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季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死，四处也没啥变化。——也不对，原本沸沸扬扬落得就像世界末日的大雪不知何时早已停了，放眼望去，处处草长莺飞。他与二师兄四掌相抵正缓缓地从半空漂浮的状态降落。
“二师兄？”季玖试探性地放低了嗓音。
嗓音麻酥酥的，在低沉中掺杂了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这话一出口，季玖先被自己惊了一下。
从前他嗓音不是这样的！虽然低沉的时候也能低沉，可绝对不是这种无情也似含情的撩骚状态。
“你我这是……”季玖刚一开口，又连忙顿住。屮！这句话问得更骚了。
二师兄缓缓地睁开眼，银色面具后那双眼眸中似乎藏着很深的情绪，但太快了！快到那抹情绪一闪而过，快到季玖压根没来得及窥清。
-“你已筑基成功了。”
季玖直勾勾盯着二师兄瞧，左边唇角一咧，笑了声：“这就筑基成功了？”
“嗯，”二师兄垂下眼皮不再看他，双手也瞬间离开他掌心，撩起袍角清冷冷地站在乌皮靴底踩着的青草地上。“这处灵觉空间内发生的变化，便是说明，你已成功筑基。”
“哦，”季玖也随之站起身，环顾四周，不怎么感兴趣地呵了一声。“这些就是证据？”
“你已成功融了我灵压下的暴雪。”二师兄微微一顿，诧异道：“你不信我？”
季玖神色淡淡，小麦色俊脸上还挂着抹惯常的无赖笑容，语气却低沉而又冷淡。“我为何要信你？这九嶷山上的人，说实话，我一个人都不信。”
“你……”
季玖却早已扭过头，不怎么感兴趣地淡声道：“我之所以来九嶷山，纯粹是为了个不怎么靠谱的约定。如今既然约我的那个人不在这座山，我留下或离开，也就都不重要了。”
二师兄呼吸微微抖了一下。
奇怪，自打来到九嶷山后，他耳力确实好的不正常。
季玖理智上告诫自己不必再对二师兄跪舔了，无奈肢体语言快过大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子早已经转回去了，嗓音也愈发低沉酥哑：“我这句话并不是针对你说的，二师兄。”
……屮！
季玖暗自唾骂了声，这句话咋听咋像安慰人。啊不，怎么听都像还在跪舔。
刚都已经确认了二师兄不是他梦里那个人。
“咳咳，”反应过来了的季玖连忙咳嗽两声，努力绷着俊脸，言辞间努力想要扳回来点儿。“二师兄我的意思是……”
“你不必说了。”二师兄倏地横肘拿长剑抵在两人之间，一瞬间收住方才的神色慌张，口吻竟似比他更冷淡。“你助我渡劫，我辅你筑基。你我之间，从今后两不相欠。”
这事儿给整的。
季玖咧嘴嘿嘿尬笑，努力想要缓和些尴尬气氛。“二师兄，你也知道，我向来都是满嘴胡说八道。之前说的那些，您别介意。”
二师兄背过身去不看他，一身素白雪裳，瞧着格外冷淡。“你既已筑基，眼下，我先送你出幻兽大陆。出去后，自会有人领着你拜见掌门师尊。”
“嗳别啊，要有人引荐也得二师兄您帮着引荐不是？我跟其他人又不熟。”季玖连忙赔笑。
无奈二师兄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茫茫天地中只剩下季玖一人。
耳边鸟语花香的，原先由二师兄灵压带来的暴雪早就停了，一阵风吹来，脚下的青草地甚至还招摇地摇摆了几下。在兜头彻脸地烈日照耀下，触目所及处皆色彩艳丽，美丽得就像这里是幅油画布景。
季玖忍不住划动双臂做了个大伸展，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
