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师尊

瑟瑟寒风刺骨，穿多厚的衣服都抵不过这样的寒风，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发抖。呼出的气仿佛就在那一刻凝成冰霜。

        一觉醒来，暗无天日的地方略有几分熟悉。慕容璃浓密纤细的睫毛上凝结了许多小冰珠，露出的肌肤上有着蓝晶色的纹样。

        这种感觉曾经有过，不完全相似，她被铁链所困，无力挣扎。

        慕容璃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有了君落宸，魔尊必会出手，只是比想象中的要快。倘若没有去鬼神山，或许会慢一些，但终究还是逃不过。

        高贵金纹黑靴映入眼帘，慕容璃猜到他是魔尊，也只能是魔尊。曾经几度有机会见到他，而他却以任何理由不出现，如今，慕容璃能够一览他的真面目了。

        艰难地抬起头，从那人的脚到腿到上身，再到他的脸，每一处都不能遗漏。望向那如深渊的血眸，观摩他精致熟悉的面庞，慕容璃的内心难以接受，可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虚弱无助痛苦沙哑地说道：“师、尊……”

        那男人一笑，靠近慕容璃蹲了下来，好让她看清自己的脸，“十年了，我的好徒儿。”掐住慕容璃的下巴，视线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细看，你的模样变了不少。”

        “师、师尊……你……”

        “不开心吗？好徒儿，久违的重逢，我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场面。”男人不再掐着慕容璃，而是轻抚她的面庞，很柔软，“你的这张脸真好，被他亲得过瘾吗？”稍微用力甩开了手。

        慕容璃咬牙切齿地说道：“魔尊……”

        “是本座。你的师尊亦是本座。穆绝昶也是本座。不足为奇吧？”

        眼眶瞬间变得泛红，瞳孔都在轻微地震动，“你不是……我的师尊……你是……魔尊……你不是他，你绝对不是！”

        “你的心里明明清楚，为什么还不承认呢？”

        “不，不，不，你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是你？”

        魔尊笑得阴森，嘲讽慕容璃道：“本座就是他，清衡长老就是本座。”

        嘴里重复着“你不是”的慕容璃“激动”地想要挣脱铁链，她难以接受，她也不想面对现实，她现在想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也没有人跟她说话，这样她就不会痛苦，不会接受这么多难以接受的事实。“他那么好，那么正直，怎么可能会是阴险狡诈的你？怎么可能？他受人尊敬，他正义凛然，怎么可能是你这样卑鄙的恶人？”

        魔尊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魔就是这样，魔界就是这样，贪婪欲望狡猾样样都有，对待人的方式也是通过暴戾手段，习以为常，家喻户晓，看着慕容璃这般模样，魔尊越看越兴奋，而在背后又有几分怜悯摧使，“有些东西是可以演出来的，是可以装出来的。你只不过是没有看破本座的戏法罢了。本座待你好，就忘了该有的冷静思考，竟还会对本座起了那种念想，你不觉得你可笑吗？”

        “卑鄙！”

        “本座是卑鄙，但你可是出师于本座之手，骂你的师尊卑鄙，属实为大不敬。”

        “狡诈之人。”

        魔尊细细带着她回味过去，勾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冷冷地说道：“还记得本座离开清湘峰的那夜吗？”

        慕容璃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有股说不出来的痛恨。

        “‘初随林霭动，稍共夜凉分。窗迥侵灯冷，庭虚近水闻。’这是首好诗，你在后厨忙前忙后地做着那碗本座曾托人给你喝的粥来讨好本座，因为本座把你逐出了师门，只当着你的面，别无他人。本座让你走，你偏偏不走，还跪在那里喊着本座不要不要你，想想都可笑。那日你难道没有看清楚本座吗？在黑夜中发亮的白衣变成鲜血一般的红，飞入云霄，那是本座喜欢的颜色。本座当时就拿着这种眼神看着你，而你却在那里哭泣。真可笑。本座从未真心待过你，而你还下贱得爱上本座。可笑。”

        “你……之前都是假装的……对吗？”

        “是啊！本座在人界待了有三十年了，你知道本座这三十年做了什么吗？”

