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被遗忘的生日
ai医疗师将朴茵的血液同样装入密封的采集管中保存。
小树人的血和普通兽族有很大不同，颜色偏浅，没有强烈的血腥味，反而带着和生命之树树汁类似的清香，让人实在好奇他的身体构造，同时感叹宇宙中生命的奇妙。
就连安泽尔看到朴茵的血，心中都产生了探究的心思，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小树人的存在，等待他的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把他的血保存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安泽尔吩咐。
“是。”贝特恭敬地应下。
结束了采血环节，体检报告单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填写好。
两人没有久留，从医疗室回到客厅，感觉周围的温度又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朴茵抓住安泽尔的胳膊，想学着刚才治疗师的样子，把他从轮椅上搀扶到沙发上坐下。
意识到朴茵想要做什么，安泽尔微微一怔，但没有拒绝，抬手揽住小树人的肩膀，借助他的力量起身来到沙发上坐好。
朴茵的发丝柔软又顺滑，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安泽尔揽住他时，只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如同一片羽毛徐徐坠落在心头。
发现皇帝陛下的双腿像是恢复了少许力气，能够支撑起身体，朴茵低下头，摸了摸他的腿问：“陛下，您的腿快要治好了吗？”
安泽尔被他摸得身体一僵，回过神后，点点头说：“嗯，多亏有你在。”
如果没有朴茵的话，他恐怕在几天前的那次暴走中就已经彻底兽化失去人性了，更别提能有机会重新恢复成健康人。
得到安泽尔的肯定，朴茵脸上露出一抹小雀跃，弯起翠绿色的眼睛说：“很高兴能够帮到您。”
正说着，管家阿尔从餐厅那边走了过来，抬手搭在嘴边轻咳了声：“抱歉打扰两位了，小少爷你还记得自己在厨房的烤箱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朴茵茫然了下，很快记了起来，绿宝石般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我的蛋糕！”
安泽尔第一次看到朴茵这么慌张，连忙说道：“慢点，别摔倒……”
话还没说完，小树人的身影已经急匆匆消失在客厅里。
安泽尔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自己的管家：“阿尔，以后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许出现打断。”
平日里他根本没机会和朴茵说上几句话，好不容易才找到话题可以多聊一会儿，结果朴茵只为了一个蛋糕就丢下他跑进厨房了。
想到朴茵要动厨房里的烤箱，安泽尔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了，摆摆手对管家说：“算了，你赶快去看着他，别让他被烫伤。”
“是，”阿尔不慌不忙地应下，顿了顿说道，“陛下，您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毕竟小少爷是您的求偶对象，而不是监护对象，我的系统程序把您这种行为解读为‘过度的控制欲’，据说这不利于伴侣之间的和谐。”
“他还不是我的伴侣，”安泽尔自嘲地苦笑，支着额头看向朴茵离开的方向，“以后也不许在他面前提这些，他的思维逻辑更像是一棵单纯的小树，可能根本不懂兽族求偶这些事，我不想吓到他。”
“如果您不做引导的话，他恐怕永远也不会懂，万一您提前进入发情期……”
“够了，”安泽尔打断了他的话，脸上表情平静，“我留他在身边不是为了这个，也不想强迫他做什么。”
他从没有把小树人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也尊重对方的想法，朴茵是生命之树留给兽族最后的宝藏，而他作为兽族首领，只想给对方最好的一切，因为他值得拥有。
在客厅里等了半晌，能闻到餐厅那边传来甜腻的奶油香，安泽尔拿过茶几上的政务报告翻看了一会儿，就见朴茵端着一个蛋糕走了过来。
蛋糕不大，裹满了白色的淡奶油，最上层用红色果酱画了一朵玫瑰，周围摆放了几颗小草莓，样子丑兮兮的，但能看出是小家伙很用心做出来的。
“烤好了吗？”安泽尔放下了手里的报告问。
“嗯。”朴茵踩着兔子拖鞋走到安泽尔身旁坐下，将蛋糕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安泽尔一愣，看着面前的蛋糕，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朴茵说道：“生日快乐，陛下。”
“生日？”安泽尔恍惚了下。
“是，我看每日资讯说，今天是您的生日，全星际受过您恩惠的人都在为您庆祝。”朴茵点头。
新闻上将这一天描述得十分热闹，可本该处于热闹中心的人却远离了众人的视线，隐居在一颗偏远死寂的荒星上，无法感同身受。
安泽尔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过过生日了，以往总觉得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当初还在上军校的时候，每逢情人节和生日这一天，他的座位上都会平白无故多出许多别人送来的礼物，有时还会被莫名其妙的人用蛋糕袭击。
他搞不懂这种事有什么可庆祝的，只是向寿命尽头迈进了一步而已，更何况就皇族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的现实而言，每过一个生日，对他而言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噩耗。
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喜欢“过生日”这种事，而此刻远离了喧嚣浮夸的人群，和一个漂亮乖巧的孩子呆在一起，得到对方亲手制作的蛋糕和祝福，他突然发现这样的庆祝还算不错。
生日的精髓在于“惊喜”，而皇帝陛下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生日这一天感受到了惊喜。
看着面前正专心用餐刀切蛋糕的小树人，安泽尔的喉结动了动，半晌轻声说：“谢谢。”
