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伊文的战争(8)
伊文他们都听得出来,这是一首向远方的爱人求爱的歌曲,叫《银杏树》。
这首歌在g国家喻户晓,哪怕是五六岁的小孩儿也能哼上几句。歌词大意是一位战士写给家乡爱人的一封信,战士在信的前半段表达了他炽热的思念之情,却在信的结尾劝爱人不要再等自己,嫁给别人吧。
诺曼此时正在吹奏的正是歌曲的后半部分,三个人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不太好意思打扰。
一曲结束,诺曼放下口琴后,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伊文这才发现还有不少人一起围坐在篝火前,其中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嘿,那边的三个也是新兵吗?一起过来坐吧。”有人招呼道,那人蓄着浓密的胡须,看起来四十岁左右。
威尔兴冲冲地拉着乔治和伊文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突然他感觉到后方好像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回过头只看到诺曼低着头在擦口琴,威尔挠了挠脖子没在意。
“你们还想听什么吗?”诺曼问,显然之前的曲子应该也是这些士兵向他要求吹奏的。
“你会吹《祭歌》吗?”角落里一个看起来有些沧桑的老兵问,手里摩挲着一片肩章样式的东西,沙哑着声音开口:“我的儿子昨天死了。”
在场的士兵们静默了一阵,纷纷开口附和:“就吹《祭歌》吧。”
诺曼将口琴抵在唇边,很快,和缓沉重的音律倾泻而出。那位老兵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是一个,两个
他们垂首,将手掌贴在胸口,低声歌唱。此时,他们不仅仅是战士,也是丈夫、儿子、哥哥。火光在这些坚毅的面庞上跳跃着,好像照映出了他们身上背负着的一座座墓碑。
伊文想起了父母,想起了上一辈子的亨利。哪怕再活一世,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永远无法也阻止这场战争,也无法挽救任何一个在炮火中破碎的家庭。但是只要他还是一名战士,还能战斗,就没办法放任这些枪声再去伤害任何一个手无寸铁的民众。这也是他这辈子仍然选择入伍的原因。
在整晚的缅怀声中,诺曼一直没有找到和伊文说话的机会。
伊文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他躺在帐篷中翻来覆去,蝉鸣肆无忌惮地折磨他的耳朵。他索性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在尚未燃尽的篝火前,伊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治,你也睡不着啊?”
听到声音,乔治慌忙地把手里的信纸塞进怀里。
“你在写信啊?诶,你脸红什么?”伊文坏心眼儿地戏谑道:“难不成是在和远方的恋人写信啊?”
乔治难得露出这种窘迫的表情,嘴上却一点儿也不服输:“那又怎么样?怎么,你是没有恋人所以嫉妒我吗?”
伊文脸一红,说不出话来了。
乔治也不在意了,掏出信纸放在膝盖上,继续就着微弱的火光写信。火光很微弱,他不得不低着头离信纸很近,写一会儿就停下来思索一阵儿,感觉就连脸上的每一颗雀斑都在用力。
伊文没再打扰他,悄悄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查尔斯将所有士兵召集在一起。
“早上好,战士们!”
“早上好,长官!”
查尔斯站在方阵前,头一次作为指挥官向这些士兵演说,下面站着的,有一部分新兵,不过大部分还是404军团的老兵。
“我是你们的指挥官,查尔斯。你们中有些人或许知道我,当然也有些人在想,‘你凭什么指挥我们,把我们的指挥官还回来。’”他顿了顿,换了一种平和的语调:“我当然有这个资格,帝国之所以相信我,委派我来接手这个伟大的精英部队,大概是因为我和你们一样。你们没听错,十五年前的塔尔和战役、十三年前的卫国战争十五年间,我和404军团的每一个人一样,冲在最前线。”
“如今,f国故技重施,屡屡侵扰我国的边界,将枪口指向无辜的民众,这样人神共愤的暴行,我相信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都无法原谅!身为战士,保卫国家是我们的职责。今天,我想要你们每一个人都记住,我们的身后是什么?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的祖国!哪怕用尽最后一颗子弹,我们还有刺刀,还有工兵铲,只要一名战士还活着,就绝不能让这些炮火侵扰到我们的人民,我们站在那里,就是国家最坚实的城墙!”
