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顾吟泽睡得很不安稳。
即使是一如既往的超高质量睡眠也没能压制住那双大手的入侵。
梦中那抹灰暗凝成一具发黑的人形，祂很高大，但本应是胸腔和腹部的地方却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仿佛是为了强行拔高身形而撕扯出的洞。
祂挣脱开祂诞生的雾，像是承受着无数重担，一步两步缓缓向顾吟泽的方向靠近。
顾吟泽右手被铁链拴在铁架床上，绳索束着他另一只手，那些雾则压制着他的两条腿，甚至从裤脚伸进了他的衣物，这些触手一样的东西令他不能轻易动弹。
他能清楚看见从人形身上滴落下来的黑色物质，他们砸在看不见的地板上，重新回归母体——这似乎代表着人形不久后就会自行消散，但他不能保证人形消散的时间是在触碰到他之前。
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何况他的手还能扭动。
这是他的梦，四周的装潢很像花店未装修前的毛坯模样，既然如此，按照他的习惯，那东西应该也在……
人形缓缓靠近，走到床前时，也消散了一半肢体。
这时顾吟泽才听清楚人形口中念叨着什么。
“害虫、害虫、啃食苹果、破坏世界、的害虫……”
“消灭、消灭害虫，让世界回归正轨……”
顾吟泽左手赶紧往枕头下摸，果然真的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看来这个梦还真的是以现实为蓝本的。
“我要、消灭……”
“你个……”那双大手伸向顾吟泽的脖颈，“害虫——！”
顾吟泽从枕头底下抽出刀，反手割断了捆住他左手的绳索，因为没掌握好力道，锋利的刀在顾吟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伤痕，人形见了血更加兴奋，不顾甚至开刃处发着光的刀，直直扑向顾吟泽。
顾吟泽砍向人形伸过来的手，那手意外的脆弱，甚至没有切断的感觉，那手就掉了地。
“啊啊啊啊——”人形发出痛苦的声音，身上黑色物质掉落得越来越快，“区区害虫——！！”
雾气压得更重，顾吟泽不禁发出一声闷哼，冷汗从额角流下滑进他的眼睛，但他却不敢松懈。
“害虫、害虫——”
人形扭曲着、蠕动着。
“我要、消灭害虫——消灭你！”
“那些北区的害虫怎么样了？”
申春桃举着录音笔，问蒋华。
蒋华没有先行回答他的问题，在他们这一行，情报是要用代价来交换的。
“小桃啊，”蒋华掏出一听无糖可乐，“这问题不是问你弟弟就行了？我只不过是和警局有生意上的交情，但你不一样，你弟弟可是……”
“蒋华，”申春桃一脸不悦，“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真的？”蒋华放下无糖可乐，听到申春桃的话就笑开了花，“就算是蓝山水上乐园纪念门票？”
申春桃点点头：“我能搞到。”
蒋华直接将无糖可乐推到申春桃面前：“哎呀不早说，我早就想在那里探案了，结果我跟了好几帮人没一个能告诉我的，只有你最好啦~”
蓝山水上乐园十几年前发生过一次□□事件，蒋华便是其中受害者的孩子。
也因此他抛弃了正常生活，只为了去找到被尘封的真相。
“有钱真是能为所欲为啊——”不等申春桃反应，蒋华轻巧地转了个圈，“要是我也有钱就好了。”
申春桃的右眼皮一跳。
他知道蒋华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
果然，蒋华站定后，那晦暗的眼神就落到了他身上。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抛弃你弟弟的？”
蒋华喃喃自语。
他毫无光亮的眼睛一直盯着申春桃。
“就为了钱，跟了个坏蛋金主，抛弃你弟弟？”
蒋华是眼睁睁看着父母推开他，然后被掉落的水泥块砸死的。
他没有其他家人了，唯二无条件爱着他的人死在他面前，他会不自觉在意那些父母双全有兄弟姐妹的人，也因此对家庭关系良好的顾吟泽很有好感，也导致了如今蒋华对申春桃抛弃弟弟申夏梅的行为的厌恶。
申夏梅在警方突破凤凰后亲自带人一间间搜查，但就是没有传言中申春桃任何消息，他所有落寞的表情都落在蒋华眼里。
申家兄弟的父母都是警察，都死于一场打击毒贩时爆发的枪战，弟弟申夏梅继承了父母的遗愿成为了警察，而哥哥申春桃则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不久后弟弟中考后的一个雨夜消失，申夏梅只能从每个月按时打银行卡的汇款判断哥哥活着。
