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过节
阴历的九月，枝头黄叶打着旋儿落到地上，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周理刚交付了一批新的秋装设计图，红枫系列的。
课余时间又空闲下来的她先去厨房找了小艾，去围观了她做辣酱。
周理捧着下巴蹲在旁边，“我们不是试过了吗？这茱萸虽辛辣但同时味酸涩还苦，你改良了很多次的所谓川味菜，吃起来都还是有种辣味版药膳的感觉。”
小艾提起石杵又落下，“所以我不是在用各种方法试嘛？看看哪种做出来的辣味纯粹口感最好。”
周理脑子里回想了下：“我记得茱萸是用来做中药的，怪不得一股药膳味呢。”
小艾甩了甩酸软的手，用这石臼磨东西真费劲，一边回答周理：“你说的是山茱萸，我这是用的食茱萸。”
“这种药渣渣能随便吃吗？”
得，完全没听见耳朵里，于是她也按着自己的思路回：“虽然我也不知道两者怎么区分，但我是跟着那些会拿来做菜的人采的。”
两人说话没对上，周理还能圆回来，“欸，你这加的什么？”
“石灰。”
周理张大嘴：“啊，石灰也可以吃吗？”
“我只是想起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有说，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所以尝试下做辣油。”
小艾把加了石灰的茱萸汁过滤出来放着，至少得静置沉淀个一晚上吧。
周理跟着她后面，小艾转身时差点和她撞上，“姐你最近很闲嘛？“
周理很无奈地摊手，“想做的事情都很顺利，微微有点无聊了。“
“你可别说这话，当心打脸。“
“哪有那么谨慎，高兴的事该凡尔赛还是要凡的。“
小艾指了指里面的灶台，“我新炒的糖炒栗子。“
“你在赶我走？“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周理扮了个哭兮兮的表情。
小艾否认：“现在没有玲珑姐盯着你了，我把你以前想吃的都做给你啊。“
“哦，那你的‘第一品’菜谱整理得怎么样了？”
第一品是小艾给自己酒楼取的名字。
里面大多菜品名称都来自红楼里，她以前在现代时就已经整理了大部分。
结果现在一朝穿越，不仅资料全都没有了，还要考虑食材在不同时空的口味口感差别。
“记性不好，忘了好多，一点点回想实在是太费时间了。”说着她也做出个哭唧唧的表情：“我酒楼真的近几年开不起来了。”
“所以你不想我在这里碍手碍脚？”所以这就是她赶她的原因？
小艾想起她刚到周理身边时玲珑姐给她说的注意事项之一。
“姐你无聊的时候真的是会折磨身边人，平常忙起来高冷得话都不跟我们说。”对她竖起个大拇指，“两极反转真厉害。”
周理没接说她反复无常的话题，“小艾你真的能在厨房待一整天的，佩服你。”
小艾继续善诱：“我还炸了红薯土豆萝卜什锦等丸子。这下在健康的前提下，你油炸食品都可以尽情吃了。”
这也是这个朝代的一个奇怪之处了，辣椒都没有，居然有红薯土豆胡萝卜和玉米。
“好吧好吧，知道你的意思了。”说着把厨房里的零食全装进食盒里，“我去找别人玩。”
提着食盒去了冯元妍院子，白娉婷也在。
周理放下后把给冯元妍的拿出来，剩下的盖好，对白娉婷说：“正好，待会儿白大夫你顺便带回去，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白娉婷收好自己的医箱，和食盒放在一起：“其实你可以多过去的，我家苏大夫很欢迎你。”
周理一口拒绝：“不要，苏大夫每次一看到我就要把我抓壮丁。”
“他说你很聪明，又懂些医学常识，想要亲自教导你学医呢？”
白娉婷和苏子涵同门，但不是一个师父，苏大夫也算她师兄。她师兄可是大师伯的得意弟子，谷里想拜他为师的多了，可他还一个弟子都没收过。
来到珒州后不过和周理接触过几次，就想收人家为徒了。
白娉婷又偷摸看了周理几眼。
好吧，她也想收周姑娘为徒。
所谓的医学常识是周理在现代时背了一本《汤头歌》，这就被人当天才了？周理依然摇头：“那岂不是我要名正言顺给你们做活了？”
