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二师兄抬手拖住季玖的时候，季玖还在兀自啊啊啊地狂叫个不停，直到两人脸贴着脸、鼻息咻咻地纠缠在一处……
季玖终于后知后觉地茫然地睁开眼。
二师兄近在眼前。
那张银色面具看起来似乎触感十分柔软，像是一抬手就能轻易揭去。
季玖有点蠢蠢欲动，反正，他是动了。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就已经动作了，小麦色手指贴上二师兄那张神秘的脸。
二师兄不闪不避，听声音却似在清冷中染了恼怒。“让你不要喊叫！”
“啊，”季玖呆呆地应了一声，手指仍在动。
银色面具触手后果然柔软非常！不像是那些工业塑料制品，而是触手后柔软如会呼吸一般微微地塌陷下去半寸，粼粼地，就像是鲛人鳞片那样反光。
季玖微有些痴迷，小麦色手指不自觉又贴了上去。
二师兄倏地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你想做甚？”
“啊，我……我就摸摸。”季玖有点呆，不自觉就把心里头想的说出去了。“二师兄你整天戴着这玩意儿不嫌闷么？”
“不闷。”
“哦。”季玖手指被二师兄抓住，自然形势比人强，只能顺着这位二师兄的话头说：“二师兄啊，讲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脸？”
二师兄放下他手指，微转过脸，声音清冷。“你要看见我的脸做什么？”
想确认，你是不是那个梦里的人。
季玖乖觉地将这句不能说出口的话继续吞回喉嗓，喉结上下轻滚，没话找话地假意咳嗽了两声。“咳咳，二师兄啊，你说我能帮您疗伤，又说眼下这个什么幻兽大陆安全的很。那，咱俩现在就开始做呗？”
季玖坏心眼地刻意用了“做”这么个字眼。他打赌二师兄听不懂！反正也吃不着，可能大概也许……他还打不过，口头便宜不占白不占。
二师兄果然没纠结他这猥琐字眼儿，只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片刻后，话语中略带嫌弃。“油腔滑调的！也不知道为何偏偏是你。”
季玖眼珠子一转，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边果断抬脚跟着二师兄往前走，一边还不忘梗直脖子嗷地叫了一声。“对啊对啊，是我是我还是我！嘿嘿二师兄，这事儿吧，虽然您也不想，可您只能找我做不是？”
二师兄愈发嫌弃地回眸瞥了他一眼，不晓得想到什么，清冷声线中饱含忍耐的意味。“我不知你从何处而来，也不关心。你的过往一切，于我皆无干系。今日借你的火灵根疗伤，我却也不亏你的。待我伤势治愈后，你的灵根也就该开窍了。”
“哦……”季玖眼珠子又转了转，嘿嘿笑道：“知道啦！二师兄。”
二师兄脚步一滞，回过脸，深深地望着季玖。
银色面具后那双眼睛毫无表情。
季玖莫名呼吸一窒，也不晓得为啥就突然怂了，脖子一缩，下意识嬉皮笑脸地就要讨饶：“嘿嘿，你不喜欢我叫你二师兄啊？你、你不喜欢，我不叫你就是了。”
二师兄不言语，过了会儿，扭回头继续往前走。
这片隐藏在九嶷山白水瀑布底幽潭下结界内的幻兽大陆内四方都有光，却不怎么耀眼，不像是日头照射的光，而是幽幽淡淡的，光芒时而皎洁如雪芒、时而神秘如萤火虫的绿光。对季玖来讲，唯一遗憾的是这里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属于二师兄领地，自打沉入这片幻兽大陆后二师兄身上的衣裳就恢复了。
一袭白色如云轻衫，腰佩长剑，甚至就连青绿双色剑穗子都栩栩如昨。
这个修仙世界当真不讲道理！衣裳说穿就穿、说没就没。
也不晓得二师兄摘了面具后到底长啥样？刚才在潭底能探出只兽爪来吓唬他，不晓得摘了面具后，是不是也是一张禽兽脸呢？啧，那还挺……有点难以下手。
要是他梦里那人就好了。
那人温温柔柔，厮缠的时候也特别地纵容他。
说起来梦中那人没戴面具。
二师兄更像他在四号线站外濒死前从眼角余光内冒出来的“银色面具“。都一样冷冰冰，都一样墨青色长发，说话时都像是自带bgm。
