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撒谎
上了车，李洋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
他要强，从来不在人前落泪。
驾驶座上的司机：“”
他把眼睛规矩地从后视镜里收回来。
“少爷，去哪里？”
李洋往后躺，闭上眼睛假寐：“往偏僻的地方开，最好是山上。”
他要逃避这个繁华的世界。
只有到了偏僻冷静的地方，他的内心才有片刻的安宁
半个小时后，恍惚睁眼的李洋在看清周围景色后，大叫：“啊！你怎么开来这里了？！”
御水湾别墅区！
那两个瘟神的家！
“快走，快走！”他万分厌恶林川兄弟俩，沾边必倒霉。
司机：“”
“这不就是偏僻”
“这不就是山上吗”
李洋连连摆手，催促他：“赶紧走，往市区开。”
“拉黑这座山，以后别带我来了。”他命令道。
司机掉头。
迈巴赫在盘山公路上刚开出几百米，司机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的人，咕哝道：“少爷，那是你的朋友吗？”
林川和林宇从酒店离开后，去医院继续治疗，刚扎上针，就接到了管家火急火燎的电话。
“不好了，大少，三少爷不见了！”
“什么？”林川突然站起来，冷声问：“你们怎么看的人！”
管家慌乱地说：“三少爷知道李小姐走了，一直闹着找她，好不容易哄好了，他说想吃饭我和保姆在楼下忙，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轮椅都没带。”
“他腿伤没好，走不远，快去追。”
林川挂断电话，对病房门口的保镖说：“你们都回家，和管家一起找三少爷。”
事情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十个小时过去了，人还没被追回。
林川在病房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对电话那头骂：“他能走多远？你们到底用没用心找！去查别墅外的监控，看看是不是被李丝丝带走了。”
“叮咚。”
门铃被按响。
“谁啊。”李丝丝关上火，踩着棉拖鞋，从厨房里走出来。
“林欺？！”李丝丝惊喜地看着门口的人，手里的锅铲差点没拿住，“你怎么出来的？”
林欺眼睛红红的，抱住她，磕磕绊绊道：“你，你走了”
“你说说说过不会走”
她撒谎。
林欺一激动，更结巴了，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是怎么出来的。
被两人无视的李洋郁闷地站在一旁：“人我是带到了，我先走了。”
“嗳。”李丝丝被林欺抱个满怀，动弹不得，开口叫住李洋：“先别走，留下吃个便饭，是你带他来的？”
李洋：“嗯，在山上遇到的。”
林欺早晨醒来，找不到李丝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管家微笑着说：“是她自己要走的，我们怎么也拦不住。”
她走了
林欺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她说过很多次，让他不要老是哭。
可他忍不住。
尤其是在摸到她的冰凉的被窝时，林欺的心更冷了，像坠入冰窖。
管家怕林欺真像李丝丝说的那样做傻事，于是把责任推给她：“半夜走的，我拦不住，根本追不上。”
得知李小姐主动、迫不及待、非要离开林家，三少爷应该会死心吧？
半夜走的
拦不住
林欺的心像被扎了一样，控制不住发抖。
林欺滑动轮椅，他要去找她！
保姆按住轮椅，温声软语：“三少爷，先吃饭好不好，饿了吗？”
林欺抿紧嘴巴。
三少爷根本没有做傻事的兆头，一心想去找人。
管家松气之余，在心底大骂李丝丝诈他。
管家和保姆哄了半天，林欺才沙哑开口：“饿，饿了。”
“嗳，这就去做。”保姆松了口气，下楼去做饭。
管家守在林欺的身边，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林欺小声问：“她有没有说，说什么？”
管家：“”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把纸条拿出来。
管家暗觑他的脸色，摇头：“没。”
不出所料，林欺的脸色更白了，瘦弱的身体微微佝偻，他压着嗓子：“我，我想吃，吃糖葫芦。”
“糖葫芦？”家里没糖葫芦。
管家疑他调虎离山，软着嗓子：“三少爷，吃完饭再去买。”
不能给他独处的机会。
“我要！”林欺红着眼睛，大声告诉他。
管家被吼得一愣，这还是三少爷第一次发脾气。
他看了看林欺的腿，刚取下夹板，连站都不能站，应该不会逃跑吧？
管家眼看他又要哭了，本就因为欺骗他而心虚的心脏更虚了。
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我去给你买。”
