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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闹剧


除夕宫宴不仅仅是天家的家宴,还有犒赏有功之臣的作用,因此,前来赴宴的除了后宫高位嫔妃、太子夫妇、亲王等,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官职在三品以下但对社稷有突出贡献的官员也可携家眷前来赴宴。
  因此,还未到傍晚,乾元殿的正殿就装了满满一屋子人,夫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闲话,相熟的官员们也坐到一起或交流政见或闲话家常。
  太子独自一人喝酒,不与旁人聊天,秦王和黎王说着探案的事,黎王庶妃抱着黎王长女宋钥坐在一旁,微笑着听他们说话。
  黎王即八皇子宋璃,其生母李才人被害过世后,他很快成熟了起来,课业有了起色,还发挥自己擅算学的特长,帮工部设计了水坝修建图纸。旻德帝甚感欣慰,封他为黎王。
  宋璃出宫开府后,就将李才人的贴身宫女梦琴接出了宫,并纳为侍妾。梦琴生下女儿后,宋璃又请旨,为她争取了庶妃的名分。他尚未娶正妃,便带着庶妃梦琴和长女一同进宫赴宴。
  “六皇兄,要不咱们换个位置吧?你瞧,小米糕被那边的脂粉味儿熏得直皱眉呢。”宋璃低声对宋瑄说道。
  宋瑄低头一看,果然如宋璃所说,小米糕十分不适,小眉头打着结,还连打了两个喷嚏,想来他的鼻子可能和他母亲一般,比寻常人要灵敏一些,而太子妃和太子良娣、良媛等东宫女眷的脂粉味儿也确实过于浓烈。
  于是,宋瑄向宋璃道了谢,果断同他换了座位。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见此,眉头死死皱着,不悦道:“六皇弟这是对孤有意见?”
  “太子殿下言重了,小弟换座位,纯粹是因为小米糕的鼻子太灵,闻不得脂粉味。”宋瑄道。
  太子还想说什么,严公公就陪着一身常服的旻德帝进殿,所有人立即安静下来,三呼万岁行大礼。旻德帝和蔼地说了声“平身”,宣布除夕晚宴开始。
  身着玫红宫装的宫女有序进殿,端上一盘盘珍馐佳肴。旻德帝端起金酒杯说了祝酒词,众人也纷纷拿起酒杯附和,共同饮尽杯中美酒。
  之后便是各自用膳,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殿内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待用了七八分饱,旻德帝又吩咐上茶水点心。精致的茶点和幽香的花茶端上来后,身着橘红纱裙的舞姬也盈盈入殿,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她们原本跳的是旖旎的水袖舞,随着乐曲变为《破阵曲》,舞姬们甩开水袖,露出袖中藏的宝剑,开始舞起剑来。旻德帝叫了声“好”,众人也附和着拊掌赞了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本在舞剑的舞姬剑锋一转,朝旻德帝刺去。隐在暗处的金龙卫立即闪身而出,提剑刺向那舞姬。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许多胆小的夫人吓破了胆,大声尖叫起来,殿内一片混乱。
  那舞姬根本没能凑近旻德帝半步,眼见就要身死,她忽然甩出几个暗器掷向金龙卫,趁金龙卫闪躲的时候,她转向宋璃,道:“秦王殿下,属下无能。”说完,将手中的利剑刺向自己的小腹,血溅当场,倒地而亡。
  旻德帝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太子这是沉不住气了?安排如此拙劣的刺杀,是黔驴技穷了?
  刺客死前出卖主人也就罢了,还认错了主,简直可笑至极!原以为太子还没有糊涂透顶,就是他做结党营私的事儿他也没怎么认真追究,可他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偏偏手段还既下作又愚蠢。
  能参加除夕宫宴的都不傻,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显就是太子想陷害秦王派人行刺谋反,结果秦王很不巧地和黎王一家换了座位。
  刺客以为坐在太子下首的就是秦王,结果认错了人,将一场严肃的谋反变成了一场漏洞百出的闹剧。
  本以为宫宴会就此结束,谁知旻德帝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人将尸体抬走,宣布宫宴继续。惊魂未定的殿内众人傻了眼,却也不敢提出异议,只好佯装镇定,继续喝酒喝茶吃糕点。
  太子差点气得吐血,这分明不是他安排好的计策!他原本的计划,是让两个舞姬同时行刺,一个假意刺杀旻德帝,一个假意刺杀他,如此一来,嫌疑最大的就是秦王。
  另外,他还安排了两个刺客“不经意”地看向秦王,隐在暗处的金龙卫一定会看清刺客这个小动作,秦王就很难自圆其说了,这也是为何他对秦王与黎王一家换座位非常介意的原因。
  他安排的刺客根本没见过秦王和黎王,只知道坐在他下首的是秦王……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幕僚中出了叛徒!
