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上官弋晶亮的目光落在简意身上，眼里还残留着几分尚未褪去的愤怒，以及莫名其妙的慌乱。
看起来，就像是发现自己心爱的玩具突然被主人无情拿走了的狗狗。
既担心它下一秒会突然冲过来朝你嘶吼，又觉得怪可怜的。
简意向他靠近了几步，安抚着：
“我就是看看你和红娟阿姨吵架，有没有波及到厨房里碗筷，如果有的话，我就来收拾一下，你放心，我刚刚在房间里哄畅小宝，什么都没听到。”
“哦，”上官弋听到简意的回答，明显放松了一些，但是刚刚吵架涌起来的怒气还停留在眉眼之间，说话的声音也是又硬又冷：“那这里没你事了，你快去睡觉去。”
抛下这句话，上官弋便转身走人。
一线月光将房间分为明暗两半，上官弋的身影随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进暗处。
默默倾覆在他身上的黑暗也犹如实质一般，将他白天满身骄傲的少年气给压得一丝不剩。
想到白天上官弋给她投喂的那么多吃的，简意总觉得自己现在要说点什么才行。
“等等。”简意叫住了他。
“怎么了？”上官弋半垂着头，没有转身，只身留在暗影里。
“你不是才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吗？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给我说，就算我解决不了，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倾诉对象，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这话你给我妈说吧，我不用了。”上官弋还是那副冷冷的语气，话音落下，他快走两步，进了自己的房间，咔哒一声，反锁了房门。
房门后也同样是一片漆黑，上官弋没有开灯，任由房间里如水一样的黑暗，将他慢慢淹没。
而他自己却像行尸走肉一般，按照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动作顺序，走到床边，然后躺下。接着，在头触及到枕头的那一刻，白天被刻意压在心里的情绪，也会随之爆发，一遍一遍冲击得他不得安睡。
两年了，距离他爸爸离世已经两年了。
两年前，他以为自己父亲的死亡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噩梦。
两年后，他才发现，父亲的死亡只是一场更大噩梦的开始。
而这场噩梦的源头就是钱。
父亲去世后，家里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半，之前为了给父亲治病，积蓄也全部花光了。
现在全家都生活都靠杜红娟的小炒店撑着。
刚开始，杜红娟的小炒店每月赚的钱除了供他们学习生活外，还能有点剩余。
但是后来，那家小炒店旁边的街道上开了越来越多的餐馆，客人也被越分越少，那家小炒店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少。
在食客疯狂流失的那段时间里，杜红娟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上官弋在家等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后来有一天夜里，在时针跑过了12点，杜红娟却仍未出现后，上官弋忍不住了，他直接骑着车，飞快的奔向那家小炒店。
隔着半关的玻璃门，他看见平日里要强的杜红娟，半佝偻着背，站在炉灶前，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擦着眼泪。在她手边，是一盘又一盘已经作废的菜。
上官弋知道，杜红娟这是在想着法子，丰富小炒店的菜式，想再把那些流失的客人给抢回来。
可是抢回客人哪有那么容易。
巷子外的那些餐饮店，不仅占据着地利之利，而且也个个都有特色。
要么是有酒店大厨出身的师傅掌勺，要么是有从省城学来的最新菜式，要么是仗着年轻会说话，能跟客人聊得热火朝天。
可是杜红娟什么优势都没有。
她这家小炒店，也是在父亲死后，临时顶上来的。
纵然她足够勤劳，做菜足够实在，为人足够真诚，可是在市场经济之下，残酷的竞争根本不会因此而放过她。
虽然杜红娟一句话也没和上官弋透露过，可是上官弋不傻，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进店的食客们越来越少。
他知道小炒店的收入也像进入了过山车下坡路一样，一直下降，一直下降，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
他知道这种颓势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家很快就没有收入了！
这两年来，得知父亲永远也回不来时的那种绝望感似乎从未消退过，就像钝刀子一样，默默折磨着杜红娟，也折磨着他。
可是再钝的刀子，也终有磨穿血肉的那一刻。
可是，上官弋不想让杜红娟再受到伤害，也不愿上官畅的童年变得拮据萧瑟，而简意，简意的妈妈曾对他那样好，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简意再次陷入困境。
所以，他在高一上学期结束后，便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他要放弃学业，现在就挣钱，在小炒店彻底负担不了他们的生活开支之前，在全家人的生活彻底崩溃之前，他一定要能挣到钱。
不管杜红娟怎么骂他，怎么说他，怎么阻拦他，他都要去挣钱！
简意还停留在客厅里，她不知道此时上官弋内心的呼喊和绝望，她只是反复琢磨着刚刚上官弋说的话，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她默默在脑海里呼喊系统，还好，这次系统很给面子，一喊就出现了。
系统：“咋了？”
简意：“上官弋和杜红娟阿姨之间是闹了什么矛盾呢？”
“你关心这个干嘛？”系统语气里有点震惊。
简意也被系统的回答给搞得莫名其妙：“我不应该关心吗？一个是我的养母，一个是我的义兄，关心一下很正常吧。”
“但你是咸鱼啊！你手拿的是咸鱼剧本。”
系统拿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语气，苦口婆心教育道：
“你知道什么是咸鱼吗？咸鱼就是躺平，拒绝竞争，拒绝麻烦，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别人的矛盾是别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这怎么不关我的事呢？”
简意无法认同系统的话：
“咸鱼生活也分为好几个档次呢，像你说的那种，只能算是最低端的，高端的咸鱼生活，不能仅仅是身体躺平，心灵也要躺平。”
“现在我养母和义兄她们两人的矛盾，让整个家庭气氛都有些严峻，在这种家庭氛围中，我的心灵又怎么能舒舒服服的躺平呢？”
系统：“竟然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矛盾？”
“不知道呀。”系统说得理直气壮：“我管理了那么多个穿书世界，怎么可能记录一个小小配角的心路历程呢。”
简意：……“所以系统，你存在我脑子里的意义是什么呢？你有没有觉得，我把你从脑子里剔除掉，好像对我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呢？”
“怎么会呢？我不是会和你斗嘴吗？这怎么能说一点用都没有呢？”系统纠正道。
简意：……
困意袭来，简意也坐不住了，便回房睡觉，轻微的哒哒声，顺着门缝，溜进了上官弋的房间里。
她还没睡吗？
上官弋又突然想到了简意对他的厨艺点赞的样子。
这个暑假，他退了杜红娟省吃俭用给他报的补习班，自己一个人去隔壁市，偷偷跟着一个叔叔在工地上打零工。
除了打零工外，他还跑去一家养老院，兼职给人做饭。
一个暑假的时间，他赚了小炒店两月的才能赚到的钱。
揣着钱回家的时候，他以为杜红娟会很开心，会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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