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一次觉得垮了

廉亲王府中的枫叶红了又落，红梅在枝头含苞欲放，园中本欲沁入人心的美景没了欣赏它的人。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阴得黑沉。窗扇被风吹开，雨滴飘落进来，更添凄凉。
  府中的书房内，或走或坐着几位贵气的男人，室内无人言语，只听得一席冬日晚风。
  屋里一高大的男人坐在紫檀蟠龙雕花大桌前，浓眉紧蹙，挺直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似乎在隐忍着怒气，周身萦绕着令人窒息的气息，闷着头不说话。
  与之对坐的，是八阿哥胤禩。
  胤禩继承了良妃的美貌，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张干净白皙的温润侧脸，浅褐色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高挺的鼻子，微微闭合的嘴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感情，有一种空洞的破碎感。
  自从发生了“海东青事件”，受到皇阿玛的申斥，被罚回府面壁思过已经有好几日了。
  康熙爷回京后没有召过他，从容自得的“八贤王”，第一次感觉自己垮了。
  今日是回京后兄弟们第一次相聚。
  里面儿有一人，坐在紫檀雕花扶手椅里，端着茶盏，姿态矜贵优雅。
  他垂下眸子，纤长浓黑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浮起的情绪，略带女相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翳。
  这正是宜妃娘娘所出的九阿哥——胤禟。
  他把手里的茶盖“哒”得一声，盖在了茶杯上，打破了这快结冰的气氛。
  狭长的凤眼眼角微微地挑起，“老十，你快坐会儿吧，晃得我眼晕。一直走，都快把八哥这儿的白玉地砖踩破了。”
  圆头圆脑的老十胤?听了这话，炮仗脾气一点就炸了：“九哥，我急啊！这都回来多少天了，八哥犯了错，皇阿玛不召见八哥就算了，今日连我们的面也不见了。八哥一向是温润如玉，声望这么高，就算想登位，那也是顺从民心啊，皇阿玛说得也太过分了！这不是绝了咱们的念想吗？”
  十四阿哥胤祯瞧着对面脸色愈发难看的八哥，忍不住出声：“十哥，你少说两句吧，小心隔墙有耳。”
  胤?把眼睛瞪得极圆，眉毛竖了起来：“十四，你什么意思？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一开口就会指责我。我替八哥说两句怎么了？还是不是兄弟了，都是胆小的草包！”
  “十哥，你别太过分了！”，胤祯正是愣头青的年纪，一下子站起来，比老十足足高了一个头，胤?的气势一下子弱了几分。
  八阿哥胤禩闪了闪眸子，对老十扯了扯嘴角，伸手拉开了两人。
  “都是自家兄弟，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老十撇着嘴，气鼓鼓得坐在了最远处的椅子上。
  胤禩拍了拍胤祯的手背，让他坐下。胤祯还是听八哥的话的，甩了甩辫子，背对着老十坐下了。
  老九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面上是少有的认真：“八哥，老十也是一时冲动，你别怪他。”
  “那件事，我总觉得有诸多蹊跷。不管内情如何，皇阿玛认为错了，我们便只能当是错了。马齐、阿灵阿他们，还有朝中那些大臣还是支持你的。八哥你有什么想法，弟弟们一定站在你这边。若是有要用钱的地方，你别有顾虑，我手里有些产业的。”
  若说阿哥里，谁最会做生意，那一定是有“毒蛇”之称的九阿哥——胤禟了。
  他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产业遍布全国，甚至拥有很多西域生意，是“八爷党”的钱袋子。
  只不过身在皇室，皇亲贵胄们最看不上的就是商贾，觉得做生意的都有一股子铜钱臭气。
  康熙爷也曾敲打过几句，所以明面上，胤禟并不招摇，他手里具体有多少资产，是连胤禩都不能估算的。
  “如今，皇阿玛视我们为一党，是不会见我们了，让皇阿玛把气撒完再说。老十，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小十四你也别跟你十哥置气，他就这牛脾气。”，胤禟和着稀泥。
  “老九说的是，之前多少磨难我们兄弟都走过来了，这回，千万别再为我去冒进了，保全自身要紧。留下来吃饭吧，我让你们八嫂做几个菜。”，胤禩微微一笑，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从容温润。
