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拜金刚、深意
随着阵阵鸡鸣声,西城的百姓也纷纷苏醒。
夏日时节最易出汗,亦是浣衣娘们最忙碌的年节。
所以每日清晨,能够看到浣女们三五成群的,挎着木盆出城。
小芳...哦不对。
按照沈家村的传统,女子嫁了人以后便要随夫姓。
所以她现在应该叫做年芳。
说来也是不幸,父母早亡, 在族老的撮合下嫁了个同样出生的村民,谁料婚还没半年,丈夫在便上山采药摔死了。
原本嘛,以她的姿色,又没儿女拖累,再嫁其实是很容易。
但她偏偏是个心气高的,看不上村里那些游手好闲,又不愿给人做小,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直到那次小白哥衣锦还乡,随行跟着几名护卫。
几个汉子刚进村眼睛就乱瞅,吓得大闺女们不敢出门,但她到底是嫁过一次的人,哪里会怕这个。
看两眼就看两眼呗,又不会少块肉,但菜园子要是不打理,那可是会挨饿的。
女人本就模样俏丽,又开朗能干,护卫们还不跟闻见腥味儿的猫儿这般扑上来么。
但这些个护卫惯是些小气的,口上说得漂亮,却是半点儿实际都没有。
虽然小芳早就熄了再嫁人的念头,可终归是良家女,若是开口讨钱,那不成了卖么, 所以对那些,满嘴口花花只想着白嫖的护卫, 她从不加以颜色。
唯独有个姓年的护卫,虽然也是个油腔滑调瞅不见半点儿真心的,却是真肯使钱。
于是,也就有了段露水姻缘。
但男人这种东西,床上的话能有几句真心。
对方一提上裤子,小芳就把那些言语忘了,再没记在心里。
直到沈家村遭遇了云山寨的匪寇。
没有人知道,小芳当时有多绝望。
她想咬舌自尽,却被匪寇先一步拦下,毕竟像这样有些姿色的女人,从来都是匪寇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求死无门的小芳不由得悲从中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了。
正当绝望的时候,却是小白哥商队的护卫队长出现了,三下五除二,便将云山众匪杀死。
但她还没从狂喜中反应过来,元大年便找到了她,一把抱住。
男人很强壮,但拥抱的时候却颤抖得很厉害。
好像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害怕。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小芳决定了。
“我想跟你。”
“我一定对你好!”
没有三书六礼, 没有媒婆嫁衣, 就连约定都简单的像是儿戏。
但两个人还是在一起了,元大年将小芳带回了乾坤商行的驻地。
这个原本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喜欢四处浪荡漂泊的男人,第一次有了定下来的想法。
那时候正赶上乾坤集造新房,元大年作为护卫营地的护卫,直接就分到了一间新屋。
东主郑乾亲自主持了他俩的婚事,还送了礼物!
于是小芳成了年芳,成为了乾坤商行护卫,元大年的妻子。
在成家之后,元大年仿佛变了一个人。
原本每月开资,说不得和兄弟们,进城里快活一番。
但自从娶了小芳,他每月一开资,便会将钱带回家里。
最快乐的事情,也从金风玉露春宵一度,变成带着小芳进城买点儿新奇物事,吃点儿稀罕玩意儿,虽然女人总说浪费钱,但目光里的爱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元大年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商队护卫,资质普通,努力程度普通,实力更加普通。
但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却觉自己像个英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匹配这份爱意,总之婚后的元大年,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从那种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的状态,忽然找到了目标,有了奔头,眼里都开始有光了。
努力训练,实力提升得也挺快,已经打通了十二正经中的八条,小周天指日可待。
所以年关时万象大卖场在增员护卫的时候,自然也将元大年给调来了。
本以为要面对一场厮杀血战。
一晃眼却又是周商单枪匹马解决所有问题,更是直接打死了中品境界的章文武。
自那之后,万象大卖场可不就在西城横着走了么。
元大年也是个机灵的,看着西城局势稳定了,当时就决定把小芳接进城里。
经过半年多的积攒,加上之前存下的一些积蓄,在老掌柜郑福的帮助下。
两人将原本分配的那间小院,换成了在离长角街不远的牛栏巷中的一间瓦房。
今天,是年芳搬来城里住的第一个清晨。
有些局促的她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但看到邻里的浣女们结群往城外走,她也有样学样的,带着自家男人换下的脏衣服,跟了上去。
一边跟一边还感叹,城里的女人到底不一样,这天都还没全亮就着急忙慌出城浣衣。
只是越往城外走,年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是刚进城没错,但是东南西北还是分得清的,这个方向,别说浣衣河塘,连条小溪都没有啊!
