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牵手
燕如碧将几块金锭塞进少年的行李中,直到边边角角都被妥帖地隐藏起来,不至于太过显眼后方才罢休。
“不知道去了书院后,还有没有花钱的地方,但还是备着些银钱最好,免得到时添麻烦……”
她翻来覆去嘱咐了好几遍,可对面的少年却无半点不耐烦,而是轻声一一应下,唯恐答迟了半分便引得她担心。
燕如碧按着心口,半弯下腰来,另一只手则按住他的肩膀,终于将萦绕在唇齿间的那句话说了出口:“你一定要准时回来。十日后,一刻都不差,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眉眼间的严峻之色,让秦桑也不禁重视起来。
他攥着少女细白的手腕,将她按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放轻了声音询问道:“不要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燕如碧越发沮丧,想要站起身来逃之夭夭,却被肩上的那只手牢牢禁锢在原地,只得不情不愿地敷衍道:“你第一次出远门,我不太放心而已。”
这样不走心的回答,显然没有取信于少年。
她败下阵来,捂着额头求饶道:“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活像是一个失望的老父亲,在看他那不成器的傻闺女。
“就是之前提过的那个赌约嘛,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我却藏着没有说。本想着能糊弄一天是一天,没想到最终还是不得不说。”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对上少年的眼睛:“与你那日一样,我也发现只有与你多接触,我才能正常活下去,否则心口处就像是有蚂蚁在啃噬一般,疼得要紧。”
有少年的事迹在前,她并不担心这件事在他心中的真实性,只害怕他误会自己之前的百般示好,不过是出于保命的目的,而非真心对待他。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这样。
但这样微妙的小心思,还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最好,落到别人耳中,反而平添事端。
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少年的神色越发晦暗不明,她灰心丧气地低下头,闷声道:“我知道你会怎么想,但我不希望你这样怀疑我。我就知道,说出这件事来就会引来一连串的麻烦……”
见秦桑迟迟不应声,她的心也如同坠到了谷底。
燕如碧站起身来,加快步伐逃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似是慢一步就会被少年叫住,紧接着便是如暴风雨一般的质问与诘难。
直到坐在窗边的小榻上,饮尽整整一壶茶水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实在是失了方寸,一心只想着逃离那里,却忘了以少年的性子,是不会这样将她往坏处想的。
他只会为她找来千奇百怪的理由,努力将她奇怪的举动合理化,并以一如既往的温和态度原谅她。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她气馁地吁出一口气,躺倒在小榻上。
丧气一阵后,燕如碧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准备提着午饭去向秦桑道歉。无论是她自己想太多,误会了他的意思,还是少年真的这样想,都不应该停滞在如今的境地。
逃避问题与胡思乱想,实在是她生命中难以克服的两个致命缺点。
燕如碧拖拖拉拉地走在小路上,低着头谋划着一会儿的说辞,却见前方出现一道高瘦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了阴影中。
她茫然抬头,来者正是一脸无奈的齐云合。
从他来时的方向看,恐怕是刚从少年的院子里出来,便径直来堵她的路。
齐云合长叹一口气,头痛道:“昨日还在好好地收拾行李,准备跟着我一同去书院,今天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吵架,他们两个从来不吵架的好不好?
反驳的话还未出口,燕如碧便意识到自己跑偏了重点,连忙绕开他向前一路小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解释。
“小桑只是说笑而已,书院肯定还是要去的,齐公子晚上可一定要记得来接他呀!”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弯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气息才逐渐平复下来,急促道:“为什么不去书院,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外面看看吗?”
少年见她这般着急地闯进来,慢吞吞端起桌上的茶水递过来,又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放在对面,对她的询问却是置若罔闻。
“脸这么红,一路上是跑过来的?”
燕如碧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饮尽杯盏中的茶水后,却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出言提醒道:“问你话呢,别转移话题。”
现在的她倒是盛气凌人,对少年颐指气使,全然没了方才的惶恐不安。
两人面对面僵持着,只看谁先抵挡不住。
秦桑叹了口气,终是妥协道:“若我去了书院,至少也要十天才能回来一次,你的身子能受得了吗?”
虽是疑问句,可燕如碧却从其中听出了他的无奈与谴责,似是极不赞同她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他将手掌覆上她的头顶,轻轻拍了几下。
“我不愿给你添麻烦。”
“你胡说什么呢。”燕如碧推开少年的手,也与他拗了起来:“这又不是你的义务,何来给我添麻烦呢?更何况,我既然答应了让你去书院,自然是经过一番考量,决计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你尽管放心便是。”
“真的吗?”
看着少年的态度有些松动,她立马乘胜追击道:“当然是真的了,只要你能准时回来,我保准生龙活虎的来见你!”
上学的事圆满解决,亟待进行的便是下一个问题。
燕如碧攥着袖口,率先打开了话头:“早上的时候,我不该自己想太多,平白误会了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对面的少年一句话打断:“停。”
“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这样是不对的。‘对不起’这三个字很珍贵,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宣之于口,你没有对不起我。如碧,该改改了。”
他的神情甚是严肃,向来见了她便含满笑意的眼,此刻也失了往日的温和,似是极希望这一番话能得到她的重视。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秦桑也有些懊悔,连忙放轻了声音道:“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如此多心才好。怎的在齐叔叔面前那样嚣张,到了我这里反而如此委屈呢?”
燕如碧鼓着脸颊,忿忿不平道:“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她眼神飘忽,努力想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好巧不巧,竟还真被她找出来一个:“我回去后仔细算过,像这样待在你身边整整一日,恐怕是不足以维持我这接下来十日的活动的,除非……”
少年本就着急,见她这样卖着关子装神秘,心中更是焦灼,不由得向前逼近几分,催促道:“除非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除非我们能有更近的接触。”
燕如碧向他摊开掌心,手指却不老实地上下晃动着,引得人眼花缭乱后方才罢休,努力忍着笑意道:“所以,你可以牵我的手吗?”
少女莹白的掌心横在他的面前,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眉眼间盈盈流转的笑意,越发彰显出她的志在必得。
秦桑握住她的手,指腹不自觉蹭过她的掌心,摩挲着那层薄薄的茧。
沉默良久,他才轻声开口道:“你入府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叔父待你不好吗?”
他这位叔父在认祖归宗之前,已经是燕郡出名的才子,即便再怎么艰难,也不至于让明媒正娶的妻子做这么多体力活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另有什么隐情。
燕如碧正享受着源源不断的暖流向她涌过来,听到少年的询问,也只是浑不在意道:“我之前是个孤儿,后来被一家酒楼收留,就在那里打打下手,切菜啊烧火啊洗衣服什么的。”
“后来遇到了你叔父,他毕竟是读书人嘛,不管是在书院里还是参加诗会什么的,总是要体体面面的才对。再加上贺姨身体不好,几场病下来更是将家中的积蓄尽数花了出去,为了赚些银钱来,我便只能再回酒楼去干活了。”
少年的情绪有些低落,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她也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找补道:“这没什么的,我都习惯了。况且在酒楼里干活反而最适合我呀,里面的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开心得很呢!”
燕如碧心中哀叹几声,天地良心神明在上,她真没有向少年卖惨的意思,只不过是转述了燕思记忆中的几件事而已,谁知他居然这般感同身受。
“好啦——”
她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试图打破此刻有些沉闷的氛围,语气轻快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了,不然岂不是平添些无谓的烦恼?”
窗外的日光透过缝隙,星星点点洒落在少年的脸上,轻盈拂过他的眉眼后,最终化作唇边一丝克制的笑意。
“我一定会准时回来,你要记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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