既然都说到这个话题了，白娉婷又蠢蠢欲动地试探：“你炮制药材的手艺学得快速而准确，我都舍不得放过你。”
周理刚开始还没学医的想法，是这两人中了毒，一时半会儿自己解毒清不干净，加之躲人，所以赖在周府。
周理为了观察两人连续天天都往他们院子里跑，结果就被苏子涵拉着给他们打下手了，顺便学了点中医药基础。大概是看她认真仔细吧，后面就教她处理新鲜药材了。
高级的药材，炮制清洗火候水分时间都要求很高，周理一教就会，对这一点她也是没想到的。
周理心里为自己的天分而得意，嘴上却谦虚道：“皮毛，我会的都是皮毛。像把脉我就无论如何都学不好。”
就是到苏子涵要开始教她把脉对症之后，她就不随便往那边跑了。
把脉不仅要找准位置，把脉时的小动作也是很多的，首先要以不同的力度反复多次地按压观察感受脉搏的跳动，还要小心地推摩感知脉管的粗细。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根据自己感受到的脉象说出病情的时候，和人家的症状截然不同。
十次有九次都是如此。
她就完全不能把脉。
白娉婷忍不住苦口婆心：“脉案是难了点，但又非一日之功，圆圆你才智过人，再学学肯定会学会的。”
“夸我也没用，我这样的给别人看病就是贻误病情。”看对方还想劝说，她跑到冯元妍身边，手放在她还平平的肚子上：“孩子没闹你吧？”
白娉婷背起药箱，提着食盒：“胎动还有会儿呢，你等着吧。”
周理被拆穿了，转身面向她：“白大夫快回去吧，点心要趁热吃，苏大夫肯定已经在等着你了。”
白娉婷食指隔空点了点她：“周小姐每次赶人都直接干脆得很呐。”
周理笑着看着她离开：“有事再见。”无事就不要见了。
对方被吴嬷嬷送回去，身影出了院子。
周理又问冯元妍：“这几天的感觉还好吧？”
冯元妍点头，“挺好的，自从白大夫调理后，症状已经和缓很多了。等满四个月，应该就正常了。”
“这两人的医术的确不错嘛，爹爹让做府医这个决定还是很明智的。”让为皇帝调养身体的人为自己府里的人看病，占便宜了好嘛。
“所以他们提出想收你为徒，我和你爹爹都是同意的。”
“不要。”周理之前的拒绝就是真诚的。
冯元妍完全由她自己做主：“你不愿意就算了。”
当然要算了，古代人对老师的身份可看重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说说的。她已经有对小父母了，好不容易和周冯二人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模式。但苏白二人的生理心理年龄都比她大，她才不想找对能压制自己的父母呢。
周理看她剥栗子的手，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让平儿把抱着的箱子放上桌。里面是她的“指甲油”瓶瓶罐罐。
把剥栗子的事交给冯元妍一个大丫鬟，名字叫彩环。给她净了手擦干，“娘，我看你这手有点素净，让我来给你点丹蔻吧。”
打扮美人的游戏，是每个小女孩的梦想吧。
她挑了几个没什么味道的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各倒了点出来，混合，调了个棕红色，秋天的颜色。
让冯元妍把手指舒展放松，拿了个猪毛做的小刷子，“我这都纯天然，对你身体和宝宝都不会有伤害的。”都是提取的花草汁。
冯元妍让人拿了个靠枕，她垫着脸两手伸着趴在桌上看周理折腾。
等周理说好了的时候，她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周理一边让她晾着手等干，一边给她喂栗子仁。
感觉迷糊过一下后，嗜睡的症状又找上来了，冯元妍越来越困了。
正好这时候有喊“大人”“少爷”的声音，是周清柏和双胞胎回来了。
冯元妍立马打起了精神，等周清柏和双胞胎走进来后，几人相互打过招呼，问了几句日常，就催着周理带着弟弟们去玩。
好吧，有了亲亲老公老婆不要孩子，夫妻俩一样的属性，周理带着同病相怜的两弟弟去她的院子里用晚膳。
