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酷刑

平日里母亲总是早出晚归，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此次若是父母能一起去兰州，那么他们必定能有更多时间相处，他也能见缝插针地劝说母亲。
  茂哥儿的师父刘喜雨的祖籍就在西北，平日里闲聊时，师父也常向他讲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西北美景，以及手抓羊肉、胡辣羊蹄、葫芦头等西北美食，小小的他早已对西北心生向往。
  得到父亲的应允后，茂哥儿兴奋得一整宿没睡着，并决定早些将自己也能够去兰州的消息告知小米糕。
  孩子们忙着收拾出远门的行装，大人们则要做更多的准备。谁也不知一旦与地头蛇李氏撕破脸，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危机。想要全身而退，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旻德帝也知对上李氏想要脱身并不容易，安排了一队金龙卫扮成随从，随钦差出行。另外还给西北大营的统领邢知传了密旨，令其暗中在兰州附近布置兵力，配合秦王行事。
  此次查探李氏与高昌细作勾结之事的切入点，便是三桩凶杀案。若想不被李氏怀疑他们这群人另有所图，就必须首先破了连环杀人案。
  在赶赴兰州的路上，待到达驿站、哄孩子们入睡了，宋瑄便低声和柳妙璎讨论案情。案发经过及案发现场详情，关知州已经在急奏中描述清楚了，宋瑄也查了一些典籍，做了一番准备。
  “这三起案子，看起来就是三名死者被施行了三种酷刑。”宋瑄压低声音说道。
  “酷刑？”
  自前朝初期起，许多如炮烙、剥皮、车裂一类的酷刑就被废除了。大祁太祖皇帝建朝后不久就制定并发布了《大祁律》，沿用了前朝刑律的许多条文，为彰显仁德，同样也对酷刑弃之不用。
  “三名死者的三种死法，对应的是磔刑、火刑和血刑。”宋瑄小声解释道。
  “处以磔刑，指的是对受刑者割肉离骨，先断其肢体，再割断咽喉；火刑是将活人扔进大火中活活烧死，血刑则是将人溺毙于血浆之中。”
  “此外，我还查到，此三种酷刑，对应的是地狱里对于罪孽深重之人的不同处罚方式。磔刑对应的是地狱第十五层的磔刑地狱，火刑对应的是地狱第十六层的火山地狱，血刑对应的是地狱第十三层的血池地狱。”
  “入磔刑地狱之人，都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人；入火山地狱者，往往损人利己、假公济私、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入血池地狱的，则是对人不敬、侮辱怠慢父母亲人、走了歪门邪道的人。”
  “如此说来，三名死者一定都犯过不可饶恕的大罪。”柳妙璎轻声说道。
  “是的，我们需要重点查探的，便是被三名死者伤害过、或者有亲朋好友被三名死者杀死或伤害过的人。”宋瑄分析道。
  因队伍中有四个孩子，宋瑄一行走得并不快，走走停停，约莫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到达兰州城。
  兰州城又称金城，有“固若金汤”之意。其城墙足足有十人高，远看像耸立的高山一般，甚为巍峨壮观。
  城中有黄沙河自西南流向东北，横穿整个城池，而后切穿山岭，形成形态各异的峡谷与凹地相间的串珠形河谷，在地质形态上十分独特。
  城内道路极其宽大，主道可容四辆马车并排通行。所有道路都由硕大的石块铺就，横平竖直，整齐宛如如刀劈斧砍，很是引人注目。
  兰州知州关文林率领府衙上下在衙门正门口迎接钦差，恭恭敬敬地将宋瑄一行迎入府衙内，跪地听宋瑄高声念了圣旨，关文林方才起身，屏退左右，上前对宋瑄拱手道：“秦王殿下，可算等到您啦！臣在兰州，实是独木难支啊。”
  “关大人言重了，依本王看，大人将兰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城池坚不可摧，百姓富足安乐，实乃治世之能臣！”宋瑄夸赞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出发赴兰州前，宋瑄早已将关文林查了个底朝天，虽然知晓他是旻德帝安插在陇西的耳目，能从寒门学子爬上一州长官的位置，全靠帝王宠信，但不得不说此人的确颇有能耐。
  在陇西李氏的地盘上悄摸干着细作的活计，这位关知州不仅全须全尾毫发无伤，而且得到了李氏的信任，得以在不妨害李氏利益的前提下颁政施令，治世安民  ，让兰州成为西北最为富庶、繁盛的州府之一。
  二人寒暄一番后，就进入了正题。提到案件，关文林面露无奈道：“案发之处要么在李府内，要么在李氏的族产内，别说仔细勘查现场了，就是验尸，也是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磨破了嘴皮子，才得了应允。尸体也不许运至府衙，仍由李氏处置。”
  “您说说，就这样，李氏还成日催府衙破案、抓凶手。连线索都没有，叫臣如何抓凶手？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充当凶手交差吧？“关文林抱怨道。
  ”晚些时候，本王会带王妃去李府会会他们。“宋瑄说道。进兰州城后，他们便兵分两路。柳妙璎、柯瑶带着孩子们先去客栈落脚、休息，宋瑄、李风吟及部分随从、护卫则直奔知州府。