  他就是再蠢也不会安排刺客死前供出主子这种荒谬的戏码,而且还认错了主子!这事儿一定是他的某个心腹幕僚安排的。
  事实上,太子猜得没错,这出闹剧就是他的心腹幕僚之一夏侯悯安排的。夏侯悯是他最信任的幕僚之一,已经在他身边七年了。
  太子见风使舵,见秦王似乎被婉嫔燕王一派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便想着乘其之危,一举将其打入尘埃。

  与心腹幕僚商量一番后,太子决定先解决掉秦王,再集中力量对付婉嫔。
  夏侯悯深得太子信任,太子便将除夕宫宴行刺一事全权交给他和另外两个幕僚办。
  夏侯悯的权力比另外两个幕僚大,因此暗地里改变了太子的计划,将太子推到风口浪尖,以此作为加入秦王阵营的投名状。
  他知道,除夕宫宴一结束,太子就会将他们几个有嫌疑的幕僚关起来审问,因此夏侯悯早就想好了退路,在宫宴开始前就躲了起来。
  正月里,往秦王府送拜帖、送年礼的官家明显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大总管吴公公忙得脚不沾地,跑前跑后地给秦王送拜帖。有的应,有的拒,有的不搭理,吴公公都得一一安排处置。
  “夏侯悯,他不是太子的幕僚么?”吴公公看着宋瑄递给他的拜帖,眼睛瞪得老大。
  “若我没猜错,除夕宫宴那行刺的闹剧就是夏侯悯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向我展示他的诚意。”宋瑄说着,讽刺一笑。
  夏侯悯这种人,从不想着为百姓为社稷做点什么,满腹才华全用在阴谋诡计上,不懂光明磊落地博弈,实在算不上人才,他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成为他的幕僚呢。
  “嗯嗯,很有可能。不过老奴觉得,您最好不要回绝他,先拖着看看。这种人很可怕的,狗急跳墙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吴公公道。
  宋瑄让暗卫千羽查夏侯悯,得知这个夏侯悯眼里只看得到利益,礼义廉耻忠孝节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这种两面三刀的人,随时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旧主,毫无节操可言。
  宋瑄让吴公公回复夏侯悯,说还需要再观察他一阵子。夏侯悯知道这些天家贵胄都有颗七窍玲珑心,比一般人考虑得多,也没怎么在意,想着秦王总不会放着他这个人才不用的。
  正月不宜见血,到了二月,宫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据大祁史官记载,这一年初春,禁宫里被斩杀者多达三百一十七人。
  被杀的有宫女,有内侍,有女官,有侍卫,有舞姬,有琴师,有御厨,有宫奴……旻德帝下了狠手,将后妃及高昌南昭等安插的可疑之人全部斩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有一丝嫌疑的,都没逃过被斩杀的命运。
  这些人还不是被秘密处置的,全部都以欺君之罪拉到午门斩首,尸体扔进乱葬岗,不许收尸,午门的地砖都被染成了红色,血腥味久久不散。
  全京城的百姓都不敢往午门附近走,都说那边阴气重,容易沾上邪祟,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再不是“将你关进小黑屋”了,而是“将你扔到午门去”。
  除夕宫宴那场闹剧,谁也不知会点燃旻德帝的怒火,且他的怒火到二月才发泄出来。九五之尊的帝王,是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捣鬼的。
  以前后妃、皇子们安插自己的人,无非就是为了争宠或探听消息,没闹出什么要不得的事,旻德帝也懒得搭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有人利用那些钉子闹事,还将他堂堂帝王当猴耍,他就不能放任不管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被禁足东宫,不得诏令不得踏出东宫一步。朝臣们纷纷猜测,旻德帝可能要废太子了。太子虽是嫡长子,但才德平庸,于社稷虽无过却也无功,而且膝下无子,近期还屡出昏招,怎么看怎么不适合当储君。
  若太子被废,最有可能成为东宫新主人的,就只有秦王和燕王了。一部分见风使舵的朝臣开始在暗地里改换了阵营。
  太子党眼看就要分崩离析,最高兴的莫过于婉嫔。
  然而,婉嫔与燕王母子不和之事,人尽皆知。燕王近年来逐渐摆脱了婉嫔的控制,婉嫔施展的那些阴毒手段,燕王都没有参与。婉嫔野心勃勃,燕王却不争不抢,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无论如何,在太子逐渐势弱的情况下,秦王和燕王都成了香饽饽,曾有官员在早朝上提议为秦王选侧妃、庶妃,旻德帝未置可否。私底下,也有不少看好燕王的朝官,给燕王府送去美貌女子。
  朝中的风起云涌,柳妙璎并不知晓,她一边养胎,一边琢磨着送什么给崔啸云当新婚贺礼。崔啸云已经定亲了,婚期就定在三月二十六,未婚妻是他师父郑仵作之女郑芍药。
  郑芍药比崔啸云年长三岁,算是崔啸云的师姐。只是她验尸之技平平,也没有女承父业当仵作,而是跟着一位行踪飘忽不定的江湖郎中学了医术,开了一家医馆。
  郑芍药是温柔娴静的性子,很会照顾人,崔啸云一直把她当亲姐姐。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成了亲,崔阁老夫妇对唯落单的孙子崔啸云是见一次催一次。崔啸云不胜其烦,终于决定找个姑娘成亲。
  崔啸霆想着,与其找个不认识的陌生女子成亲,不如找个熟悉的。他身边熟悉的女子不多,柳妙璎算一个,但柳妙璎已经嫁人了,剩下的就是郑芍药了。
  崔啸云去郑芍药开的惠安医馆找到她,当他扭扭捏捏地向郑芍药说明来意后,郑芍药捂嘴笑了,说道:“小六,莫同姐姐开玩笑!”
  “咱俩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年纪还比你大,我又是仵作之女,你家不可能同意的。再说,我一直当你是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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