梦中那人，到底与“银色面具“是不是同一个人呢？这俩，与眼前的二师兄又是什么关系呢？
季玖跟在二师兄身后走着走着，满脑子都是杂念，只觉得自己被二师兄身上传来的这股初雪气息给冲得头昏脑胀的。他想不通，索性暂时抛开不想，嘴里又讨嫌地没话找话。“咳咳，我说二……咳，我说您到底要走到哪儿才开始做呢？”
二师兄沉默了会儿，总算迂尊降贵地开口答了他：“就到了。”
“哦——”季玖拖着长长的尾调，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四周。“我说这地方的光怎么怪怪的？难道跟您身上的光是同一个源头？”
二师兄又沉默了会儿，淡淡道：“嗯。”
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季玖憋屈地想，要是这位二师兄当真是他梦里那个人，那他季玖也太惨了不是？这要真在一起了，往后余生，他还不得憋死？也不对，也可能他季玖是被家暴揍死的。或者夜半三更正睡得香呢，枕边那人突然间就幽幽地发出绿光，活生生把他给吓死！
这二师兄确实不可亲不可爱，偏偏又怎么看怎么像他的梦中人。
但也可能不是。
那个春风掀动帘子进入他梦中的人虽然气息肃肃落落，酷似二师兄，但那人待他极尽忍耐温柔。甚至两人交谈的第一句话，还是那人主动开的口。
那人……挺好的。
季玖一想起来到九嶷山前那个梦境，就又走不动路了。
-【宿主第1000001号，宿主第1000001号，呼叫宿主第1000001号！】
耳蜗内冰冷冷的电子音突然拔高音量。
季玖怔了怔，扬起浓眉怪叫了声：“呼叫个屁啊！别吵。”
别妨碍他继续美滋滋地回味那个梦。
-【宿主第1000001号……】
-“你在同谁说话？”
耳蜗内的电子音系统与前方二师兄同时开口发问。
季玖掏了掏耳朵，嘿嘿笑道：“当然不是吼二师兄您啦！二师兄您是不知道啊，我这脑子里头乱得很，经常自说自话。”
二师兄顿了顿，忽然点头。“也是，你自从在狂风中被卷落于我九嶷山，便一直无人同你解释过来龙去脉。”
……合着落在九嶷山这些人眼里头，他季玖是被一阵风卷来的。
季玖满脸的一言难尽。“那日，我是说我掉在九嶷山那天，刮了一场龙卷风么？”
二师兄却又岔开话题，冷白色手指从宽大袖底探出，往前方一指。“到了。”
前方是一大团黑色淤泥做的墙壁。
季玖咂嘴，愈发地一言难尽了。“我说二师兄啊，您千辛万苦地带着我又是钻潭底又是费劲巴拉地进入这个什么幻兽大陆，合着就是为了找这堵泥巴墙？”
“这不是普通的淤泥。”二师兄难得地讲了一句很长的解释。“这是幻兽大陆特有的灵土，可屏蔽旁人查探的灵识。”
“既然有这玩意儿，”季玖又咂嘴。“那二师兄您在瀑布里头修炼的时候咋不用呢？”
二师兄扭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大师兄图谋已久，倘若不是今日，也会有他日。今日我不过是冲击化神，就算失败了，拼死也不过就是走火入魔。可倘若他日我冲击的是飞升，一旦被破了功法，便是身死道消。两害权衡取其轻，这道理，我以为你懂。”
说的轻巧！
那为什么还得抓住他练功呢？
季玖满脑子bb，嘴巴却乖巧地抹了蜜。“是是，二师兄果然料事如神！”
-【宿主第1000001号……】
耳蜗内那个该死的、啥也不会干的破系统又开始瞎bb。
有了刚才的社死经验，这回季玖不再开口搭理这个该死的破系统了。他翻了个大白眼，脑子里想到的是：
有本事就站出来，别在小爷我要钻泥巴墙的时候还罗里吧嗦地废话。
季玖打小就有种异乎寻常的洁癖。——倒不是他有多爱干净、干活多勤快，而是他不喜欢蜘蛛不喜欢玩泥巴，哦还有一点，他特别不喜欢下过雪的路上被人踩满脚印。
他这些个伪洁癖小习惯讲出去也没人信。
毕竟他平常一直大咧咧。
演惯了。
季玖喉结滚了下，换成在脑海里大声地怼这个该死的破系统：【叫毛啊叫！】
--【宿主第1000001号，进入这面墙后，你的天系火灵根会彻底被激活。激活后，必须在三天内成为白宗掌门的亲传弟子。这是新掉落的随机任务，请宿主第1000001号务必完成。】