  ”如此甚好，王爷您带着圣旨，奉旨查案，想必那李氏再蛮横也不敢阻拦、推诿。“关文林带着喜色说道。
  由于带了三个孩子，随行人员便少不了负责照看孩子的妥帖之人。柳妙璎此次带了于妈妈、忍冬及小持的乳母金妈妈，她叮嘱三人照顾好孩子们后，便带着柯瑶，随宋瑄一同去李府拜会，同行的还有李风吟及随从、侍卫等。
  李氏的确如预料的那般倨傲无礼，听闻钦差前来，也不过开了侧门，并未开正大门。直到宋瑄怒而将圣旨扔在前来迎接他们的管事脸上，骂着“竟然敢让本王走侧门，这是要谋反不成”，那管事才立即跪下请罪，并连滚带爬去禀报主事之人。
  李氏族长即西宁伯、西宁伯的胞弟及西宁伯世子都已遇害，如今李氏主事之人是李二爷李水洛及西宁伯世子的嫡长子李风鸣。不多时，二人便急匆匆赶到李府门前，下令打开正大门，迎秦王一行入内。
  “都是下人眼瞎，不认得秦王殿下，您可千万别见怪！”胖胖的李水洛胡乱朝宋瑄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的大侄儿李风鸣则干脆什么也不说，神情倨傲地向宋瑄稍稍欠了欠身。
  宋瑄冷哼了一声，带着柳妙璎、李风吟等大步走进李府。这座府邸建得十分奢华大气，似是比照着西凉皇宫所建，其恢弘精巧不输燕京的禁宫，李氏之野心昭然若揭。一踏入府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风格独特的大堂。
  大堂内耸立着五根明晃晃的金柱，金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龙鱼、鸾鸟和波纹。精美又华丽。
  大堂内外檐柱之间都用檐枋，平梁上还雕刻有驼峰，各部分的衔接之处流畅美观又实用牢固，可见修建该厅堂的工匠建造才能  之高超以及李氏之豪奢。
  据说这李府已历经了上百年的风风雨雨，期间发生过不少地动，兰州城有不少建筑都毁于其中，但李府却奇迹般地屹立不倒。这似乎昭示着陇西李氏的深厚底蕴和上佳气运。
  “三名被害人的尸体在何处？”宋瑄开门见山地问道。
  “父亲、五叔和大哥都已入土为安了。”回答的仍是李二爷李水洛。
  “带本王去案发现场看看。”宋瑄皱着眉下令道。
  西宁伯李讯被杀之处为其书房内的暗室，开启暗室的开关是一支以玄铁打造的毛笔。将毛笔竖直插入红木雕花弯脚书桌上的一个双联笔筒中间交叉部分的底部凹槽内，即可开启暗室的暗门，
  那双联笔筒是仿石釉的，四面以墨彩书写楷、行、隶、篆四体经文，可谓巧夺天工，精巧无匹，比贡品还要华美精致。
  暗室里被收拾得干净整齐，即便有凶手留下的线索，也早已被清理干净了。
  第二件凶杀案的现场在李氏族中经营的锻造工坊的大熔炉里，并不在李府内，暂且放在一边，待查看过第三处案发现场后再前去探查。
  第三件凶杀案的案发现场在位于李府西北角一处废弃院落的一口大水缸里。李府占地甚广，兰州风水最好的东城，几乎有一半都被李府所占。
  那西北角的废弃院落，据说是曾经用以关押李氏族中犯了错的女眷的，六年前那院子突发大火，烧死了十来个人，之后便被弃之不用，时日长了就成了荒院。
  那地方死过不少人，位置又偏僻，阴气重，平日压根无人往那里去。因此，李水升被发现时，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是被一对暗中相好的男女下仆发现的。
  那一对下仆原本只想寻个僻静之处幽会，谁知一不小心闯入了凶杀现场，被吓得屁滚尿流。
  西宁伯世子李水升四十有六，从十五六岁起就成日眠花宿柳。他虽娶了妻纳了妾，但还是时不时往花楼跑，且在外头养了好几个外室，因此他即便当日不回府，他的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与第一处案发现场一样，那废弃院落虽然仍破败萧瑟，但明显还是被人打扫、收拾过了，什么线索都找不着。
  在李府，除了勘察案两处案发现场，他们还寻了府中发现死者之人及其他关键人物问了话。
  被问者有第一个发现李讯之死的李府大总管李舒、发现李水升尸体的刘大山和红娇、发现李诚尸体的锻造工坊管事张雷，以及西宁伯夫人郑氏、世子夫人卢氏、李诚之妻王氏等。
  第二处案发现场，在兰州西郊的武威山下的锻造工坊里。那锻造工坊明面上是锻造民用铁器如铁锹、铁铲、铁锅等的，实际上是李氏用于锻造兵器、武装其私兵之处，因此位置很偏，若无人带路，怕是连入口都寻不到。
  锻造工坊里的管事、工人们早得知了秦王要前去查看的消息，早已准备妥当，违禁之物自然是一样都见不到，李诚身死的熔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查探案发现场，几乎一无所获。询问相关之人，也收获寥寥。因此，宋瑄和柳妙璎只能寄希望于验尸。
  当然，三名死者已经落葬，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前去挖坟掘墓。
  三名死者都是李氏嫡支身份尊贵之人，且三人都是惨死，据关文林说，他们的丧事办得极其隆重。李氏请了法华寺的五十名僧人至李府，日夜不休地诵经七日，出殡时的送葬队伍直接将兰州东城挤得满满当当。
  三人均被葬在李氏的陵园中，那陵园足足占了皋兰山的半边山头，陵墓的规格也直逼皇陵。尤其是家主的陵墓，修建得豪华宏伟，棺材是由黄金所制，主墓室的地砖也是由黄金打造的长形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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