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玉兔案）

第二天一早，梁晋就带着杨韫入宫准备面见圣上，可进了宫门没多久，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胡康德就拦住了二人，对梁晋笑道：“梁厂公许久没有进宫，可是忘了皇后娘娘。”

        梁晋忙道：“不敢，只是近日忙于追查静心小筑之案，待此间事了，必然去栖凤宫在娘娘面前请罪。”

        胡康德又道：“即是追查太子的案件，梁厂公一大早就进宫，看来是有结果了。”

        梁晋低下头眼神一冷，又抬头笑道：“并不是有了结果，只是听闻皇上病重，想去皇上面前请个安罢了。”

        胡康德笑道：“既然如此，皇后娘娘有要紧事找你，跟咱家走一趟吧，等皇后娘娘的事情说完再去给皇上请安不迟，现在只怕皇上还未起身。”

        梁晋面带犹豫之色，胡康德冷笑道：“怎么现在皇后已经指使不动你了，你好大的官威啊。”

        杨韫听后便道：“你先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梁晋瞧了胡康德一眼，后者依旧是一副讥讽的表情，他抿了抿嘴唇，便回头对杨韫道：“好，你站在这里别走，我一会儿就回来，”又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好好照顾杨公子。”

        梁晋到了栖凤宫中，皇后已经在那里等他了，梁晋行过礼后，却久久没有听见平身，他便也一直低头跪在地上没有说话，殿中静默了许久皇后才缓缓开口道：“梁晋，你从一个小小的内侍到今日呼风唤雨的西厂厂公，你忘了是谁提拔你的。”

        梁晋这才抬起头道：“奴才一刻都不敢忘记，若非娘娘也就没有奴才这个人了。”

        皇后冷冷道：“原来你还知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所以你现在要跟我作对不成，你别忘了你效忠的是谁？”

        梁晋却道：“奴才效忠的自然是我朝□□打下的江山和天命所归的天子。”皇后脸色一变，喝道：“你！”

        梁晋却不管不顾接着说道：“娘娘自然是提拔了奴才，可奴才这么多年为年年鞍前马后，在后宫中帮娘娘运筹帷幄，坐稳皇后宝位，在朝堂之上为赵家驱使，极力维护赵家的利益，被天下人视作娘娘的爪牙，被朝臣视作奸佞小人，死后也没有好名声，这份提拔之恩奴才也该还完了吧。”皇后只气得发颤，梁晋又行礼道：“奴才还赶着去给皇上请安，就不多留了，皇后娘娘可要保重身体，否则奴才拍我们相见的日子不多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皇后将杯子掷向他却只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

        梁晋匆匆赶到方才与杨韫分开的地方，而杨韫和小太监竟然都不见了。

        原来就在梁晋离开后不久，辰妃宫中的侍女就带着几个太监找到杨韫，撇了杨韫一眼道：“辰妃娘娘要见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杨韫握了握手，心中不妙，面上露出笑容道：“不知辰妃娘娘找在下所为何事。”

        宫女冷冷道：“娘娘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如何清楚，你快跟我们走吧，现在还能自己走，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杨韫看着四周几个看起来粗壮有力的太监，将她和梁晋留下来的小太监围了起来，她心中叹气，说道：“好吧，我和你们走。”

        宫女冷笑地看了小太监一眼道：“这位公公也和我们一起吧。”

        两个人很快就被带到辰妃宫里，小太监被人带了下去，辰妃挥了挥手，殿内侍候的人便都下去了，偌大的宫殿瞬间只剩下杨韫和萧明舒两个人，杨韫强作镇定道：“娘娘，在下是外男，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实在是有损娘娘清誉。”

        萧明舒只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杨韫心中一惊，只要开口否认，萧明舒缓缓道：“你说与不说，今日都没想走出这个宫殿了。”

        事到如今，杨韫也笑了出来，“嗯”了一声道，“没错，我都知道了，辰妃娘娘与皇上心中的故人容貌相似，无意间被皇后娘娘发现，皇后就安排娘娘去乐坊成为舞姬，三年后在皇上的寿宴上献舞，皇上一看到娘娘，果然十分爱宠，后宫其余人都比之不及，那日皇后命她身边宫女笼络的小宫女身着栖凤宫宫人服饰吩咐太子在静心小筑等她，太子自然无有不从，可太子却料不到等在静心小筑的不是他的母后而是娘娘，太子一见去就不知不觉中了迷香，意乱情迷之事无意轻薄了娘娘，娘娘趁机从静心小筑跑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恶行被宫人看见，皇上大怒，将太子幽禁于东宫，朝野震动，皇上命梁大人彻查此事，可若是查不出真相，太子调戏庶母，品德败坏，储君之位不保，太子之位自然就落到了有皇后支持的楚王身上。”

