥往家里走去。
所有的一切,全都毁了。
她们姐妹的情分是她唯一能够依仗的东西,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的干干净净。
她们的大半辈子啊,到头来输给了一个男人。
陈菊英这时候才相信了他们那些人之前闲谈的时候说起她的那些话来。
他们说她命苦。
这些年她一直不承认。就为了一袋粮食她就被父母嫁给了她那个短命的男人,天明刚出生,她又死了丈夫。
虽然辛苦,面对那些话的时候,她还能在心里劝劝自己。
值得的,她还有天明呢。
把天明养大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好几次她都觉得他们娘俩快要活不下去了,那时候陈菊华总会背着韩恩贵偷偷的接济他们娘俩。
她又觉得,没事,她还有大姐呢。
现在呢?现在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也对眼下的困局再也没有一点办法。
她哭过了求过了撒泼打滚自己会用的所有招数全部都用过了,可是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韩恩贵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帮天明治好那双眼睛的。
当时给的药膏,不过就是为了延缓他的伤势,让他能够活着。
陈菊英舔了舔嘴唇,用后背顶开没落锁的院门,蹒跚着把手里已经发凉的白粥递到了韩天明的手上。
她扶着韩天明的手,引导着他捧住碗,推着他的手移动到唇边。
坐在韩天明的身边半天都没说话。
韩天明轻轻的喝了一口,就摸索着把碗放到了自己身边的地上:“我不饿,妈你自己吃点吧。这些天你跑进跑出的辛苦了。”
失去眼睛过后,他的听觉反而变得敏锐了起来。他坐在院子里,都能听见隔壁孩子的哭声,和苗小云逗弄孩子的声音。
偶尔,他也会听到苗小云的脚步声,停在他家门口的位置。
家中无人的时候,他也会起身在院子和房间里不停的走着圈,不停的在心里计算从这头到那头需要多少步,日常惯用的东西又是放在房间大概什么位置。
虽然摔了许多次,但值得庆幸的是,也许托之前他总是夜间起来帮苗小云干活的福,他熟悉周围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了很多。
他的双眼红肿已经消退,也不再继续往外渗出血丝。他睁开眼睛平视前方的时候,看起来跟个好人也好像没什么两样。
失明带来的不便和陈菊英隐忍的痛楚,仍旧让他心中后悔不已,后悔那一日自己突然冒出来的那一个昏招。
只不过,每一次那个念头都会在听到苗小云的脚步声的时候,摇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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