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合奏
姜芽听到她的提议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但是岑子衿于音律只是勉强能到甲等而已,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何况她还选了从没见用过的笛子。
略微思考片刻,“行啊,我教妹妹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总要有个彩头做感谢才对。”
岑子衿勾唇,“不知道姜小姐想要什么彩头?”
眸光流转,姜芽把视线定在岑子衿头上的兰花沉木簪上,今天岑子衿一身兰花扇对襟襦裙,看着简单至极,可是搭配上那同样不起眼的簪子,互相映衬,素雅清妍。
既然做赌,不能扒下她的衣服,总能摘了她的簪子吧。
“就用你头上那只簪子吧”
岑子衿眼中冷光划过,“好啊,可若是姜小姐今日故意相让,让子衿赢了,可否用你腕上的镯子做奖励?”
姜芽面色一寒,手上这只玉镯是父亲回京述职的时候今上赏赐下来的,冬暖夏凉,自从戴上它开始,从不离身,岂是岑子衿一只沉木素簪可比?
又是一声撕裂的笛音传来,“姜小姐莫不是不敢?”
姜芽被她言语一激,也忘记解释镯子的来历,更忘记用御赐之物做赌注是何大逆不道的行为,头脑一热就应了下来。
既是合奏,自然要选曲,自负琴艺超绝的姜芽谦虚地让岑子衿先选。
岑子衿也不客气,翻到最后,竟选了一曲《引魂渡》。
凑热闹过来的一个少女惊呼出声,其他人也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这首曲子既然在乐谱上,自然是可以弹奏的曲目。可这首曲子之所以被放在最后,往日无人问津,自然是有原由。
这《引魂渡》是一首战曲!
更确切的说,这是一首战败之后祭奠将士亡魂的曲子。
安居大时腹地的小姐们哪里知道什么血流成河,哪里知道什么铁戟沉沙?
对她们而言,说错一句话,名声受损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这首曲子不仅需要高超的琴艺,更难描绘其中意境,所以从学馆开设至今从没有人弹奏过。
周围弹筝弄弦的小姐们都放下手中乐器凑上前来。
刚刚的赌注众人自然听到,只是不想招惹是非,秉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假装漠不关心而已。
“这……要不岑三小姐还是换一首吧。”
有胆子小的细声开口提议。
“是啊是啊,这首曲子就是夫子也从没有弹奏过,还是换一首吧?”
一人开口,其他的人似乎被壮了胆子一般,纷纷劝说。
有和姜芽关系亲近的拉着她的衣袖,让她开口拒绝。
可她不去拉姜芽还好,这一拉,在姜芽看来,让她开口拒绝这首曲子就是相当于主动认输,她如何肯从?
“这可是你选的,岑三小姐等会儿要是输的太难看可别哭着回家又找你兄长回来报复!”
姜芽瞪着眼睛嘲讽。
岑子衿也不予辩解,只是呜呜啦啦地熟悉着手中的绿笛。
其他人被她吹的脑仁生疼,仿佛是一根弦在太阳穴绷紧。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怜悯她们的耳朵,指点完她们今日音律技巧的夫子终于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岑三小姐,你并不会奏笛,还是换个乐器吧。”
其余人感激涕零,点头如捣蒜。
“夫子,我和姜小姐以我发上木簪和她腕上玉镯为彩头,准备合奏一首《引魂渡》,不知夫子有没有兴趣做个见证?”
“《引魂渡》?”
这下连夫子表情也凝重了起来,“你们换首曲子比试吧,这首曲子技巧还在其次,可是意境达不到,强行弹奏容易心入魔障,以后于音律之上恐再难有进益。”
“无妨,这是我和姜小姐共同选择的,并非比试,只是合奏一曲,互相切磋而已。姜小姐,对么?”岑子衿侧头笑看姜芽。
姜芽下颌高抬,傲慢冷哼,“夫子,这只是互相切磋而已。”
夫子还要再劝,姜芽带着些许讥讽开口,“夫子,莫不是您也没弹奏过这《引魂渡》?也是怕心入魔障么?”
此言一出,乐房众人面面相觑。
夫子本就是书香世家的女子,音律造诣颇深,临安爱乐之人中也是享有盛名。只是家道中落,才被戚家族学几次造访聘来教授这些世家小姐。
姜芽的话无异于是对她技艺的侮辱。
可毕竟是为人师长,自然不可能出言争辩,只是不再劝阻,寻了把椅子坐下。
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也是怕两人一时不慎真有所闪失,到底是自己的学生,还是不忍她们任性冲动自毁将来。
其实她想错了,至少岑子衿可不是任性冲动的人。
两人对着琴谱,一个调弦试音,一个吹笛试气。
叮铮声中夹杂着呜呼的声音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从乐房朝着四面八方传开,守在外面的丫鬟小厮捂着耳朵朝外跑。
“这里面咋了?”
“谁知道呢?我在学馆里伺候了这么久,还第一听到这么刺耳的声音。”
“谁家的小姐,能把死人都吹活喽?”
树上几只寒鸦也在这群人奔到树下之前振翅飞离了学馆的范围。
一炷香的功夫以后,这声音停歇下来,树下的小厮丫鬟泪流满面,终于结束了。
乐房里有定力不佳的小姐已经发丝散乱,两眼呆滞,还有些捂着双耳极不文雅地抱头蹲在了地上。
坐在椅子上的夫子额头青筋直跳,脸色发青,不知道是被那声音所扰,还是因为自己教导出来的学生竟然有如此惊天泣地的天赋而失态。
“姜小姐可准备好了?”岑子衿淡笑询问。
姜芽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望着她,模样看上去似乎快要委屈哭了。
这样奏笛的功力……怎么合奏?
能在这样的声音之下完整的弹奏成调都是问题!
“岑三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再练练御笛技巧再和姜小姐合奏比较稳妥。”
夫子听不下去,又不能甩袖走人,只能委婉的提议。
“夫子说的是,可正因为子衿的笛子吹奏的不好,才要多加练习,多需指点,不是么?”
岑子衿捏着绿笛,眨着水眸看向夫子,不解的问。
只是话刚说完,姜芽已经褪下腕上的玉镯放在琴案上,“你赢了,这个镯子归你了。”
然后抛下众人,起身而去。
岑子衿垂下双眼,面容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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