只是身旁浣女看着实在不像坏人,于是年芳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浣衣河不应该在另一边么?”
“浣衣着什么急。”
被称作大姐的浣衣女横了年芳一眼:“咱们先去拜金刚!”
“拜金刚?”
年芳眨眨眼,不明就里。
“一看小妹就是新搬来牛栏巷的。不知道咱们西城乃是金刚转世之地吧!”
浣衣女提了提腰间木盆,一边赶路,一边满脸骄傲道:“咱们西城不光有金刚转世,还三不五时便有金刚下凡,尤其这几个月,总有金刚在城外下界,所以咱们每天起个大早,便是为了取拜金刚嘞!”
“这...这...这还是算了吧,我不拜了,我赶着去洗衣服嘞。”
年芳一听就有点慌,这种事情,她在沈家村的时候见过太多了。
老是有神神叨叨的人说是什么仙神的,好些村民都被骗的人财两空。
如今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哪里肯上这种当,当时便要离开,却被那浣女一把拉住。
“来都来了,拜哈再走,拜哈再走!”
说着,浣衣女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胳膊,带她绕过翻过一座小坡,眼前是一片山谷,目之所及,尽是青色的妖光冲天。
年芳当时便吓了个半死,正待挣开浣女逃脱,却发现对方已经松手。
浣女们面朝山谷方向,跪倒一片,满脸虔诚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诡异场面吓得年芳两腿发软,不由自主的往爆发出冲天青光的山谷中望。
只是一眼,却愣住了。
远处翠绿的山谷中,草木郁郁葱葱,一尊带着忿怒表情的金刚虚影,模约二丈高,盘膝静坐于谷中,其脑后挂着一轮青色的宝光,座下大片荧绿,像是亿万萤火虫栖息此地。
伴随着这尊忿怒金刚的吞吐呼吸,山谷满地的荧绿,闪闪莹莹,美得令人心惊。
谷中草木,尽皆卷曲舒张,枝叶接连,盘满山壁,就连一些不该在夏日生长的植物,都生机盎然。
望着眼前这幕奇异景象,年芳呆呆楞在原地,腰间挎着的木盆咣当落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与震惊。
“小妹现在相信了吧,赶紧跪拜许愿!”
先前那浣女已经许好愿站起身,此时脸上带着一副过来人的骄傲表情:“我同你说,我之前也不信,但后来到了这儿,不信也不行嘞。小妹今日运气好,是青色忿怒金刚降临,别看这尊金刚面露凶相,其实温柔得很嘞。你要是诚心求,祂肯定愿意保佑你。”
浣女絮絮叨叨说着,但年芳却是没有理会,只是变得很激动,连木盆都顾不得拾,越过一众跪拜的浣女,便要往山谷垭口冲。
可当她走近垭口,却发现山谷中的荆棘,竟已长得比人还高,那藤蔓尖刺更是锋锐如针,根本没有办法闯进。
几个浣女看她想进谷里,皆是上前劝告。
“别往近处靠,金刚会不高兴的。”
“荆棘丛密,尖刺还有毒性,但你只要不硬闯就没事,不像其他几位。”
“是啊是啊,有位头顶赤光的金刚,看着笑眯眯的,但只要一出现,这山谷就热得没法呆,地上也烫的离谱,往前走两步,鞋底都快点着了。”
“女娃别哭了,能就近处拜拜已经是天大福缘了,赶紧拜吧,一会儿金刚就要回天上去哩。”
众浣女七嘴八舌的劝告,却根本不知道年芳为何激动,为何泪流满面。
“不是的,不是的,我认得,我认得这位,他救过我的命,救过全村人的命!”
