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熟
李洋选的顶楼确实安静。
楼下的人言笑晏晏，和这里形成两个世界。
林欺抽泣地抱住她：“丝丝，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他要她给自己一个承诺。
这狗崽子连姐都不喊了。
林欺在哭，脆弱异常，像只被困住的兽，莽撞地冲撞牢笼。
没得到回答，林欺咬紧了牙，羽睫颤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李丝丝从未见过这么爱哭的人。
林欺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晶莹细碎的泪顺着上挑的眼尾滑下，湿漉漉的睫毛带着令人沉迷的破碎，使她一次次心软。
李丝丝也在哭，只不过她是在心底泪流满面。
她闷吭一声，虽是画大饼，脸上却布满认真的表情。
“姐姐永远不走。”
果然，他满意了，睁开眼睛。
“＋2，攻略成功”。
听到久违的报数声，李丝丝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在这里。
林欺得到承诺，埋进她的脖颈。
楼下突然响起倒计时。
李洋掏出手机，提前对准天空。
“3——”所有人都在倒数。
“2——”林欺也不例外。
“1——”
噼啪噼啪，天空被烟火照亮。
计时结束，林欺绷紧神经，无数烟花在眼前炸裂。
“我有点饿。”李丝丝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完成任务，李丝丝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心里酸酸涨涨的，充斥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林欺出去给她拿吃的了。
李丝丝犹豫不决，思考要不要现在就走。她简单收拾了下，刚打开手机，就听门外传来急惶的声音。
“丝丝？！”
李丝丝没想到林欺回来得那么快，想点“确认”的手指僵在屏幕前。
林欺看到她打开软件的刹那，闷雷轰轰碾过，整个人都快炸了，明明答应他留下，明明答应了的。
“……”李丝丝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眉头一跳：“你能……看见？”
“是！”
李丝丝难以置信。
林欺刚哭过的眼睛又开始泛红，飞快地蒙上层水雾。他心痛到无法呼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林欺走上前，一把抽走她的手机，点开了那个让他痛恨的积分框。
在看到数字的一刻，饶是有心里准备，林欺仍不受控制地攥紧手。
“100，100了，姐姐，恭喜你成功了。”
李丝丝心中一恸，说不出话，只是无奈而痛苦地看着他。
林欺双眼通红，彷徨无助，无处宣泄他的情感。
恨她？他做不到。
他爱她啊，爱到可以当作不知道攻略这回事，任由自己沉溺其中，爱到天真地以为他们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她就会留下。
饮鸩止渴，可悲又可怜。
林欺退无可退，只能哭泣着恳求：“别走，求你了。”
李丝丝也哭了，连连摇头：“我不走，林欺，我不走！”
“不走？”
林欺疑问出口，不过很快回过神，防御性后退。
显然不信她的大饼。
他将手机别在身后：“你又要骗我！又要骗我！我这次不会再信了。”
“我不问你要手机，你自己拿着行不行，我只有碰那个手机才能离开，现在手机在你手里，你可以放心了吧？”
林欺半信半疑。
“你自己看，app后台有用户说明。”
林欺防备地打开后台，果然在用户须知上看到了脱离世界的方法。他顺着说明，找到了弹离的确认按钮。
两个人在房间里僵持，一个人不肯退步，一个人不敢逼太狠。
林欺现在对她的话极不信任。
李丝丝坐在沙发上，沉默很久。
“你疼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话让林欺一怔。
李丝丝小声责怪：“横冲直撞。”
林欺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发一言，紧绷地坐在门口的方向，微红的耳根却泄漏了他的情绪。
“很疼？”林欺抿了下唇，终于舍得开口。
李丝丝见有戏，继续说道：“你来帮我看看。”
林欺垂下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拒绝了她的蛊惑。
“你又要骗我。”
李丝丝气得差点仰倒。
一个被骗怕了的人，什么话都不肯相信了。
李丝丝抓过沙发上的抱枕，用力丢过去，“爱看不看。”说着，扭头就进了里面的房间。
林欺没有闪躲，头被抱枕砸得一偏，发梢垂落在眼前，挡住了他矛盾的视线。
李丝丝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没戏了，终于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林欺站在床前不发一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鼓包。
他默了默，掀开被尾。
突然，一股大力裹挟着被子朝他袭来，林欺第一反应是她要抢手机。
他飞快地将手机扔出去，没想到，李丝丝不去抢手机，只是笑着压住他。
“憋不住了吧？”
她挑衅地凑到他面前，死死压住，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不是不想看的吗？”
林欺臊得脸红，闪躲着她的脸。
李丝丝飞快地在他脸上留下香吻，发出一声不小的“啵”声。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她飞快动作，等林欺反应过来，已经彻底没了逃脱的机会：“别反抗，我真的不走啦。”
李丝丝再次骗了他。
凌晨，她睁开眼，是离开的时候了。
她离开后，这个世界会重新建立秩序，抹掉她的存在，所有人都不会再记得她，包括林欺。
李丝丝轻轻地掰过他的头，他太累了，竟没惊醒。
她小心翼翼地探手，将林欺枕头下的手机摸了出来。
林欺，对不起。
李丝丝在心中默念，然后按下了按钮。
几乎是瞬间，被子空了一半。
这个世界的数据开始调整，所有她留下的痕迹被一一抹除。
合照、学籍档案、高考成绩、身份证、医保……
她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全都不再有她。
就连她躺过的位置，也变得平整，甚至连热度也没了。
林欺四点多才睡，虽是极累，沾了枕头边就陷入沉沉睡梦，可在她走后，仿佛有心灵感应般，睡眠开始变得不安稳。
他蹙着眉头，半睡半醒间发现怀里没了人，于是呢喃着探手捞人：“丝丝。”
手里一空，没捞到人。
那里冰凉一片，起码走了三四个小时。
他猛然睁开眼，第一时间去摸枕头下的手机。
空的。
他愕然地扭头，望向床的一侧，干净规整，像是没人睡过般。
床头柜上，电子钟显示现在的时间。
凌晨4:45。
是他洗完澡抱着李丝丝入睡的时间。
再一看时间：2021年6月28日。
怎么可能？！
林欺陷入巨大的恐慌中，赤脚下床，连鞋都没穿，只披了睡袍就冲出门找人。
“丝丝，丝丝——”
他在走廊中呼唤，动静很快引来了隔壁的抱怨。
李洋半闭着眼，浑身只穿了条短裤，满口国粹打开了房门。
“谁啊谁啊，大早晨发什么疯？”
林欺：“李洋，丝丝不见了，快和我去找她！”
丝丝？
谁是丝丝？
李洋烦躁地站在门口，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林欺，你他妈的没睡醒？”他起床气大，张嘴就骂骂咧咧：“跟你熟吗你，使唤本少帮你找人？”
一切都变了。
无数的困惑和恐慌在林欺的心中堆积，让他与这个世界产生极大的割裂感。
他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在对方不耐的神色面前，开口问：“我们班有多少人？”
“41……对吧？”
李洋快被他烦死了：“高考完就装不认识同学了是吧？咱班什么时候有41个人了，加上留级的也才40个人……”
林欺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李洋话锋一转，又盘算了下：“哦，好像是41，来了个插班生。”
“是……谁？”
“是叫李丝丝？”他急急问。
李洋翻了个大白眼：“是何正啊。”
“哎，我说林欺，你今早怎么回事，李丝丝是谁？本少从来没听说过。”
“还有，不要跟我自来熟，我们虽说同班两年，但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李洋冷漠地关上门，将他隔绝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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