        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狰狞”的魔尊。

        “让你‘走’的明白些。”起身，绕着慕容璃边走边说道：“四十年前，本座孤身一人前往人界，算是机缘巧合，本座遇见了祁寒渊，那个让本座痛恶的人。念在情分，本座并没有杀了他，而是与他交谈了些事情。一晃而过，二十年又过去了，这二十年本座当上了青苍城乃至人界最受人尊敬的清衡长老，并且捡到了你，于是乎，本座算是‘躬亲抚养’，教你武功，授之法术。与你出城历练时，本座发现了君落宸，就是你给那个落魄小孩送过食物。因此，本座想到了借助这个机缘巧合，引发此后的比武大会之乱，就此，你也知道本座是怎么对你的。本座的离开，君落宸的到来，以及之后的动乱，都是本座事先前往鬼神山探知的。并此，为比武大会做出了准备，幽若林的狼兽就是本座穿插的一部分。”

        慕容璃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原来都是事先被安排好的，魔尊，祁寒渊，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过去十年里的种种回忆在这一刻全部崩散离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的，鬼神山的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慕容璃哽咽道：“鬼神山……那女人究竟有什么能力？能够预知这么多东西？她的死……鬼神山的覆灭……”

        “她？自然孕育出来的，知晓很多未知的东西，本座也无法解释，她太聪明了。但她必须得死。她知道得太多了，必会遭来祸端，本座是为了她好。”

        “所以……你故意让鬼琳琅告诉我们鬼神山……目的是什么？让我们知道过去的痛苦？还是……”

        魔尊从慕容璃的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靠近她的脸，魔尊在她的耳边说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慕容璃蹙起眉头，不解中带着害怕。“什、什么……目的？”

        “你。”

        “我？”冷汗已经爬上了额角，慕容璃的瞳孔中透露着恐惧。

        “倘若没有鬼神山那一遭，本座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捅上你一剑，你也不会这么容易落入本座手中。”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慕容璃措不及防，这几日她所遭受的痛苦全部都是由他造成的，那是她曾经敬仰的师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拉入他的计划中，为什么自己被骗了二十年却一无所知，这是自己傻吗？强忍着泪水，慕容璃的心却无比剧痛。“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只要有君落宸在，本座想动你很难。”

        呼出去的气体立马变得冰冷，慕容璃凛冽而又痛楚的眼神狠狠盯着魔尊，“要杀我吗？”

        “本座不杀你。”

        “为什么？”

        魔尊略显犹豫，眸中闪过一丝悲怜，“本座的事。”

        那一瞬间恰好被慕容璃抓住了，狼狈地笑了，“十年的相处，怎么可能会那么快遗忘？无情的你，原来也会有这么一面，师尊。”不等他说话，“师尊……我叫了你八年的师尊……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不过很快，魔尊恢复了刚刚凌人的样子，细长的眼睛妖娆，妖娆得让人恐惧害怕，“穆月夕还不是叫了本座八百年的爹爹，你以为本座会真的在乎她吗？你也是一样的。本座的利用品，如若没有你，本座也不会那么快见到觉醒后的君落宸，本座也不会这么快就激起君落宸的暴虐，更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得让他拿到战神之剑。”

        慕容璃愈发地不明白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她现在发现她根本从一开始就不认识他，她认识的只是一个充满谎言戏法的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他的城府太深了，“你、你什么意思？”

        “锐鹰长老。”

        恍然大悟，慕容璃被恐惧所致，颤抖的身体抖动得愈加厉害，比武大会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涌上脑海，“锐鹰从一开始就是你、你的人，所以……故意把我支开……幽若林狼兽……再激起君落宸……再用‘摧囚’迫、迫使他……”

        “最终觉醒。”

        “早就计划好了？”

        “你觉得呢？不然你也不会死在君落宸剑下。”微微一挥手，鬼琳琅立马上前，“叫穆月夕。”戏谑地说道：“都被他亲手斩于剑下了，还沉浸在与他床笫之欢上，还怀上了他的种！”

        鬼琳琅把穆月夕带进来后，当作一个旁观者，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以及惩处。

        魔尊松开了慕容璃，走向穆月夕。

        慕容璃的头悬在半空中，大口大口地喘气。

        “爹爹……”穆月夕的余光一直看着魔尊身后的慕容璃。“让、让我干什么？”

        “给本座看着，违背本座底线，违背禁忌的人下场如何？本座需要你出手。”不等她回答，这件事没有选择的余地。随后一脚踢到了慕容璃的腹部。

        那一脚的力道极大，腹部传来阵阵疼痛，内脏也被狠狠地震了一下，慕容璃弓着紧绷的身体，让人作呕的血吐了出来，铁链的晃动的声音盖过一切，她的手想要护住腹部，但被粗大的铁链钳制，慕容璃只能看着。