        杨韫说完，萧明舒看了过来，脸上浮现出笑意，“仅靠几个人的供词，你竟真的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这一年来京中盛传你的事迹，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她脸上的笑意忽敛，眼睛中折射出寒光，“可惜如今物证已经销毁，人证也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只凭你一张嘴，谁会相信呢。”

        杨韫却直直的看向她说道：“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

        萧明舒漫不经心道：“你说，我很乐意赐教。”

        杨韫叹道：“我只是想不到，你竟然仰慕太子，可是既然仰慕太子，又何必这样对他。”

        心中最大的秘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说了出来，萧明舒清丽的五官忽然扭曲起来，她咬牙切齿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杨韫默默不语，萧明舒却自顾自地出了一回神，她原本想按照皇后的吩咐处置了杨韫，却因为心底的那一点隐秘，那一点被人发现的偷偷欢喜叫她舍不得对杨韫下手了，只得叫人过来把她压下去看好。

        萧明舒独自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进了内宫换了一件衣服，装扮一新，然后披了件披风，就往外走去，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东宫。

        到了东宫，她拿出皇上赐给他的令牌，守卫也就放她进去了，太子正在内室看书，听见有人进来将书放下，抬头一看，竟然是辰妃，他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

        萧明舒见了幽幽道：“太子就这般厌恶我吗？视我为洪水猛兽。”

        太子面露愧疚之色，他听说了辰妃后来自尽的事，心中抱歉得很，开口道：“萧娘娘，那日的事情，我并非有意，连累了你，实在抱歉，只是有了这件事情，你我再同处一室，就多有不便了。”

        萧明舒却自顾自地坐下了，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口中道：“原来太子真的忘记了我。”

        太子听了这话，心中又惊又骇，忍不住问道：“萧娘娘，我们相识吗？”

        萧明舒朝着太子温婉一笑道：“殿下，那时我刚刚入宫，你也还不是太子，那天我被嬷嬷责罚，一个人躲在外面哭，你看见了，非但没有怪罪我，还指着一旁的合欢树安慰我说，合欢花虽然喜欢温暖却能抵抗严寒，做人也是如此，就算是风刀霜剑只要内心温暖又有何惧。从那之后，太子殿下就一直留在了我心中。”

        太子听到这样一番表白，此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萧明舒接着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我之间云泥之别，我只能将思慕藏在心里，谁知上天眷顾我，竟让我有亲近殿下的机会。”

        说着她忽然靠近太子低声道：“殿下，如今皇上命已垂危，奄奄一息，他将玉玺赐给我了，只要太子愿意立我为你的妻子，我自当双手奉上玉玺，助太子登上大位。”

        太子听后却一把将萧明舒推开，怒喝道：“你说父皇他怎么了。”

        萧明舒被推倒在地，又惊又羞，站起来冷冷道：“皇上他早已病重，多日不上了，太子被关在东宫，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忽然靠近萧明舒，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别到脑后，萧明舒受宠若惊，娇羞道：“太子殿下。”

        太子却在她耳边冷冷道：“像你这样朝秦暮楚的女子，岂配做孤的妻子。”

        萧明舒的笑冷在了脸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子，恨声道：“殿下，你一定会为今日之事后悔。”说完转身就走。

        太子在她离开后颓唐坐下，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父皇怎么会忽然病重，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玉玺在辰妃手中是真是假。”

        楚王府中，楚王听着手下人传来的消息，握紧拳头，震怒不已，恨声道：“连个人你们都看不住，真是无用。”图瓦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底下跪着的人都不敢作声，楚王冷冷道：“都给本王守在那里，一旦那个人出现，格杀勿论，不许他走近京城一步，若是他出现在京城里，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自行了断吧。”

        皇宫里波诡云谲，靠近御林的山洞中此时却是一片静好，薛可艾扶着杨郁一步步往出口走，山洞里黑暗无比，两人只能靠着火折子艰难前行，

        杨郁身上还带着伤，两人走得十分缓慢，可是到了第二天，火折子却突然熄灭了，薛可艾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尖叫出声，下一刻她就感受到一只冰冷但是带有力度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忽然就不怕，脸上热了起来，手却握得更紧了。

