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投喂小反派
林欺缩在门槛上，捂着闷痛的胃部，整个人佝偻成一团。
太疼了。
赵彩云走出来，随意踢他一脚。
“起来，跟我去镇子上。”
林欺缓缓抬头，看着眼前对他态度刻薄恶劣的女人——
他的母亲。
他没有出声，麻木地站起来，跟上她。
李丝丝从镇子上回来已经大中午了，她捂着鼻子从旱厕出来时，恰好小反派从她门口经过。
半弯着身子，脚步虚浮。
“哎，林欺。”
走在前面的女人回了头。
脸蛋抹得煞白，大红唇像吃了孩子。眉毛细细的，像一条线。刘海和眉毛齐平，发蜡抹得油光水滑。
往李丝丝这边一看，脸拉得更长了。
“哑巴，叫你呢。”她开口。
林欺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脸蛋上多了几道口子，鞋子更破了。
李丝丝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底涌出大股酸涩：林欺，再忍忍，明天我带你回家。
赵彩云“啧”了一声：“傻子。”
自顾自走了。
林欺无声地跟上，像被无形中拉扯的傀儡，沉默麻木。
赵彩云轻车熟路走进照相馆，敲了敲桌子：“老板，给他拍张照片。”
照相馆老板抬起头，愣了一下。
这个女人他认识，和街口开早餐店的男人有一腿，经常打扮得妖里妖气和那个男人去市里鬼混。
他越过赵彩云，目光落在一米远的林欺上。
“拍多大的？”他问。
赵彩云看了眼墙上的钟，不耐烦地说：“拍最便宜的证件照，洗出来就寄出去。”
“寄到这个地址。”她刷刷写下一行字。
“你走回去吧，我还有事。”赵彩云说完，飞快地上了一辆路边的面包车。
面包车启动，很快没了踪迹。
老板看着林欺，摇头：这么冷的天穿湿鞋子裤子，可怜。
“你先别走。”
老板抱了几件衣服出来，站到他面前比划，“你穿这么薄？”
“那女的是你什么人？怎么能扔下你自己回去呦，这裤子正好，赶紧换裤子这是我儿子穿小了的，你不要嫌弃”
林欺穿上老板送的裤子，空落落的脚踝好歹能遮住了。
地板上落下一行黄泥脚印，他看到后，拘谨地夹着腿，双脚不安地躲在裤腿下。
“没事，我等会拖一下就行。”老板很和善，又从后面的房间找鞋子。
“咚咚咚”一个穿睡衣的女人从楼上下来，看到老公在儿子房间翻找，眉毛蹙起：“找什么？”
动静太大把她都吵醒了。
老板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指着外面的林欺：“那个小孩身上的衣服又破又小，冻得直发抖，我把儿子不穿的衣服送给他。”
女人的视线顺着老公的手指，看到林欺后，脸色一白。
老板已经去给林欺换鞋子了，没看到她的异样。
女人站在楼梯上，手指攥紧睡衣。
是他！
当初她和林欺的舅舅私奔，那个男人把她的钱花干净后，带着新相好的拍拍屁股走人。
她没钱交房租，又生了病，只好狼狈地回来。
她沦为整个镇子的笑柄，儿子不待见他，老公对她冷淡，婆婆更是三天两头找茬逼她离婚。
她恨！
恨王家所有人！哪怕林欺只是他的外甥她也恨！
自己现在变成了这样，都是他们害的。
老板比划了一阵子，惋惜道：“儿子的鞋子穿不上啊，太小了”
林欺看到走过来的女人，刷地站起来。
她打过他，还骂他：你们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让他赶紧走，地板脏成什么样了。”
林欺不安地揪衣服。
“拖一下不就行了，至于吗你！”
“什么人都往店里领，脏死了，全是泥巴。”
“你不要太过分了，说话有口德，不要伤人。”老板把手里的鞋子一扔，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就这样说话，你能怎么样？”
“我受够你了，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了？你偷人还要我拿你当祖宗供着？自己干了什么龌龊事，我都懒得说。”
老板说完，林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行泥脚印。
他冷脸：“把人辱走你满意了？”
女人心底十分畅快：“满意，满意！”
“神经病！”老板不想和她多说，细心地裁掉林欺照片的白边。
装进信封后，他交代在门口避风头的店员：“小王，这个照片立马寄出去。”
小王尴尬地看了看店里的两人，“好。”
老板转身上楼。
老板娘站在原地，伸手：“照片给我，我来寄。”
小王犹豫一下，递给她。
老板看小王上来了，疑惑地问：“你没去？”
小王说：“老板娘说她去寄。”
他点头：“嗯，知道了。”每次发疯无理取闹后，生怕自己真的和她离婚，总会主动做一些小事来讨好他。
“照片拍好了？”
赵彩云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嗯，寄出去了。”
