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苦谈
一张冰冷的床上躺着一个穿着被血浸染的白衣女子,她的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护住腹中的孩子。
她被救了回来,那一剑是夺命剑,但她并没有死。是她腰带上散发出的紫色光芒救了她一命,将她的毒解了,停止她伤口的流血。
慕容璃张开眼,看见从未见过的穹顶,她却没有很慌张害怕,她像是来了好几次一样。
脚步声逼近,慕容璃并不在意来者究竟是谁,她或许也猜到了。噬心殿的大门或许也不会为自己敞开,魔界也没有她要留下的必要了。
一脸淡定,像是看淡了生死,像是看淡了绝望,她静候未知的人或事。
身穿深紫色蕾边裙的女人走到慕容璃面前,鲜红的指甲点缀了那无光的手,也点缀了慕容璃苍白的脸。
慕容璃知道她是谁,是鬼琳琅。
望着穹顶,上面的吊坠散发出暖人的光很舒服很漂亮,与她所在的床截然不同。这里很华丽,不是一般贵族可以住的,也不是鬼琳琅所能拥有的,它比噬心殿更豪华。慕容璃能够猜想到的,只有魔界大殿了,至于在魔界大殿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冰凉的脸颊让鬼琳琅有着一丝的害怕,那张与她师父有几分相似的脸。
慕容璃无神地笑道:“来杀我的吗?”
“我可做不了主,要看魔尊。”
“魔尊……穆绝昶,对吗?”
“是。”
“临死之前我能见见他吗?我的师尊。”眼角的泪流入发间,干裂的嘴唇在颤抖,慕容璃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也要见你。不过,这几日他不在,你就在这里养伤。”
“不在……养伤?你不觉得可笑吗?”慕容璃拖着疼痛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准备要下地。
“你要干什么?”
“回去。”
“魔界还有你能去的地方吗?噬心殿?他都设了结界,谁都进不去,你还能去哪儿?焚心殿?那里关着什么人?你还真不怕啊?”
慕容璃呆滞片刻后,说道:“这里难道比那些地方要好吗?”
“你现在还能走吗?”鬼琳琅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让她走。
可慕容璃刚触碰到地,刚离开床,身体就软的无力,散架一样磕在了地上。
“还走吗?”鬼琳琅出手拽着她,把她放到床上。
“……你们可真阴险。”慕容璃现在再怎么想逃也逃不掉了。“陷害我。”
“这可就是你说错了,害你的是你身上的绝情术以及其他法术,让你痛苦的是你腹中的胎儿,你没有法力的维持,胎儿得不到他想要的,定会从母亲的□□获取,你现在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如何能维持下去?况且,这个胎儿本身就很强,魔气也差不到哪儿去。要怪就怪你自己。妄想打破禁忌。”无情般的给慕容璃说。
“我知道……我睡了几日?”
“五日。”
慕容璃抠着自己的指甲,低下了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却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最后还是咽在了肚子里,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
鬼琳琅蹙眉,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慕容璃这样,有些新奇,又有些心疼。“你这几日怎么变了这么多?完全就不是你慕容璃了。”
抠指甲的动作稍置停歇,后又重复着这个动作。
鬼琳琅制止她道:“你还抠啊?不疼吗?”鬼琳琅把她带回来时就看见她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垢,指尖上的肉没几片能看的,清理完泥垢才发现指甲缝里全是血痂子。还发现了她一只手的两三根手骨已经断裂了。那时,她的身体还不能太大拖动,鬼琳琅也没给她换衣服,看看她现在的衣服,血色上混杂着泥土的颜色,血干了让衣服硬邦邦的,毫无一点美感。“在你见到魔尊之前,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停下抠指甲动作后,慕容璃啃声了,“这是在囚禁我吗?”
“就算不是囚禁,你也出不去。”
“神界如何了?”
“毫无进展。”
慕容璃有些失落,“……哦。”
看出了她的心思,鬼琳琅也毫不遮掩,“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你想问的是君落宸,对吧?”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单纯的关心神界。”
“哼,我可从没见过你这么关心神界。你对神界,恐怕还没有对魔界印象深刻吧?”