耳蜗内电子音冷冰冰，讲话腔调毫无感情色彩，就连断句都诡异。
季玖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是老子不完成这个任务呢？】
电子音冷冰冰：
-【会死。】
……屮！随机任务也会死人。
季玖满脑子写满芬芳，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这堵该死的泥巴墙，牙根磨得直痒痒。
“你还愣在那里作甚？”前方二师兄还在呼唤他：“还不快随我进墙？”
进去，很脏；
不进去，会死。
季玖恨得磨牙，几秒后，一脸视死如归的狰狞表情。
-“来了！”
一直对他没耐心的二师兄早已钻入墙中，此刻见他光口头答应人却依然磨磨蹭蹭，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些！”
二师兄不耐烦地伸出一只手，拽了季玖一把。
二师兄的手指冷白，在靠近时那股冬日初雪般的肃落气息尤为清冽。
季玖一瞬间再次j!虫上脑，昏昏沉沉地就被拽到墙里头去了。
墙内却别有乾坤。刚穿过泥泞的时候季玖还恶心地啊啊啊啊叫了好几声，可真等他穿过去了，才发现原来所谓“墙壁”不过是个幻觉影像。他穿过去，身体瞬间轻盈地飞了起来，浮动在半空。
“二师兄？”季玖手脚并用地漂浮在半空，嘴角还不忘咧了一下。“我这是飞了？”
二师兄同样也浮动在半空，人悬悬地挂在季玖眼皮前，银色面具后的眉目五官被团朦胧白光笼罩着。他先是望向季玖一眼，随后淡淡地、凉凉地，呵了一声。
“二师兄你啥意思啊？”季玖人飞在半空，还有点莫名其妙。“咱们眼下这样子，到底算开始了还是没开始啊？”
二师兄没答他，只是嗖地一下飞到他眼皮子底下，冷白色双手猛地抵住季玖双掌。
-“屏息，凝神。”
季玖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不受控地陀螺那样飞旋。
两个人面贴着面、四掌相对地，在半空中飞速旋转。
四周光线不断地从白光切换到绿萤。
季玖只觉得脑袋中仿佛吸食过多量剂的药，完全不能控制地，脑子中现出了劈里啪啦的火树银花。从二师兄冷白掌心内传来的气息冷如幽潭，却又莫名地香味扑鼻，这股子香气直接进入他下丹田，自小腹处冉冉升起股冷白色火焰。
“凝神。”戴着银色面具的二师兄略带嫌弃地叮嘱了一句：“莫要动邪心。”
“哦……”
季玖嘴里老老实实地答应着，心里却道：哪儿有这样多规矩？这也不让，那也不许，他留在九嶷山还不等白日飞升呢，就早憋疯了。
-【宿主第1000001号，呼叫宿主第1000001号！】
季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宿主第1000001号，你眼下正式进入修仙世界设定，请务必听从下面的指令。】
季玖嘴角一咧。
“莫要嬉皮笑脸。”正盘腿坐在季玖对面的二师兄却显然误会了，以为季玖在瞪自己，忍不住低声训斥道：“也莫要走神。须凝神！”
季玖满脑子委屈没地方诉苦，只得在心底深深地唾骂破系统。
--【宿主第1000001号，请闭上眼。】
--【宿主第1000001号，请试图用意念去寻找下丹田的仙气。】
--【宿主第1000001号，请体会那股仙气。】
季玖只不过一念轻动，瞬间感觉到从下丹田处升起的气息冷冽地泛出初雪香，又冷又缠绵，缠得他眼尾儿微红。
“你到底怎样？”二师兄仍在恼怒，嫌弃道：“你到底寻到我的气息不曾？”
季玖爽的牙齿不断咔咔轻颤，好半晌，才喘着粗气额头冒着热汗地答道：“寻……寻到了。”
二师兄在虚空中带着他又转了半个圈，冷笑不已。“你真寻到了？”
季玖难耐地抬起眼皮，贪婪地深嗅从二师兄体内掌心传来的初雪冷冽香味，语声近似于发痴：“真……真寻到了。二师兄，你真好闻。”
冷冽如冬日初雪。
又似第一缕春风下梅花初绽。
真，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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