年芳激动的向身旁浣女们解释,却是引来一阵哄笑。
年芳知道浣女们不相信,但她也没有办法皆是。
左右看不见进谷的路,她只好五体投地的跪倒,朝着谷中的金刚影像行礼。
虔诚感恩之相,更要胜过一众浣女。
而之所以会这样,并非是因为金刚神圣肃穆,而是她一眼就认出来。
那金刚的相貌,正是拯救沈家村的那名护卫队长无疑啊!
浣女们一看年芳虔诚叩拜,也不管她,一个个就在谷外,聊天的聊天,说话的说话,有的还学着金刚吐纳的节奏呼吸。
待到天完全亮了的时候,金刚虚影便缩小消失。
浣女们也离开了这片山谷,有说有笑的往浣河去。
……
西城长角街、万象大卖场
当饮完长生大酒,完成日常修行的周商回到单位,走到食堂正要开始一心不乱的干饭,却发现角落处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吵。
而食堂里用餐的工作人员,想听又不敢听的,全都缩在另一边的角落,抻着脖子往哪儿探。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什么新船,什么彼岸,什么要让永宁人人都能吃上肉,什么理想,什么爱情,放屁,全都是放屁!”
这边角落里,王瓜激动得满脸张红,指着郑乾破口大骂:“这他妈的全是你这样的人,为了自身利益找的说辞。狗东西,你和那些宗派势力,高门大族毫无区别,一丘之貉的东西,真后悔老子没有早点看清!”
骂人的激动无比,被骂的倒是从容平静。
甚至就连进食的频率,都显得不缓不急。
尝过几种食物后,郑乾甚至将餐盘往前推推,笑眯眯朝王瓜道:“今儿这调味可以,咸淡适宜。大少尝尝,吃饱了再骂?”
“少来这套!”
王瓜看都没看餐盘一眼,依旧不依不饶:“只要有我王瓜在,你就休想利用我兄弟,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什么事儿啊这么热闹?”
刚进食堂的周商,就没头没脑的听到了这一句,又是利用,又是死心的,所以适时出言询问道。
“兄弟,这混球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王瓜一看周商来了,更加激动了:“他要用你的赋活秘术,勾结永宁的高门大户,为了攫取最大的利益,他甚至通报全城,要举行了一场资格拍卖会!兄弟,你可千万不能把赋活秘术交给他啊!”
听到这话,周商表情一僵,楞在原地。
看看王瓜的情绪还有周商的反应,郑乾也没想到误会这么大,赶忙开口道:“等等,事情不是王大少说得这样,容我解释几句。”
“呵,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种事情,还需要解释的么?”
两人同时说话,内容也大差不离,但是情绪却完全相反。
王瓜是压根不信,周商却是全然不必。
这语气让王瓜心急如焚:“兄弟啊,咱们不能光听人说什么,要看人做什么啊!信瓜哥的,这郑乾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我当然相信瓜哥,但我觉着...东家做的也没问题啊...”
周商挠挠头:“就凭咱们商会这点儿人手,就算有“赋活秘术”,想只凭自己的力量,普惠全州百姓那得要多久?别说全州了,就说永宁城吧,就以咱现有这点儿耕地,就算全种上“赋活稻种”又能有多少收成,够多少人吃?”
“可就只眼前这点儿耕地想要稳住收成,还得永宁的高门大户,可以坐视咱们独食,不加干扰。但以瓜哥对这些世家豪族人性的理解,觉得他们能忍得住?”
“若是忍不住,咱们得耗费多少气力同他们周旋,能不能赢的先放一边。发展是肯定耽误了,最终的结果,大概率就是谁也别想好过。”
“所以拍卖甄选合作商的形势很好,咱们可以将潜在的敌人转化为临时的盟友。一方面能够找到有实力有资源的势力与我们共同铺开场面,就算最后发现这些势力的目标同我们的目标不同,最终不得不分道扬镳。但起码在初期,能为我们争取到大量的资源,和足够长的发育时间啊。”
“瓜哥觉得,眼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法子么?”
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直接把王瓜听傻了都。
有那么深的道理嘛?不可能吧!
不自觉的扭脸望向郑乾,企图从野心家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却发现刚刚被指着鼻子责骂却都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郑老板。
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激动的不行,看周商的眼神满满逢见知己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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