        走了许久，杨郁算着时间，说坐下来休息，两人像往常一样靠在一起，没有星星和月光，薛可艾开口道：“杨郁。”

        杨郁温声道：“我在的。”

        薛可艾忽然道：“我心里好害怕，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杨郁笑了笑，真的开口讲了两个故事，一听就是哄小姑娘的，薛可艾却有些恼怒道：“你经常哄别人睡觉吗，怎么这些故事竟脱口而出。”

        杨郁哑然失笑道：“我哪里认识别的姑娘。”接着声音低了些道：“那时候父母刚刚逝世那，阿韫年纪还小，常常哭着要母亲，我没办法只得到处学这些小故事哄她睡觉。”

        可艾听了鼻子一酸，阿韫年纪小，他的年纪应该也不会大，他却不仅要忍受失孤之痛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可艾闷闷道：“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杨郁只轻轻笑了笑，问道：“还要不要听？”

        薛可艾点点头，却想到在黑暗中他看不见，正准备出声，却不小心碰到了杨郁的手腕，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上面的伤疤，可艾忙急切问道：“你的手上是怎么了。”

        杨郁忙拉过袖子掩盖，薛可艾推了推他急迫道：“你快说呀。”

        杨郁苦笑一声，道：”我从中原被卖到西凉，成了奴仆，他们怎么会信任我。”那伤痕是长期带着镣铐留下的，不仅手上有，脚上也有。

        薛可艾忍不住哭出声来，说道：“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杨郁听见薛可艾哭了，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再说雅库特十分看重我，没过多久就让我做他身边的随从，我没事的，真的。”一个人身在异乡，又是以奴仆的身份，怎会不受人欺辱，若非他还有一身才华的雅库特看重，早就被折磨死了。

        薛可艾知道杨郁在安慰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让他担心，抽噎道：“都怪我，若不是我家人要你入赘，你也不会被迫离家，被人拐走。”

        杨郁却笑道：“此事怪我才对，若非是我有眼无珠，定要逃婚，不然留在京城……”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了，留在京城如何，自然是娶身边人为妻了，他轻咳一声，说道：“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呢，放心我在你身边的。”

        薛可艾脸上一红，还好一片漆黑看不清，她既希望杨郁接着说下去，又不知道杨郁为什么不说了，胡思乱想之间沉沉睡去。

        二人在山洞中游走了几天，突然就眼前一亮，一道光来到他们眼前，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十分欣喜，真代表着他们要走出山洞，杨郁看向眼前的薛可艾，一个千金大小姐，此刻却头发凌乱地跟在他身后，杨郁笑着轻轻整理了她的头发，薛可艾抬头，两人目光对上，俱是心中一颤，杨郁又是一声轻咳，别过目光道：“我们快走吧。”说着大步往前走。

        薛可艾站在后面，咬了咬嘴唇，突然大喊道：“杨郁！”

        杨郁回头，颇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薛可艾大声喊道：“马上要出山洞了，你待怎么样，手也给你牵了，脸也给你摸过了，难道你真的要我和你妹妹过一辈子吗？”

        薛可艾一口气说完，又羞又恼，心中就像一片火烧开了，可是她并不后悔。

        杨郁听后，低低笑了，随后大步走到薛可艾身前道：“手也给我牵了，脸也给我摸过了，我这个人自然就是薛姑娘的，薛姑娘可不许不负责喔。”

        二人相视一笑，两只手又重新签到了一起。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二人欣喜若狂却不敢停留，薛可艾道：“我知道你身怀密信，兹事体大，不如先去我家，阿韫就在我家里，我们一起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杨郁同意了，二人就要往城里走。

        走了不多时，这时一群黑衣人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杨郁连忙把薛可艾往身后一藏，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道：“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寻。”说完就挥手让众人一起上。

        杨郁身上还带着重伤，更何况还要面对这些人，很快就被打晕过去，神志不清口中还喃喃道：“可艾别怕，别怕。”

        薛可艾想要过去看他，却也被擒住，她哭着喊杨郁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她，就在她深感绝望之时，身后却传来了马蹄声。众人回头看去，来了一众人马，可艾看见马上坐着的人眼睛一亮，立刻喊道：“舅舅，是我，我是可艾啊，舅舅。”

        马上为首的人竟是薛可艾的舅舅，九省都检点王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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