“嗯。”慕容璃看了看自己身上脏乱的衣服,抬头看着鬼琳琅,说道:“有衣服吗?不舒服。”
“穿什么样的?”
“……都行。”
“好好待着,我给你拿。”
“嗯。”她又能去哪里,况且她也无法行走了。
指甲越抠越疼,慕容璃重复着这个动作,指甲都被抠成了狗啃的,那些皮肉都红得,好不容易结痂的口子又被她抠破了,麻木不仁地抠着,像是觉得可以缓解自己的心痛。
她还是不敢接受现实,接受她的师尊还在,她的师尊是穆绝昶,也就是魔尊,毕竟只是一晃而过,也是一时定夺。
她现在哭不出来了,这不是她,她不是爱哭的女人,但她在魔界已经哭够了,把上一世的所有“欠账”都哭完了。既然她下定决心,就一定会完成,只是她心中还有些许留念。
鬼琳琅回来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顿时头大了,她也无可奈何,慕容璃这人某些地方和花倾怜挺像的。
慕容璃几乎是靠着墙壁行走,慢悠悠的,回到刚刚的那个地方,呆滞了一下,低下头慢慢地走着。
“你去哪里了?”
“找水。”慕容璃的嗓子很干,一说话就疼。
鬼琳琅长叹了一声,“别动,你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一个房间,要什么我给你拿。”
“嗯。”
鬼琳琅把衣服放到了床上,和慕容璃说:“喏,给你衣服。你自己换,我给你拿水。”
“嗯。”
鬼琳琅再次出去后,慕容璃踉跄地坐在床上缓慢地解开自己的腰带,打算换上那套衣服。完全解开的时候掉落了一个东西,慕容璃躬身拾起,她下胸的伤口灼热的疼,“嘶——”就见一个东西都这么费劲,汗珠也从额角流下。
那是一个极好看的锦囊,慕容璃看着它,蹙起眉头,很是不解。
打开,慕容璃从桃花纹样的锦囊里倒出来一个紫色珍珠,还有一张纸条。刚想翻开纸条来看,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璃慌乱地收好。
“换好了吗?”
“没、没有。”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换好了叫我。”
慕容璃这才舒了一口气,行动缓慢地褪下身上硬邦邦的早已不成样的衣服,露出洁白如玉的美肤,身上的包扎的白色绷带隐隐渗出些血来。慕容璃看都没看,一把抓起床上的衣服穿上,也不管它好不好看,舒不舒服。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系好腰带后,慕容璃把那个锦囊继续塞了进去,不让鬼琳琅发现。
磕磕巴巴沙哑地说道:“好了。”
鬼琳琅这才走了进来,把装有水的碗递给了慕容璃,慕容璃拿过就是一顿猛喝。
喝完了,鬼琳琅才说道:“你不怕我在这水里加了什么东西吗?”
摇摇头,慕容璃回道:“你不会。”很笃定。
“这么肯定?”
“因为我是花倾怜的女儿。”花倾怜这个名字对于慕容璃来说只听过几次,先前她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在鬼神山看到的那一切,让慕容璃更加心痛,原来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只是觉得那棵桃树有灵性。
“行吧,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是想监视我吗?”
“是。”
很随性,慕容璃干脆直接躺到床上,笑道:“这里是一个密室,我出不去。打算要困我困到多久。”
“魔尊回来时,你就可以出去了。”
“出去?杀我吗?”
鬼琳琅不以为然,很平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问不出什么话来,慕容璃便与她唠起了家常,“魔界好吗?”
“怎么不好?”
“我也觉得挺好的,比起神界来说。”
“可你更向往的不是人界吗?”
“是啊,人界……的确很好……现在来看,都一样……都是没有温度的……”慕容璃坐起身来,托着自己的腹部,“可能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到哪里都没有人喜欢,总是会引起些误解。”
“你还记得神剑派魔界入侵时你的样子吗?现在的你与那时的你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才不到几月,你的锋芒竟被磨得连棱角都没有了。”
“的确。情会改变一个人。”倏地看向鬼琳琅,“她是怎么样的人?她对你怎么样?你不是她的徒弟吗?”
“你想知道什么?”
“闲着也无聊,你跟我讲讲你的过去。”
“你觉得可能吗?”