晚上还让他们在她院里住下了。
中秋那次带着两小孩儿凑热闹，她把担忧坦白给父母亲后，两人还安慰她，并告诉她王童王生都是武功不错的，以及她的平安喜乐也都是会点拳脚功夫的。
遇到寻常的混子，压根儿不用担心。
周理当时小小惊了一下，感叹了下成国公府和将军府以武治府的家学渊源。顿时心也更大了。
再过一天就是重阳了，这次也要有仪式感地过节呢。
东街设了个重阳交易市场，并且重阳节前三天那儿还会举办比菊大赛。
今天就是决赛了。
家里的三个学生重阳可以休息两天，一大早她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带着双胞胎又去看热闹了。
先凭着小体格挤到了队伍的前排，今年夺得魁首的是一株并蒂翠菊，一根茎开出了挨在一起的一模一样的两朵菊花，其颜色和翡翠极接近。
她一眼看到，都被其娇艳欲滴又清高的姿态迷住了。
第一瞬间就冒出想占有的心态。
不好不好，这种有强取豪夺趋势的开端。
周理克制住，带着弟弟们继续在这里转。
决出名次后，前三名的花就以拍卖的形式开始售卖。
花魁卖出了八千两的高价，还是当场用现银交易。周理虽然也是极喜欢，但这么多的钱，还是瞬间就让她清醒了。
只是稍微幻想了一下，如果穿越给自己附带了一个种植的金手指，那她何必再去开店，种花都能发财了呀。
但让人气愤的是她连丁点金手指都没有，两眼一抹黑就来了。
心里再次唾骂了一下让自己过来的东西。
等到要走的时候，她这次学乖了先征询了双胞胎，得到两人同意后带着他俩退出包围圈，在周围的摊贩停停逛逛，吃点小吃，买点小玩意儿。
逛到了尽头时发现好几家卖生鲜的摊子，拉着双胞胎一个个看过去，买了点看着还活泼的鱼蟹虾，都是周边庄户人家在河里小溪里捉了来卖的，个头都不大。
逛得差不多了她带着激动回到府里，跟小艾说想吃香辣炒蟹炒虾和雪媚娘了，“正好试试你做的辣酱。”
小艾心里默默回了句：是辣油，没有酱。
周理每次都会说成是辣椒酱，小艾都已经无力反驳了，把食材提进厨房，“哦可，中午你等着吧。”
周理亲昵地摸了下小艾的头：“小艾真好。”
小艾打掉她的手，又道：“听门房说，旁人送的加上你爹官衙里发的过节福利，有好几筐大闸蟹。你娘亲不能吃，肯定大部分都落到我们院子里，你想怎么吃啊？”
周理惊喜：“清蒸清蒸，首选当然是清蒸啦。明天多蒸点，然后可以做蟹肉煲，炒年糕、炖豆腐、香辣蟹、姜炬蟹……”她越说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后续的吃不完，你看着做醉蟹和蟹黄酱吧。”
大闸蟹自由，好幸福。
小艾无情地拒绝了她的异想天开：“你醒醒吧，做这么多你哪能吃得完。除明天清蒸之外，顶多给你做个蟹肉煲和蟹炖豆腐，香辣蟹你待会儿就会吃着了。剩下的做蟹黄酱和一点醉蟹吧。”
依周理现在的酒量，醉蟹怕是要基本落入周清柏和苏子涵之口，还是少做一点吧。
九九重阳节，上午和家人去爬了个小山，中午随意吃了点。晚上，就是她安排的重阳大宴，也称作除冯元妍外的吃蟹宴。
她搬出了新酿的菊花酒，前几年她没在这，所以今年大家只能喝新酒了，她特意多酿了点放着明年后几年喝。
饭桌上，苏子涵又一次提起要收周理为徒，这次她就偷着喝了两小口酒，所以意识还清醒着，伸出了肉肉的食指摇了摇：“不。”
周清柏觉得既然圆圆于此有天赋，将来长大后尤其是嫁人后不知道会过什么日子，学个医术傍身还是很明智的。于是暗示地捏住她手。
周理看了眼周清柏，还有冯元妍的肚子，不知道又想到哪。
或许又是酒精影响，脑子不知算是灵光还是短路，妥协道：“好吧。”指了指苏子涵和白娉婷，“但我要和两个都拜师。”
苏子涵和白娉婷求之不得呢，高兴点头，心里窃笑。
两人都很清楚周理之前的态度有多坚决，本来都不再抱希望，这次就是随口一提，谁知她会放出如此豪言壮语？
不知道她明天清醒，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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