        魔尊又踩到慕容璃的膝盖上，死死地磨着，骨头与地面摩擦得生疼生疼，“慕容璃，三界禁忌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与君落宸交欢本座可以放过你们，但是你们不能拥有孩子，慕容璃，就算本座不处罚你们，自然会有人处罚你们。只不过现在的你，手无缚鸡之力，而君落宸，本座还需要利用他。”这句话是对穆月夕说的，“穆月夕，本座今日带你来，就是让你亲自刨开她的腹部将她腹中的胎儿取出杀死。”

        “我……我做不到……”

        “给本座动手。”

        慕容璃落下了悲伤痛苦的眼泪，抬眸看着那个与她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师尊，她乞求着，“不要……求求你了……不要……”

        “现在求本座没用，当初做的时候有想过吗？”

        “师尊……放过他……不要杀了我的孩子……师尊……”

        那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魔尊在那一瞬间想饶过她，但他不能。

        “鬼琳琅……鬼琳琅……”鬼琳琅的不回应，让慕容璃彻底地绝望了，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连一个亲人都守护不住，她真的是无能。她明知道留不住，可她还抱有一丝幻想。

        极力挣扎，她要逃离这里，她要逃离这个枷锁，她希望有人来救救她，救救她腹中的孩子。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最希望出现的身影，她在意识里呐喊着，奔跑着，想要跟上那个男人的步伐，想要拉住他的手，可就当要碰到时，他消失了。“君落宸……”

        魔尊施法封住了慕容璃的声带，让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她只能苦苦受着。并且定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穆月夕，拿上你手上的刀，过来。”魔尊让开，用手指着慕容璃的腹部。

        “爹爹……我不行……”

        “穆月夕，听话。”

        “他、他是一个生命……我、我做不到……”

        魔尊看了一眼鬼琳琅，鬼琳琅立马知道他的意思，握住穆月夕的手腕，强硬地掰到穆月夕的面前，“公主，几月前你也起过杀心，对慕容璃起过杀心，甚至快要得手了，如今你装作害怕怜悯，没人会信你。走上淬炼台的人能够活着下来的，必须要做出些什么，为魔界。君落宸不让你上战场那是看你无用，你入不了他的眼。既然无用，那么魔界也不会要你这样的废物，你可亲眼所见颜家两兄弟和霍埠昌的死法，无用之人的下场。”

        “琳琅姐姐……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你就得死，没得商量。魔尊绝不会留情，不管你叫了他几年爹爹。”鬼琳琅的话是最现实最让穆月夕无法接受的，“换一种说法，她的孩子若是出生，死的可就不是寥寥几人，死的可是上万人。”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做还是不做？在你。如若你不想活了，大可以不做。”

        “……我、我做……”

        “好。”鬼琳琅松开了手，背过慕容璃离开，这是她少有的不愿意看血腥的一幕。

        颤抖地握着刀的穆月夕走到慕容璃面前，对上那双极具痛苦的眼睛，她用眼神在恳求着她，她希望她不要那么做。

        魔尊冰冷地声音贯穿穆月夕整个身体，“穆月夕，动手。”

        “动手。”

        “别让本座说第三次。”

        刀尖对准了慕容璃的腹部，穆月夕泛着泪的眼睛闭上了，猛地刺入慕容璃的腹部，血立马喷溅到她的脸上，恐惧布满了穆月夕全身，魔尊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绞着慕容璃的腹部，一点点地切碎腹中的胎儿，再一点点地取出。

        慕容璃的腹部鲜血淋淋，血肉模糊。她在无声地痛苦中倒了下去。

        那柄沾满慕容璃血的刀刃早已看不见它本来的光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穆月夕恐惧害怕般的抱着头哭了。

        魔尊甩了甩衣袖，无情般的离去。

        留下了痛苦的三位女子。

        鬼琳琅的脸上留下了许久未见的清晰可见的泪痕，待到魔尊完全离开后，踉跄地跪在了慕容璃面前，颤抖地手捧住那张冰冷彻骨的脸。放下来后，鬼琳琅拔下了她所有的红色指甲，为慕容璃治疗伤口。

        一旁的穆月夕边哭泣边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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