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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绿儿


  繁茂的绿色轻颤,一盆旺盛的昙花有几枝已经伸展到了另一株建兰上面。

  钱嬷嬷剪了过长的灯芯,把剪刀递给苗老太太。

  “查的怎么样了?”

  钱嬷嬷双手交叠在腹部,“大太太从二房带回来一个浆洗房的婆子,据说是知道那六具女尸为何而死,大老爷查问过后,就直接去了荣喜堂,三老爷也跟着,两人在二老太太房里呆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出来的时候,大老爷就吐了血,查问不出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二老太太自那之后就病情加重,瘫卧在床。后来大太太又审过那婆子一回,执刑的丫鬟交代,那婆子说是受了四老爷和孔姨娘的指点才在二房拦了大太太。”

  苗老太太没说话,伸手找出昙花里那几枝过长的枝杈,从根部逐一剪除。

  “果然是树大分叉,总有那个几根不听话的要跑出来,有碍观瞻。不听话的枝桠剪了就是,总不能把整株树都毁了,你说是不是?”

  钱嬷嬷低头伫立,眼神不动。

  “那婆子呢?没去打听?”

  “大老爷和大太太命人严加看管,除了每日送水饭,不让任何人靠近。”

  “连你也不让?”

  “是。”

  “看来这是真出了大事啊!那两个孩子如此费心地瞒着我,应该和我也有几分关系,孩子大了,有主意了,既然他们不让管,老身就不查了,但是你还是要让人看着,千万别再出什么事儿。”

  “是。”

  要不说三位老太太里,苗氏是活的最轻松明白的,因为她永远知道审时度势,从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花似玉的年纪嫁给岑鸿,陪着他一路沉浮,到最后官拜一品,入阁为臣。

  几十年夫妻,岑鸿也不是没遇到过几个知己红颜,但苗老太太总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所以到最后,岑鸿的后宅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要么那些野花自己知难而退,要么岑鸿因愧疚主动疏远。

  聪明的人总能活的更自在。

  只是岑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的。

  遥遥丝竹靡靡之音不绝,女子膏脂粉香随风飘入街巷,无论临安各家各宅发生天大的事情,翠玉楼一直是那个英雄冢,温柔乡。

  “大爷,绿儿陪您再喝一杯嘛。”

  通身绿纱绕体的女子如藤蔓菟丝缠上厢房里闷声喝酒的男人,这男人已经连续来了几日,相貌英俊,出手大方,不睡姑娘,只喝闷酒。

  这样好伺候的优质恩客在翠玉楼并不多见,因此姑娘们每天都争破了头想被他选中,今日,恰好是绿儿。

  绿儿也算是翠玉楼颇受欢迎的姑娘,长相出众,身段妖娆,肤白腿长,一双小脚丫如珠似玉,勾在男人腰身上的时候,更是滑腻销魂。

  趴在喝酒男人的肩头,中指指尖在酒杯中轻轻一点,而后放到红唇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干净,对着男人的耳朵呵气如兰,“大爷,今夜让绿儿陪您一起喝嘛!您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不如绿儿给您松快松快,春宵一度,保证您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

  男人大口饮下一杯烈酒,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有这么个尤物一般。

  绿儿柔软地挺起腰肢,手臂环绕,手指轻抚男人的面庞,转到男人身后,从侧面探出头,嘴唇挨着男人的面颊,“要是您愿意,也不妨讲给绿儿听听你的心事,说不定绿儿还能帮您开解开解。”

  如梦如幻的声音,带着治愈的安抚,男人的眼神开始慢慢失去焦距,直至迷茫。

  绿儿旋身骑坐在男人的双腿上,捧着他的脸,娇媚地问,“大爷到底发生了何事?”

  男人茫然开口,“我娘……我娘不守妇道,我的亲兄长……不,不是我亲兄长!呵呵,他在我大比前给我下药,夺了我的功名!可是,我如今又不得不仰仗着他,我该怎么办?”

  “不守妇道?是与人私通了?”

  “不,不是,是败坏伦常,勾引小叔。”

  “所以你的兄长与你同母异父?”

  “……是。”

  “大爷就是为了这些烦心才喝闷酒么?还有么?”

  “还……还有我妻子,我不知道她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

  “她怎么了?”

  “她学会了用阴损的手段达到目的,逼我,逼我就范。”

  “这样啊,还有什么?”

  “没……没了。”

  “呵呵,这些很快都会过去,现在好好睡一觉,很快就会过去的……”

  柔软的身体覆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暖香,男人眼睛轻轻颤抖几下,慢慢阖上。

  纤纤食指一点,男人便倒在了软榻上。

  绿儿从男人身上下来,绕着垂在胸前的发丝娇笑,“这可真是奇闻了,想不到堂堂二品侍郎竟是如此身世,就是不知道这消息值多少银子。”

  从岑故踏入翠玉楼的那一刻起,他的底细就被摸了底儿掉。

  只是楼里没有命令不准用手段探查恩客隐秘,而且他这几日只是点人陪酒,并没有做别的事情,之前几位姑娘也都无功而返。

  绿儿见他不理睬自己,好胜心上了头,这才在他酒中下了藏在指缝的药,用音惑的秘技打探出他的秘密。

  原以为就是生意不顺,夫妻失和的小事,没想到竟然钓出来一条大鱼。

  绿儿舔舔红唇,花枝招展地坐在桌前,慢饮一杯,看着昏睡的男人妩媚痴笑。

  岑故对此毫无所察,甚至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和之前一样是酒醉后入睡。

  扔下一叠赏银,蹒跚地出了翠玉楼。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一团乱麻。

  恨么?

  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是自己依赖多年的兄长。

  就算是他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可时间不能倒退,一切都于事无补。

  出门在外被人尊称一声岑四爷,那是别人给岑家面子,给岑敛面子!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经营的人,这些年管着外院,也只是做到不亏损罢了。

  骨子里书生的傲气也让他一直不甘,不甘沦落为最下等的商贾之流。

  清算么?

  又有什么意义?

  书房的那副画,敛情,岑敛,竟然是这样的由来。

  他替父亲不值,替自己冤屈!

  就算他把事情挑明了,让岑敛身败名裂,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岑家呢?

  没了岑敛,还能富贵多久?

  他到底是岑家的血脉,如今岑家一族受他荫庇,其他族人能同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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