“咱们准备跟林家要多少钱？”男人不动声色躲开她的手。
赵彩云抓住他的手，撒娇道：“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男人在刘海上轻轻落了一个吻，“现在可以说了？”
赵彩云笑嘻嘻亲了他一口：“200万怎么样？”
“我把林家少爷养那么大，200万不多吧。”
男人说：“他要是不给钱直接带人走怎么办？”
赵彩云坐直身子：“怎么可能，我只留了电话，林家肯定会主动联系我，到时候”
她勾着男人的领口，手指在喉结处打转：“我们拿钱去外地，双宿双飞”
男人猛地抱住她：“爱死你了，拿到钱我们就走。”
赵彩云点头，红着脸贴近他的胸口。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男人脸上带着一丝不耐和嫌弃。
林欺回到王家村，双脚已经没知觉了。他经过一个草垛时，身子一晃，猛地被人拉进去。
还没等看清对方，手腕就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
“你去哪里了？”李丝丝问。
林欺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就要跑。
李丝丝察觉他的动作，用力按住他，“为什么要跑？我又不打你。”
林欺无力挣扎，干草落了两人一身。
她眯起眼睛，笑道：“你保证不走我就松开。”
林欺看向她的笑眼，像被烫到般，骤然收回视线。
他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李丝丝拂去他头上的干草，夸奖：“真乖。”
林欺又软又乖，哪里有反派的影子，只要把他带回豪门，回家指日可待。
温热的手指在他脖颈头皮上轻轻掠过，林欺身子忽然僵住。
从没有人这么温柔对他
察觉到小反派越来越僵硬，李丝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我不打你。”
摘干净他头上的干草，李丝丝从背包掏出来一个面包和橘子，“饿了吧，快吃。”
林欺捂着痛到麻木的胃，愣愣地抬起头。
她给他东西吃
真的给他吃？
李丝丝笑眼弯弯，“吃啊，面包是巧克力味的。”
她见小反派不动，撕开包装袋，递到他手里，“吃完我还有。”
林欺茫然地看着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小口，松软香甜。
这是他第一次吃面包。
是真的面包
是好吃的面包
她没有恶作剧放虫子
也没有放泥巴
李丝丝倚着草垛，纤细的手指拨开橘子，往他嘴里塞了一瓣。
“你喜欢甜橘子吗？”
丰盈的汁水在唇齿间崩裂，缓缓滑进喉道。
李丝丝又塞了一瓣，挑眉问：“怎么样？喜欢吗？”
林欺抿紧嘴巴，慢慢回味。
喜欢。
李丝丝笑了，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就知道喜欢：“我这里还有，吃完了给你带回去。”
林欺吃光了面包，乖巧地坐着。
李丝丝又撕开一袋，“这个是草莓酱夹心的。”
林欺没有伸手。
他已经吃了一个了，不能再要了
李丝丝的视线落在他发顶的一搓呆毛，没有忍住，伸出手指揉了一把。
哇，好软！
林欺像被抓住尾巴的兔子，身子一颤，睁大黑漆漆的眸子。
“吃啊，才吃一个不饱。”
“你看你多瘦，全是骨头”
“”
于是，林欺被成功投喂了两个面包，半袋薯片，还有两个橘子。
李丝丝摸上他鼓囊囊的肚子，满意了：“还吃吗？”
林欺摇摇头。
他饱了。
李丝丝坐直身子，掰正他的脸：“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林欺抬起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林欺，你不是王家村的人。”
是的，他是林家村的，爸爸生病后，妈妈带她回了王家村。外婆是舅舅的继母，带妈妈改嫁过来的，舅舅不喜欢她们，也不喜欢他
舅舅姓王，妈妈姓赵，他姓林。
李丝丝看他放空的样子，不知道他的思绪飞哪里了，连忙打断说：“你不是林家村也不是王家村。”
李丝丝表情严肃：“你是被赵彩云偷换的豪门小少爷，你在这里被虐待，吃不饱穿不暖，还被人欺负他的亲儿子却霸占你的位置，只要你回了豪门，不用再担心吃不饱，不用受冻你还能上学，有花不完的钱”
信息量太多，林欺被砸的晕乎乎的，只能抓到一个重点：他是被偷换的。
这个消息让他茫然。
原来他不是野种，他是被抱来的。
女人看着小王的背影消失，才捏着信封往外走。
她在无人的地方撕开：“寄哪里觋城——”
“呵”
照片被撕成碎片。
她扔进垃圾桶，像甩脱脏东西：“寄垃圾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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