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异族
柳妙璎仔细勘验一番,说道:“右侧三名受害者,都是被锋利的刀刃一刀割喉致死,手臂、后背处有几道刀痕,应为防备伤。从伤口的形状、深度看,凶器应当比普通短长刀、单刀、朴刀等有更厚一些,防备伤不多,且一刀毙命,说明凶手杀人手法娴熟,显然并非第一次杀人。”
“左侧这名死者,年龄约在二十五至二十八之间,身长四尺五寸,全身共有十三处剑伤,其中心脏处的剑伤为致命伤。十三处剑伤的走向、深浅不尽相同,应为不同的攻击者留下的。致命伤长两寸,深四寸,伤口处皮肉外翻。可推知,此人曾被多人围攻,最终因被刺破心脏而死。“
她用带着薄羊皮手套的双手掰开尸体的嘴,重新查看牙齿,说道:“这名死者的牙齿发黄,且极不整齐,推测该情况可能与其食物偏软、从不食用硬质食物有关。”
柳瑄仔细观察这具贼人的尸体,此人肤色黝黑,个头比寻常男子矮小许多,颧骨略高,细眉小眼,面貌有些丑陋。
一旁协助柳瑄找寻谢谆的阳乐县县令沈维谦听了柳妙璎的验尸结论,又观察了一番,突然面露惊恐,看向柳瑄,颤声说道:“柳大人,这……这不会是……”
“是倭族人。”柳瑄道,脸色十分难看。
在大祁东部一望无际的澜海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岛屿,其中最大的一个岛名叫琉璃。数百年前,有人在琉璃岛上建国,是为东琉国,东琉国的主要人口就是世代居住在海岛上的一个不知名族群,因其身材矮小、面黑体瘦,被称为“倭族”。
于大祁而言,倭族是包藏祸心的异族。
东琉建国之后,就一直蠢蠢欲动,试图侵入、占领陆地,扩充东琉国的地盘。在前朝时期,两国爆发了多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大部分都以东琉国的失败告终。
前朝末期,大兴王朝陷入内忧外患中。皇族元氏子息凋零,唯一的子嗣即末帝四岁就登基了,其亲叔叔平王摄政。那年岁,天灾人祸不断,北方草原上的蛮族以及西南山区的巫族,都盯着中土这块肥肉,伺机而动。
不知哪一方势力刺杀了摄政王,幼帝独木难支,在重压之下将皇位禅让给当时掌握了三十万兵马的宋国公宋择。宋择登基为帝,因其祖籍为甘州祁县,遂将国号定为“祁”。
在收拾完北方和西南的两头恶狼、大祁百废待兴之时,东琉趁虚而入,由一位武士率三万余人从澜州登陆,迅速占领了兵力空虚的澜州、涟州、洪州等几个东部大州。五皇子率军抗敌,不慎中计被俘,后被残忍杀害。
新皇震怒,派大军前去抗击东琉军。原本大祁兵将的实力比东琉武士强,但大祁军队刚结束了对北地和西南的战争,正是身心俱惫之时,且并不擅长海战,最终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将东琉赶出了大祁国土,并下令不允许倭族踏入大祁一步。
柳瑄曾参加过的那次对抗东琉的战争,只是东琉小股势力骚扰沿海居民引发的小规模战争,不到三个月就结束了。在那之后,东琉似乎老实起来了,没有任何动作。
如今,竟有扮成劫匪的倭族人出现在大祁境内,还劫走了镇南侯府的继承人,这意味着什么?柳瑄和沈县令都发现了事情的严重和复杂。
有倭族人掺和进来,那么这桩失踪案就不再是个简单的案子了,必定关联甚广,柳瑄也不能独自查案。他立即将事情的详细情况写成了折子,上报给苏州知州,再由知州直达圣听。
“若涉及倭族人,谢谆很可能已经被带到了澜海的某个小岛上。海岛众多,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去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此事,须得等圣上的旨意。若圣上让我们查,我们也先得找到些线索,须从长计议。”柳瑄对沈县令说道。
“柳大人说得是。”
事关重大,柳瑄不能轻举妄动,但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因为随着时日的推移,线索会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因此,他留下了一半的人手,由刘捕头领队,负责在临澜港附近查找线索,他则带着余下的人返回苏州,探查谢谆被劫的原因。
也许,找到了谢谆被劫走的原因,也就能找到一些关键性线索,以助他们快些找到谢谆。
“你去哪儿了?我都快担心死了!”一回到小院,青岚就扯着柳妙璎问。
柳妙璎笑道:“出了一趟远门,长了些见识。”
“到底去哪儿了?为何不提前同我说一声?”青岚板着脸,不高兴地问。
柳妙璎勾着青岚的肩,说:“好姐姐,别生我的气呀。当时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等你回来就出发了。我去澜州了,你应该知道二姐夫失踪的事吧?他最后出现,就是在澜州。”
“跑那么远啊。”
“可不是嘛,太远了!而且,我是全程骑马去的哦。”柳妙璎道。
青岚不相信,狐疑道:“骑马?你?不可能吧,你又不会骑马。”
“是啊,如果我像青岚姐姐你那么聪明就好了,你骑马骑得多好呀。就因为我不会骑马,所以花了好多钱,雇了几个镖师,他们护送我去澜州。一个女镖师骑马带着我,她骑得特别快,我的腿都磨破了,现在还没完全好呢。”柳妙璎絮叨着。
“啊?你没事儿吧?快让我看看。”青岚听说柳妙璎受了伤,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三哥给我请了医,上了药之后包扎好了,早就不疼了。”柳妙璎连忙解释。
“你呀,就是贪玩儿!这回受了罪,可长点儿心,别再到处乱跑了!”青岚教训道。
柳妙璎嘻嘻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岚夫子,学生知道了,求您别念叨了。”
青岚伸手要打,柳妙璎灵活地跑了。
柳瑄那边,很快查出了眉目。谢谆到苏州之后,参加过忠国公府的接风宴,说是住进了朋友的别院里,其实是住在他的酒肉朋友——云州首富项家八公子在苏州开的花楼玉蕊楼里,成日拥红倚翠,好不快活。
某日晚上,谢谆被席上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狐朋狗友灌醉了,然后一拍桌子,兴奋说道:“你们别看我现在是个废物纨绔,过些时候,哼,等我大哥咽了气,我就是镇南侯世子,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来巴结我!”