蒋华死死盯着申春桃，毫无疑问，如果申春桃接下来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的话，那申春桃不仅会得到情报，还能得到蒋华的一顿揍。
申春桃抿了抿唇：“我也没有钱，我们家也都没有钱……但是夏梅受打击很大，分数只能上很贵的私立高中，我不能让他没书读。”
申春桃直勾勾地看着蒋华：“复读也来不及了，那些毒贩的手下知道了我们家的地址，能顺理成章搬家的方法只有这个——我不想让他深陷在爸妈死去的阴影中，所以，我领着那些人跑了。”
“我跑到很远的地方——我不想让夏梅也被仇恨束缚，结果跑到最后，我也回不去了。”申春桃的指甲在自己的手掌心上留下印记，“当私家侦探是我能接触到最赚钱还能不染脏自己的工作。”
蒋华听了这番话，只好放下自己已经握成团的拳头：“是吗……”
他的视线尴尬地乱晃，最后还是转身从自己的情报堆里面掏出一叠有关凤凰的文件。
申春桃知道自己过了蒋华这关，顺势坐下。
“陈诗兰经营了十二年的凤凰，在她手下，凤凰逐渐从一个小酒吧摇身一变成为北区最大的夜总会，其中必然沾着点那些肮脏的交易。”蒋华新开了一听无糖可乐，“基本上刑法里写的那些都沾了个遍——造假、野猎、黄赌毒、胁迫、绑架、人口贩卖甚至直接杀人等等等等，不枉警方磨了好几年才才彻底突破防线，估计之后收集证据的时候陈诗兰连带着手下的人都得被判个三百年刑期。”
申春桃没回应蒋华的俏皮话，他接下蒋华递过来的文件，将文件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
“记得‘门票’哦，那地方被封锁了老久，没点关系都进不去，”蒋华喝下一口可乐，眼睛滴溜溜一转：“顺便一问，你要那堆资料干什么，你金主要？”
申春桃站起身：“没他的事，我只是查到了之前那批毒贩可能和凤凰有关。”
“哦，”蒋华了然，“摸鱼吗，我都懂得……这次也是？”
申春桃点点头：“回去编一下行程就好，他好像无条件相信我的报告，我在上面写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哇哦，要我就直接全部编点给他得了。”
“确实能这么干，但我赚的是诚信的钱，”在蒋华戏谑的调笑下，申春桃补充，“大部分情况下。”
送走了不请自来的申春桃，蒋华掏出手机，给申夏梅打了个电话。
“喂？”
“喂小梅啊——”蒋华特意拖长音，“小少爷呢？”
“听说是去参加谢家宴会了？”申夏梅翻看着电脑上的报告，“那些群里面还对着有激烈讨论呢。”
“什么群？”
“额……‘对顾少爷求爱联盟’？之前排查变态的时候查出来，你几乎能在那上面看见顾家为了保护小少爷而放出的各种假行程假消息——除了大事。”申夏梅离开电话，跟孟凯歌交接工作，“不过你要是真的为了顾吟泽而来你还不如直接去问他，他应该很乐意告诉你……所以你来干嘛的？再不告诉我真相我就挂了我真的忙死了……”
“哦，好吧，嗯……我这可能有你感兴趣的情报。”
“什么？能给陈诗兰定罪的？我们这够多了能给她判个五十次枪决。”
“是关于常家和……你哥哥的。”
申夏梅停止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动作，他拿起原本夹在脖子处的电话，开始用一种认真的姿态听蒋华讲话。
“我想听我哥哥的。”
他笃定地说。
“他刚刚来我这了一趟，”蒋华绕着自己的刘海，“为了些陈年旧事……”
“能告诉我吗？”
“恐怕不能，这样会破坏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但蒋华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接着说，“我唯一能透露的是，他还活着，和我一样当着个私家侦探，赚的还比我多……”
申夏梅陷入一阵沉默，他当然知道申夏梅赚得多，毕竟打在卡里的生活费越来越多，他不可能没察觉。
“他……真的还好吗？身上有没有伤？精神好不好？瘦不瘦？”
“真的蛮好的，一顿能吃五碗饭，一拳打死三变态。”他想了想，说道，“也没碰违背刑法的事。”
“……这样啊，”申夏梅揉了揉眼，“如果下次能再看到他，能帮我带句话吗？”
“你说。”
“我在家里等你。”
跑得很快的申春桃在自己的摩托车上打了声喷嚏，揉了揉眼睛，却还是不敢相信文件上写的东西。
“嘉泽科技有限公司……”他摸着下巴，“老板的公司……为什么会出现在凤凰的赞助名单里？”
……既然这样，那恐怕他老板手上脏的可比他本人的脸还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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