一番演说过后,士兵中不少人都有所动容。
伊文知道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上战场了。如他所料,战事变幻莫测,敌人不会因为这些新兵还不会开枪就放过开战的时机。f国显然想要乘胜追击。
演讲结束后,他们就被下令整装待发。
“伊文。”
“贝尔?你怎么来了?”伊文有些诧异的走上前,放下了手上正在整理的背包。贝尔身上也穿着军装,右臂戴着白色袖章,挎着一个医用背包,右眼的镜片终于取下来了,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许多。
“我是随军的军医,当然要和你们一起去了。”贝尔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个做好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伊文接过来,是一个银制的怀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他和家人的合照。
“这个照片不管你怎么弄来的,谢谢。”伊文把它收进胸前的口袋里,发自内心地感激贝尔,对于在战场上随时可能殒命的战士来说,这种信物的意义重大。
贝尔温柔地笑了笑,拍了拍伊文还有些瘦弱的肩膀。
“你的生日快到了,等你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庆祝吧。”
伊文用力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离去。
抵达前线的士兵们将物资放进战地的地堡“宿舍”中后,指挥官下令让他们按照此次的战术拿着工兵铲挖新的战壕,伊文和这里原本驻守的士兵们一起工作着。虽然被分配到了亨利所在的排,但是亨利因伤还在后方修养,之前在篝火前见过的那位大胡子居然是他们的代理排长。
挖好战壕后,他们按照指令抱着枪蹲在里面待命。
尽管上一世也上过战场,但是伊文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狂跳。四周静悄悄的,能听得见战友们填装弹药的声音和远处的鸟鸣。战场上弥留的硝烟还在鼻尖萦绕,身处在此的每一个士兵都清楚,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威尔和乔治在离伊文不远的地方,他们也异常的安静,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伊文不自觉的把手抚在胸口的口袋,闭着眼心里默念着祷文。
指挥官下令攻击。
老兵们娴熟地探头、瞄准、射击,拉栓。一气呵成,动作快且迅速,在老兵的带领下,也有新兵们勇敢地尝试。
“开枪!不开枪死的就是你!”伊文听到大胡子在呵斥某一位缩在角落的新兵。
他麻木地继续开枪的动作。并不是因为他勇敢,肾上腺素使得他现在十分的兴奋,这种情绪和对于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的恐惧交织,形成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将他整个人困入其中,使他难以呼吸。他不得不以麻木的、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来代替自己的理智操控这具躯体。
很快,身边有人倒下了。有的是新兵,有的是老兵。他们被医护兵迅速地拉去地堡治疗。
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炮火声越来越近。大多数时间伊文都听不到大胡子的声音,也无暇关注身边的人。
大胡子下令冲锋,他身先士卒地站了起来,于是士兵们也跟着站起来,跟着嘶吼。
敌人的炮火更猛烈了,他们不得不匍匐着前进,伊文前进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
侧过头一看,是乔治。
他的胸口鲜红一片,还有更多的鲜血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将死的躯体。乔治一只手紧紧扯着伊文的袖子,另一只手伸进了胸前的口袋,想要拿什么东西的样子。
顾不得别的,伊文迅速把他拉到附近的一个掩体后面,从怀里掏出绷带,想要给他进行简单地包扎。
“别费劲。”乔治直着眼睛喃喃道。伊文没有听到,手忙脚乱的把绷带绕在乔治的胸口,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什么别担心马上就会有医护兵过来的鬼话,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谁。
乔治用最后的力气把胸前的东西掏出来,那是一封被鲜血浸红信。
伊文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分不清是乔治在颤抖还是他自己。“这封信你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啊?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送到的。”
乔治没能再回答。
伊文将信塞进怀里,抹了一把脸,端起枪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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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军团在此次两天一夜的战役中,抢回了一个根据地。
伊文躺在担架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眼前还在不断的闪回炮火、硝烟、乔治的脸,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亨利是不是也死了。
上辈子他就是个不合格的士兵。他的班长经常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一会儿说他胆子太小了,根本不像个男人,一会儿又说他多愁善感,特别矫情。后来他听烦了,和另一个士兵趁夜逃了出去,每天浑浑噩噩的苟活。
他现在的状态和那个时候有点像,残存的理智判断这应该是麻药的后遗症。
“感觉怎么样?”
“糟糕透了。”
贝尔轻轻笑了一下,冰凉的手掌落在伊文的额头上。那双婴儿蓝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蓝水晶,沉静地流出两行热泪。
“乔治死了。”
“乔治是谁?你的战友吗?”伊文感觉到那双手异常的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在贝尔包容的视线下,他好像被允许做任何事。
伊文哽咽着说:“乔治很聪明,也很温柔,他有一个未婚妻。”
“他已经死了。”贝尔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哪怕他死了,灵魂也会有归处,不必为他担心。”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呀。”
伊文没能说几句话,从担架上被转移到病床上后,他就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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