  “额娘派小太监来传了话，我得去一趟，就不留下吃饭了。”，胤祯拍了拍胤禩的手臂：“那八哥，我就先走了。”
  “去吧，代我向德妃娘娘问好。让底下人打着伞，凉雨入骨，别让德妃娘娘担心了。”，胤禩温柔得叮嘱道。
  等胤祯走远了，老十胤?才磨蹭过来：“八哥，我也不能留下吃饭了。”
  胤禩一脸了然，展露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明玉初初有孕，定是在家等你。快回去吧，得空了再来。等我能出府了，带着你八嫂去看望她。”
  老十快步走向门口，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厚道，愣在了原地。
  “走吧走吧，再不回去，明玉格格要冲来拆王府了。”老九胤禟朝他掸了掸手，示意他安心离开。
  目送走了老十和十四，胤禟背着手走到老八胤禩身边：“八哥，你不想笑便不笑了。这次的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胤禩收了几分笑意，轻叹了口气：“老九，这些日子，我心里确实有了一个打算，想听听你的意见。”
  胤禩转向胤禟，看着那双凤眼正言道：“若我不成了，我想扶持胤祯。”
  饶是猜到了这个可能，听到这个决定，胤禟面上还是有些震惊，对视了几息后，才缓缓开口道：“八哥，以你的才能，坐那个位置是最合适的，我只服你。若考虑其他，温僖贵妃身份贵重，可已经仙逝，再者，老十性格莽撞，不是这块料。若…一定要选其他人，确实是十四更合适些。”
  胤禩垂眸笑了笑：“怎么不替你自己说两句？”
  “我嘛，有这份自信，可你知道的，我更乐意辅佐你上位，当你的钱袋子。虽然有两个亲兄弟，可我额娘一直受着压制，近些年的宠爱比不上德妃娘娘了，我看得清楚。”
  胤禟摆了摆手，浑身透露着两个字，“坦荡”。
  “八哥，你说若是老四和十四相争，德妃娘娘会帮谁呢？”胤禟突发奇想，邪邪一笑。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胤禩背着手，走向门口，赏起了雨，似乎想到了那个激烈的画面，心情愉悦了几分。
  “呵，那可不一定。”，胤禟那双好看的凤眼里闪过一抹戏谑：“咱们且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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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络罗·明慧从游廊走来，只见自家爷独自站在书房门口赏雨，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如芝兰玉树，如诗似画，令他温润的气质中透出一分仙气。
  当年，她便是在人群中一眼看中了他，眉宇温良，进退有度。
  现在，她的爷依然令她心动。
  “爷，他们呢？还想来问是否留下用饭，我好多添几个他们爱吃的菜。”
  兄弟几个常来府中相聚，留下吃饭成了惯例。
  “德妃娘娘召十四弟进宫了，老十赶回家陪明玉了，老九独自留下没意思，回了隔壁。无事，咱们吃就好。”
  阿哥们成婚了都会在宫外开府别居，胤禟的府邸就在胤禩隔壁。都说胤禟阴险狠辣，但对他胤禩是真的好到没话说。
  郭络罗·明慧慢慢靠近，笑容僵在了明艳的脸上，她闪了闪眸子，重新扯出一个微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悦，可细细听来，还是带了两分颤抖：“好，咱们吃。”
  胤禩听出了自家福晋的异样，伸手把人揽进怀中，亲了亲明慧的额头：“别担心，他们是真的有事，并没有抛弃我。就算真如此，此生有你陪在我身边，亦足矣。”
  明慧放下了她的伪装，抬手环住了胤禩的腰，把脸贴进他的胸膛：“爷，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胤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还没有放弃，等这阵风头过去，咱们去十弟府上看望明玉。你定是想她了。”
  提起自家那个暴脾气的妹妹，明慧的心情好了几分。
  本以为明玉泼辣，遇上十爷炮仗似的脾气，两人的日子定是“狂轰乱炸”般不安稳，没成想两人成婚后，整日里蜜里调油，十爷倒成了“妻管严”。
  “好，都听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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