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题
尽管老奶奶使劲摇头不同意，无双还是执拗着将她送了回来。
站在破烂不堪的屋子门前，无双的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这是一间没有门的屋子，也是这一片唯一一间没有门的屋子，像是房主人在房头加盖出来的一间放破烂的小房，而其它的房子或院子都挂着锁，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
屋子里黑乎乎的，一半的地面上用很多纸壳子和报纸铺着，应该是床吧，上面叠放着一块很黑的被子，旁边有两个黑乎乎的大包袱，还有一个破烂不堪的箱子，箱子像是从垃圾堆里捡的，盖子敞开着，里面放了些塑料袋，袋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墙边靠着一根电视剧里才见过的扁担，还有一些捡回来的饮料瓶，纸板子和塑料泡沫一类的东西，用细带子捆好了，靠在墙角处，应该是准备卖钱的吧。
放下东西，无双背过身去，使劲擦了擦眼泪，伸手按了按墙上的开关，没有电，可能是要拆迁了，都停了吧。她忽然想到，这里要是都拆了，老奶奶怎么办？她要去哪里？又能去哪呢？
本来打算送回老奶奶就走的，可此时，无双的脚再也迈不开了。半晌，她走出屋子，迎着外面刺眼的阳光，抬头看向天空。
甘南的天特别的蓝，蓝的看不到一丝云彩，而四周也特别的静，静的好像走进一片无声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思索片刻，无双做了个决定，找一间养老院，把老奶奶送过去，费用她来掏，现在自己有工作，收入还可以，完全负担的起，还怕什么！
想到就开始行动，她不能耽误时间，下午还有演出。无双连招呼都没有给老奶奶打，便跑出拆迁的那片房区，跑到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问了问司机:“哪里有养老院？”
司机回答:“我们县就两家，一家公家的，还有一家私人的，你去那个？”
无双想了一下，私人的会不会手续简单些，她耗不起时间，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忙回答到:“私人的。”
县城不大，二十分钟就到地方了，无双付钱下了车，抬头看了一下门口挂着的不起眼的牌子:夕阳红老人公寓。
夕阳红老人公寓是个二层楼，挨着它的还有一个招待所，两家共用一个院子。无双问了问门口看门的大爷，上了二楼。
找到最后一间，是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喊了句:“进来。”
门没锁，无双推开进去。
屋里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瘦瘦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见进来一个小姑娘，用手将眼镜往上推了推，问道:“有事吗？”
无双笑着点点头礼貌道:“您好，我是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收老人，怎么收的？”
眼镜男一听要来老人，态度热情起来:“坐，坐下说。”还忙着给无双倒了杯茶。
“我们这收的老人要求不高，就是能够自理的就行。”眼镜男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对无双说道。
“那每个月的费用多少？”无双问。
“不高，一千二，我们这一日三餐，每星期都有食谱，饭菜不重复，请的专门的厨师，被褥每个月换洗两次，绝对干干净净，每天早上还给老人量量血压什么的，把老人送到这，家里人绝对放心。”
无双点点头，这里，最起码是个家，不会风餐露宿，病死街头。
“那怎么办理手续？”无双问。
“这个简单，户口信息，还有您和老人之间的关系，再就是签一份协议，大体就这样了……”眼镜男说道。
无双皱眉，户口信息，她不知道，和老人的关系，她也没有，这可怎么办？没办法，无双只能试探的问道:“要是和老人之间没什么关系，户口也不是本地的，怎么办？”
眼镜男说道:“户口不是本地的也行，现在在我们这生活的外地人也不少，只要是亲属关系，每月提前缴纳费用就行。”
无双似乎看到点希望，问道:“那要是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呢？”
眼镜男奇怪到:“怎么，你和老人没有关系吗？”
无双不会撒谎，点点头。
眼镜男还是疑惑道:“你们没关系，那你送她到养老院来？他的子女呢？”
无双解释:“她好像没有子女，也不是本地的人，我就是看她可怜，想帮帮，费用我掏，您放心……”
眼镜男打断她的话:“这不是费用的问题，老人病多，事多，万一出个什么事，这个责任算谁的？你担还是我担？”
无双迟疑了一下道:“我担，我担就行。”