朴茵转头看向他，翘起嘴角说：“不客气，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也过一个生日。”
虽然外表已经成年，可朴茵其实也才接触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时间。
他能察觉到自己和其他植物有所不同，却不清楚自己的寿命有多久，是像母亲一样孤独地在母星上生长上亿年，还是像一年的生草本植物那样在第二年就悄然枯萎。
安泽尔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打断了他的思考：“等明年你出生的那一天，我会为你准备一个最好的生日。”
朴茵一怔，明亮的眸子生出了些许神采：“我很期待。”
他很期待那一天自己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很希望那一天自己依旧留在皇帝陛下身边。
用餐刀盛起一块蛋糕放进餐盘里，朴茵将第一块蛋糕递到了安泽尔手上，有些歉意地说：“我听说生日蛋糕需要准备蜡烛，这样才能许愿，但我没有蜡烛，还有些怕火。”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安泽尔不在意，拿起蛋糕上的一颗草莓递了过去，“要吃吗？”
朴茵低头看向面前安泽尔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苍白的肤色如同冷质的玉石一般，抿了抿唇，乖乖凑上去含进嘴里吃掉。
其实安泽尔并不喜欢吃甜食，过于甜腻的味道会让他头疼，但这一餐他和身旁的小家伙一起分完了茶几上的整个蛋糕。
朴茵的胃口依旧很小，只吃了两颗草莓和一小块带果酱的蛋糕胚，安泽尔吃掉了剩下的全部，连朴茵挑食拨开的奶油也一起吃完。
小树人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愧疚，感觉在让皇帝陛下吃自己剩下的食物。
安泽尔倒不在意，淡淡说道：“你做的蛋糕味道很好。”
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鼓励，朴茵弯起眼说：“我以后还可以做的，如果您想吃的话。”
没有花哨的庆祝，没有热闹的派对，两个人在安静的相处中度过了一个平静的生日。
吃过蛋糕后，朴茵打开光脑，投影了一段短片和安泽尔一起观看。
画面不算精致，甚至有些简陋，里面是来自宇宙各个角落被安泽尔所救的兽族对他所表达的感谢和祝福。
这个短片是朴茵从管家阿尔拷贝的记忆文件里找出来的，他看了很多遍，能从每个人的描述中想象出安泽尔过去的经历。
冷淡又高傲的兽族皇帝，一直是众多兽族憧憬和仰慕的对象，拥有卓越的政治和军事头脑，曾经指挥舰队打赢了无数场战争，尊贵，理智，沉稳，自律，由内而外地散发光芒。
看着短片上一帧帧跳过的画面，安泽尔感到有些意外，画面中熟悉又陌生的人隔着数亿光年的距离向他传递感谢，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些许触动。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朴茵，而朴茵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光脑的投影上，长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可能是感受到了安泽尔的视线，朴茵转过了头，翠绿色的眼瞳中像是映着一片清澈的树海：“陛下，请不要否定您自己，您一直都和过去一样优秀。”
曾经在身体残疾之后，安泽尔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过去那个健康的自己，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变回原来的模样，等待他的未来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死亡。
直到他遇见了朴茵，原本早已经注定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或许小树人自己都不清楚他在安泽尔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掺杂了救赎、悸动、爱慕和视若珍宝的复杂情绪，让皇帝陛下的求偶期过得格外煎熬。
“嗯。”沉默了许久后，安泽尔应声，冰冷的蓝瞳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或许是忙碌了一天有些累了，看完短片后没多久，小树人就蜷缩着窝在沙发的一角沉沉睡去。
安泽尔见状叹了口气，帮他把压乱的长发理了理，吩咐管家拿来一条毛毯盖到他身上。
临近傍晚时分，客厅里昏黄的壁灯自动亮起，而医疗师贝特也准时整理好两人的体检报告送了过来。
接过体检报告，安泽尔找到朴茵那一页仔细翻看，片刻后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身旁等候命令的贝特：“他的身体数据你都储存了吗？”
“是，光脑系统和我的记忆芯片里都有储存。”智能的ai医疗师平静地回答。
“把他的数据删除。”安泽尔说。
贝特似乎有些意外，迟疑了下说：“可以执行命令，但小少爷的体质太过特殊，如果突发意外或是生病，没有必要的数据进行分析，可能会耽误治疗。”
听到这话，安泽尔陷入沉默，半晌说道：“删除光脑系统中的数据，你的记忆芯片进行加密保存。”
“是，陛下。”贝特行礼应下。
看着手里朴茵的体检报告，安泽尔暗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手上的数据显示，朴茵确实拥有和生命之树同样的基因，并且他的血液中含有安定剂的成分，浓度要比生命之树果实的提取液高上一千倍左右。
换句话说，只要抽出小树人的一滴血制成稀释液，就可以拯救数千名兽族。
他不知道这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噩耗。
只知道如果他没办法保护好这孩子的话，等待对方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距离市场部预计的安定剂售罄还剩不到两个月时间，但他并不想在族人和朴茵之间做出舍弃一方的选择，因为他很清楚，真到了那一天，他必须舍弃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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