狐朋狗友们显然不信,好一顿哄笑。
谢谆哼了一声,神秘说道:“悄悄告诉你们,就在来苏州的前一天晚上,我祖父把我叫去了他的书房,说大哥的情况不太好,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大好,以后我就是侯府的继承人。让我去苏州多看看,多结交一些青年才俊,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之后,你们一定想不到,他带我进了一间密室!密室啊,我从来没见过,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密室的墙上,是镇南侯府历代镇南侯的生平,这倒没什么,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关键是,老爷子给我了一本册子。”
“什么册子?”有人问道。
谢谆得意答道:“是记录皇族、世家、高官的一些不为人知之事的册子,这也不算什么,好些世家大族都有类似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是册子里夹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上头写着一堆天干地支,我看不懂。老爷子说,那些东西破译之后,是指向某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有宝藏!”
“切,骗人的吧!这种故事我听得多了,什么好几个人,一人拿一块地图残片,拼在一起能找到宝藏什么的,都是骗小孩儿的。”有人不屑,提出质疑。
谢谆急了,说道:“是真的!那宝藏,跟前朝有关。老爷子亲口说的,假不了!”
之后,谢谆没再说什么,很快就睡着了。
“所以,慎之被劫,是有人图谋所谓的前朝宝藏?”柳逸辰听完柳瑄查到的情况后,问道。
“应该是。”
“荒谬!当今宋氏皇族也经营四、五代了,若真有宝藏,早就被皇族找出来填充国库了。”柳逸辰说道。
“无论有没有宝藏,镇南侯府的老侯爷都知道一些跟前朝有关之事,且手中掌握着与前朝有关之物。二姐夫醉酒后口无遮拦,吐露了那个秘密,被有心人知晓,才被人劫走。”柳瑄分析道。
柳逸辰点头道:“没错,老侯爷必定掌握着某件秘闻,这秘闻只有镇南侯府的继承人知道。也不知老侯爷怎么想的,儿子还在呢,告诉孙子做什么?”
“镇南侯中风了,卧床许久,神志不清,想必老侯爷只能向孙辈交待一二。”柳瑄道。
没等到京城的旨意,柳瑄先等到了镇南侯府老侯爷过世的消息。他叹息一声,派人去梧桐院告知柳逸辰。
又过了几日,京城的旨意终于到了。密旨由司礼监秉笔太监杨祥泰亲自带来,圣上令苏州知府柳瑄同杨祥泰一起,密查镇南侯府二公子失踪一案,尤其是要查清楚,伪装成劫匪的倭族人,到底有何图谋。
杨祥泰对柳瑄极为客气,丝毫没摆钦差的架子,对柳瑄恭敬道:“查案之事,杂家不懂,全凭柳大人做主,只是,此案关系到异族,还请柳大人将查得的情况及时告知杂家,杂家也好随时向圣上禀告。”
“那是自然,若查有所得,本官对杨公公,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州城里,关于谢谆被劫前的事情已查清楚了,柳瑄于是再次前往澜州。为了避免柳妙璎又瞎胡闹,他干脆捎带上她,一同出发。青岚也想去澜州看看,就跟着柳妙璎一起出行。
横竖距离谢谆失踪已经过了十来日,也不差这一两日,柳瑄索性也不急着赶路,让柳妙璎和青岚一起坐马车,他自己带着人骑马,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往澜州走。
为了方便查案,到澜州乐阳县后,柳瑄一行住进了县衙后院里。安顿好柳妙璎后,柳瑄就全力投入到寻人中。
乐阳再往东,就是临澜港所在的临澜县,那是个人口稀少的小县。因临近澜海,此地多次受到倭族的侵扰,有门路有钱财的人家,早就搬走了,只剩一些穷苦困顿之人,以及一些在别处无法容身的外乡人。
这样的地方,陌生人来来往往都是常事,今日在明日走也很寻常,所以是极好的藏身之地。若要将谢谆掳到海岛上,临澜县是必经之地。
一部分人手在乐阳县明察暗访,另一部分人随柳瑄在临澜县探寻搜索,总算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些匪徒带着谢谆在乐阳待了一日,之后向东行进到达临澜县,在那里待了一日左右就立即分批乘坐小舟入海,不知去了何处。
柳瑄曾乘坐战船与东琉国打过仗,对海上的几个小岛也比较熟悉。他根据目击者所说,在他随身携带的舆图上标注出小舟入海之处,细细思索一番后,用笔圈出几个岛屿,对众人吩咐道:“五人一组,乘轻舟出发,每组去一个岛。上岛后注意隐蔽,以打探为主,不要惊动岛上之人。如遇危险,立即发出袖中信号烟。”
众人领命,分头行动。柳瑄带着听风、听雨及另外六个国公府侍卫,上了一艘轻舟,往东南方向一个无名小岛行驶。柳妙璎和青岚也跟着柳瑄上了轻舟。
这一趟危机重重,柳瑄原本不愿带柳妙璎,但柳妙璎说,那些人说不定还有同伙,躲在暗处伺机而行,她留在县衙也很危险,不如跟着柳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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