慕容璃不啃声了,闭上了眼睛,准备仔细聆听。
沉默许久,鬼琳琅啃声了,“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魔界的孤儿。鬼神山,是我第一次见到花倾怜的地方,她那时看着就让人很舒服很温柔,那是八千年前。她带我回了神界,传授我法术武功,养育我有一千年了。但我还是要回自己的家,就此师徒断绝。我回到魔界,一直都在木屋潜心修炼,直到魔尊上任我才一直辅佐他,四千年了。她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温柔最强大的女子。她也长得很好看,你跟她很像。”
慕容璃不禁自嘲,“像?花倾怜,我如何配得上?”一番自嘲后,慕容璃眼睛微张,“我还真有点儿羡慕你,她的温柔你感受得最真最贴切,给你的全是美好的记忆。给我的呢,满是血渍模糊的脸。她把她的温柔全部给了你以及其他人,而我呢?我忘却了过去,但我依稀可以猜着,她留给我的那段记忆是痛苦的。我这是怎么了?我嫉妒,我羡慕,我恨。”
鬼琳琅就像是偷走了别人幸福的小偷一样,她感受过前所未有的关心和温柔,是她的母亲给她的,而她自己只能感受到虚无的温柔。鬼琳琅对慕容璃起了内疚之心。
几乎要哭出来的慕容璃忍住了泪水,哽咽地说道:“我恐怕连最后一个亲人都保不住了。”十指攥紧了腹部的衣物。
“对不起。”
闭上了眼睛,极力缓解自己急促的呼吸,极力忍住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倦了,她厌了,她烦了。“你对魔尊很忠心?”
“……嗯。”
“你犹豫了。”
“我不知道。”
“你瞒着他告诉我逃离魔界的出口。魔尊他是一定不会让我活着离开的。”慕容璃为此很肯定。
“或许不会。”
“是吗……”声音渐渐微弱,慕容璃实在太痛了,睡着了或许会舒服点儿。
鬼琳琅把慕容璃身子挪正,给她盖上被子后,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她什么也不干,她现在的任务是盯着慕容璃。
——
五日过去,神界接连的被攻破,即将要打向神界大殿,占领了神界大殿,那么神界就无反手之力了。
可君落宸却就此停手,将剩下的任务交给了其余士兵。
自五日前他与烟仇那番对话后,烟仇主动来找君落宸谈论此事,事关神界。但他们却借着谈论神界事务做着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
君落宸露出了在慕容璃面前从未有过的“诱惑”表情,笑着与烟仇谈话。
烟仇身上的衣服少得可怜,但却是她唯一的筹码,她只要成功爬上君落宸的床,那么一切都会好说。
二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显露出来。
君落宸对于烟仇以及其他女子并没有什么感觉,别说去碰她们,就跟她们说几句话都觉得恶心。她们不是慕容璃。可他偏要装作喜欢。
他与魔尊的交易从那一刻开始就无法停下,唯一能够接触这一关系的是慕容璃,只要她死了,君落宸绝对不会这么听话。
烟仇拖着衣服让人作呕的身体走出君落宸的营帐,然而她并没有及时回到囚困她的营帐,而是便装成魔界士兵进行对魔界驻扎地的窥探。
在那些贵族看来,一个女子被他一个人所占用心里的确不满,先是慕容璃,后是这烟仇,谣言也随之而来。说是君落宸偏偏喜欢神界的女子,偏偏想要打破禁忌,偏偏就是想要寻死。
夺得神界指日可待,他们并不为此慌张,但心里的怒焰难以平息,他睡过的女人都会很特别,他们睡不到慕容璃,那么烟仇,他们也要试一试,尝一尝神界的女子与魔界的有何不同。
不可描述的思想布满了他们的脑子,因此,看见衣衫不整的烟仇从君落宸营帐里出来时,便一直跟着她,隐隐观察到她的异常举动。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她勘察完以后,将那身铠甲褪下,打算回到囚禁她的营帐里时,见色起意的士兵调戏着她。她也只能忍着,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
一位贵族从那些士兵手中将烟仇救了回来,将她带入一个营帐,就此她陷入无尽的痛苦,当然,相应的,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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