眼镜男本来就有点不想收了，看她这么说，想了想也许这姑娘和老人是邻居或者什么的，在问问吧，于是道:“你在哪上班，老人多大了？”
无双道:“我在北京工作，老人大概七八十吧。”
这下眼镜男彻底死心了，别说在外地，就是人在本地，签了协议肯负任何责任，时间长了，万一哪天不想管了，把老人扔在这，难道要他管吗？怎么可能！当即摆手道:“不行，不行，你这一问三不知，还不在本地，这人怎么收，算了，算了，你回吧，我们这收不了。”
无双急道:“为什么，钱我一样给您，为什么不能收？求您了。”
眼镜男有些烦躁:“说了不能收，就是不能收，你这人怎么这样，赶紧出去，出去，别影响我办公。”说完，还站起来，把无双推了出去。
无双无奈的下了楼，原本的一丝希望也彻底成了泡影，这时候团长打来电话，无双忙接了。
“聂无双，你在哪？这都中午了，大家准备吃饭，还不见你人影？”团长很生气，离队也不请假，到处乱跑。
无双这才想起，怎么忘了请假了，自知理亏，小心翼翼道:“团长，对不起，早上有些事，给忘了……”
团长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自由散漫，没有集体概念，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无双赶紧回话:“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就回去了。”
团长也没脾气，看看表说道:“好，尽快回来，不要影响下午演出。”
无双松口气:“是，是，团长，我保证不会影响的。”
挂了电话，无双站在夕阳红老人公寓的门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怎么想，也只能这样了，她摸了摸包，想起聂爸爸给她的银行卡，卡里除了前几天取过一千块钱，还剩下九千。
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原地，又找了家银行，把钱全部取出来，无双从里面数出一千块，把剩下的用餐巾纸包好，放好，准备去找老奶奶。
屋子里没有老奶奶，四处找了找，也不见人影。怎么办，都这个点了，在耽误就要迟到了。想了想，无双把钱塞进她的破被子里，可是，刚走出去，又不放心了，万一进来个人拿走怎么办。
转身回去，把钱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包袱没人翻，要不塞到包袱里，还是不妥，无双叹口气，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团长的电话又来了，无双使劲保证，不会误了演出，团长已经不留余地，语气凌厉，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又不知道无双在哪，难道要去把人抓回来吗！
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老奶奶人影，算了，演出完在来吧。跺了一下脚，无双准备离开，这时，远远的，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出现。是老奶奶，她又换上了那身脏衣服，蹒跚着走过来。
无双松了口气，跑了过去。
“奶奶，您怎么又换回脏衣服了？”
老奶奶见是无双，有些激动，有些渴望。嘴角哆嗦了几下，出口道:“是你呀……”
又看看自己的一身脏衣服，来了句:“我怕……弄脏了。”
无双惊讶了，她原以为老奶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可现在，她说话虽然不是很利索，但是还算清楚。
可能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原因，老奶奶有点断断续续，“你……没走啊……”
“没有，没有，哦，这个，您拿着，拿着……”无双赶紧把包好的钱从包里拿出来，塞给老奶奶。
老奶奶从纸缝里看到是厚厚的一叠钱，忙摆手，“不要，不要，孩子……你给的……够了，够了……”
无双把钱塞进她的口袋，“奶奶，我要回去了，您要保重身体，知道么？”
老奶奶老泪纵横，哽咽着点头，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对她如此好的人，一时间无法表达自己，又跪了下来。
无双忙扶起老奶奶，“别这样，别这样……”
电话又响了，无双拿出来接上，这次不是团长，是周薇。
“无双，你怎么搞得，演出都要开始了，你还来的及吗？唉，这下团长要骂死人了，赶紧快回来！”
那边是周薇焦急的声音，无双道了句:“好，马上，马上。”
挂了电话，无双对老奶奶说道:“奶奶，我走了，您保重，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跑出了这一片要拆迁的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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