别墅区里有进口超市和零食店，什么都卖。管家想着快去快回，便没和保姆打招呼。
林欺透过窗户，看管家消失在路口后，轻轻地眨了眨睫毛。
然后
站了起来。
保姆想着管家在楼上亲自看人，加上少爷有腿伤难以行走，所以一心栽进厨房，丝毫没注意到林欺从电梯里出来，安静地往外走。
管家很快回来了，拎着糖葫芦上楼，在看到光秃秃的轮椅后，愣在原地，脑海里竟无由地响起李丝丝的话。
他惊骇得浑身冰凉，扔下塑料袋往窗边跑。
楼下被树木和花草遮挡，根本看不到有没有人躺在地上。
他一边下楼，一边大声喊道：“三少爷！”
保姆听到管家变调的叫声，心里大感不妙，围裙来不及摘，往外跑：“怎么了？怎么了？”
管家拍大腿，“哎呀，三少爷跳楼了！”
“什么？！”
两人惊慌不已，几乎站不住，相互搀扶着往外跑去救人。
石板路上和花坛里翻了几翻，没找到尸体也看不见血。
保姆颤抖着声音说：“没跳，没血。”
劫后余生的两人抱头痛哭，三少爷要是有个好歹，他们这辈子算是完了。
管家庆幸地说：“一定是逃走了。”
保姆：“对，他腿上有伤，走不远，我们快顺着路找。”
两人沿路找了许久，别墅区里人烟稀少，偶尔遇到遛狗的人，都说没见到。
管家心底涌出一个大胆、匪夷所思的猜测：“不不会是出去了吧？”
他们想着林欺有伤，肯定走不出别墅区，所以一直在家附近找。
饱受煎熬跌宕的两人追到大门，果然听门卫说，看到林欺自己出去了。
“啊？你们怎么没拦住他？他有腿伤，是病人！”
门卫茫然地挠头：病人？我看他走得挺好的呀。
门卫看他们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心里顿时没谱了，不禁怀疑自己，难道他真看错了？
回想起来，他当时匆匆一瞥，确实没看清楚走路姿势。
管家踩在景观石台上往下望，盘山公路上一望无际，只有车没有人。
他心里叫苦不迭，连忙拨给林川。
林欺的记忆极好，循着脑海中的记忆往外走，没多久，成功走出了大门。
他站在路边，望着绵延的公路，不知该往哪里走。
他想打电话给李丝丝，可手机里没有插卡，他拨不出去。
林欺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脚上的拖鞋。
他被抛弃了。
林欺想。
天下之大，没有他的归处。
林欺忐忑不安地怀疑，是不是因为李丝丝知道自己在骗她，所以生气离开。
林欺有个两个小秘密，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李丝丝也不知道。
——实际他的腿伤基本康复，根本不需要坐轮椅。
——他的腿确实会幻痛，但是膝盖不会痛。
可他依旧坐着轮椅，并且在昨天鬼使神差地撒谎膝盖痛。
林欺说不出来为什么。
许是医生没明说他不用再坐轮椅，他便默认自己不能走路。
又许是轮椅的事没被察觉，让他心存侥幸，试探底线，撒谎说膝盖痛。
林欺的脑袋里像是装了浆糊，很多情感被封闭，撒谎也是懵懵懂懂遵从直觉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撒谎。
“少爷，那是你的朋友吗？”
李洋听到司机的话，浑身一激灵，这里还能碰到谁，肯定是林川和林宇。
他看也不看，直接说：“别管，赶紧走。”逃离瘟神。
司机把油门踩到底，飞快地开出一段路后，冒出一句：“昨天还坐轮椅，这么快就好了。”
轮椅？
李洋随口问：“谁？”
“昨天在酒店门口，少爷上车前不是和一个女生说话嘛，她推的男生刚才就站在路边。”
“林欺？”
李洋满脑子问号：“你没看错？”
林欺不是残疾人吗？
司机肯定地回答：“没看错，不过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女生没看到。”
狗日的林川赶亲弟弟？轮椅被扣了？
“快，掉头，把他接上。”
“不对，他站着？你确定站着？”
没轮椅也不可能站着啊。
李洋陷入巨大的怀疑人生中。嫁祸手足暂且不说了，老大搜身，老二精神病，老三被赶出家门，一夜之间学会走路……
自从昨天参加了生日会，林家的许多事情都脱离了他的认知，李洋觉得这个世界快疯了。
李丝丝听李洋说完来龙去脉，热情地邀请李洋留下吃饭。
李洋和父亲争吵后心情不好，本来想走的，可是闻到诱人的饭香，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等他回过神，屁股已经在沙发上了，手里还被李丝丝塞了一个苹果。
李丝丝扶着林欺坐下，小心问他：“你的轮椅呢？自己走出来的？”
林欺眼尾通红，轻轻点了点头。
李丝丝心疼得不行：“要命了，你的腿怎么走那么远的，疼不疼？”
李洋刚想说：他走得很好，根本不用人扶。就听耳边传来一道沙哑可怜的嗓音：“膝，膝盖疼”
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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