讲真九嶷山环境挺好的，就算不谈修仙啊白日飞升什么的，就在这儿待着，空气也令人心旷神怡，估计能延年益寿。
几秒后。
“嗳，我说二师兄您还没教我怎么出去呢？”季玖上蹿下跳，蹦跶着到处寻找二师兄踪迹，可惜连个人影儿都摸不着。
看来“不介意”也介意了。
季玖苦哈哈地望着天，想了会儿，抬手拍耳朵。耳朵内那个除了催命外什么都不会的破系统果然沉默。
-“喂，你特么倒是想个办法让我出去啊！”
没人在，季玖毫不顾忌地嘶吼出声。
他越吼越大声，直到脚底下的青草地簌簌轻动、四面八方都扬起了风。风从头顶降落，卷起季玖，又带着他斜斜地飞行了一段，随后风便愈发凶猛，摧枯拉朽般，耳边都是咔咔树木拦腰折断的声响。
风吹得季玖几乎睁不开眼。
嘭地一声，一根断裂的树平平地直接冲他飞来。
季玖一扭头，惊了一下。
下一瞬，那根半腰儿断裂的、足有三五人合抱的树干平稳抵达他脚下，竟然就像仙人乘槎那样，托举着他平稳地穿越云线。在白云之上，处处都是刺目烈阳。
季玖感觉自己也就不过眯了下眼，再睁眼的时候，就见到了那堵久违了的泥巴墙。
“哇哦——”季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天知道再看见这堵泥巴墙有多好！
他张嘴欢呼了一声，又一声……然后就开始耸动鼻翼，哇哦！好臭！巨臭无比！
季玖捏着鼻子四处看了下，二师兄既然跟他闹别扭，自然早就飞走了。这儿只剩下他一个人，再闻，臭味源头竟然是他自己！
季玖不可置信地低头打量自己：浑身黑不溜丢就像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鬼，一身灰色杂役弟子衣裳早就辨别不出颜色，全身表层都荡漾着约三寸厚的黑色油泥。宽大袖子这么一抬，满臂花绣脏兮兮，疙疙瘩瘩，乍一看简直就跟得了皮肤病似的。
拿小指甲盖挑起一块，哇哦，臭到不可言喻！
季玖立即屏住呼吸，飞快地拿身子撞墙。嘭，嘭嘭，身子撞在这堵该死的泥巴墙上居然发出坚硬回响。
分明二师兄带他穿过来的时候，这堵泥巴墙柔软若透明。
季玖苦哈哈地一边拿身子撞墙，一边拼命屏住呼吸，硬生生把淌满黑色油泥的脸憋成了紫里透着黑、黑色中掺杂着紫的变色龙色儿。人一旦不能呼吸吧，心里头就特焦虑，他憋得脸红脖子粗，心里焦躁道：也不晓得这堵泥巴墙到底是啥玩意儿做的？万一二师兄临走前小心眼地给他留下个禁制，那他可咋办？
初上九嶷山时那扇走不出的红漆雕花门给他留下了深重心理阴影。
季玖焦躁到不行。
眼看着就快要憋不住气了。
-【宿主第1000001号，距离随机任务完成倒计时还剩下000007秒。】
-【宿主第1000001号，距离随机任务完成倒计时还剩下000006秒。】
-【宿主第1000001号，距离随机任务完成倒计时还剩下000005秒。】
-【宿主第1000001号，距离随机任务完成倒计时还剩下000004秒。】
……
耳蜗内那个啥啥都不会的破系统又开始锐声叫唤了。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季玖一个屏息，在绝境中焦躁抵达极致，双眼瞳仁一瞬间变成了火焰。嘭——！人就跟炮弹一样直直地飞了出去。
他穿过了幽潭底，飞过白水瀑布，炮弹般直直地坠落于九嶷山主峰上的一座精致白塔顶。
再然后，嘭——劈里啪啦，哗啦啦！
季玖准确无误地将正在塔内盘膝而坐闭目养息的白宗掌门撞了个人仰马翻。
满室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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